一夜平安无事的过去。
第二天,翁伽就如平日一样在教室里认真听课,校园广播突然响起。
“高一(3)班翁伽同学请立刻来校长办公室,高一(3)班翁伽同学请立刻来校长办公室。”
翁伽早就料到这件事不会轻易结束,放下书本跟老师打了报告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安然地去了校长办公室。
头上包着纱布的孙宇和王千看了走进办公室的翁伽一眼却并没有吭声,乖乖的站在两名中年妇女身边。
“您好,我是翁伽。”翁伽直接走到校长面前礼貌微笑道。
“翁伽同学,麻烦你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一下。”校长一脸正色说。
“昨天,孙宇跟我表白我给他拒绝了,之后他就提出要请我吃饭,我想想同学一场就去了。后面他们就对我图谋不轨,我见形势不好立刻就跑了,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你说谎!我儿子说他只是想请你吃个饭交个朋友,然后就因为开玩笑开过了,你就拿石头打了他的头!”孙宇旁边穿着精致、一看就很有身份的女人情绪有些激动地声讨着。
翁伽笑了笑:“阿姨,您要是这么相信您儿子的鬼话那我也无话可说。”
这时,王千旁边比孙宇妈妈略逊一筹的女人含着泪花对校长说:“于校长,你看到了吧,这闺女这么冷静,一看就是想好了说辞对付我们的,我儿子跟我说当时要不是他跑得快,那石头估计也扔到他身上了,我看这闺女是有暴力倾向,放在学校里以后说不准还会有多少学生被她伤到,我建议将她开除。”
校长有些为难地在翁伽和两位妇人之间看了看,说:“翁伽同学,你先回去上课吧。”
翁伽见校长的神态明白了事情处理的结果,冷笑着看了看站在两位妇人身后的“龟”儿子,扭头走出了办公室。
短短两节课的时间,翁伽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第三节课课间,翁伽被班主任单独叫到教室门外。
“翁伽,你待会收拾一下东西回去吧,校长知道你可能心里委屈,但他也没办法留你。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上课认真人还聪明,离开学校后你还可以自主学习,等高考的时候你可以让你家人给你报到其他县的学校参加高考,老师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翁伽回到教室将自己课桌上的东西装好,在同学或讥笑或冷漠的眼神中离开了教学楼。
回到寝室,翁伽一个人默默打包行李,又在炎热的中午一趟一趟地将行李搬到叫来的出租车上。到家后,翁伽又气喘吁吁地将行李搬上楼。一番折腾让翁伽筋疲力尽,最后勉强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直接躺在了床上昏睡过去。
迷失城。
翁伽再次从草地上醒来,奉荼感应到翁伽的气息也从往生界迅速赶来。
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撕破虚空来到了自己的面前,翁伽突然有些想哭。
奉荼见翁伽楚楚可怜的看着自己,走过去坐在她旁边:“怎么了?”
翁伽将身体蜷缩在一块,将头埋在臂弯里:“我觉得我无路可走了,我被学校开除了。”
听到这个消息,奉荼想起那天少女得知可以去上学时的笑脸,也替她难过起来。
“为什么?”
“高年级的几个学长想欺负我,我就拿石头打了其中一个人,他们家长就逼学校把我开除了。”
奉荼听到翁伽挨欺负了,赶紧来回打量着翁伽:“你没受伤吧?”
翁伽吃惊地歪头看了奉荼一眼,见奉荼看自己的眼神里充满着担忧,心里有些感动又因为奉荼明显的关心有些羞涩,赶紧再次将脸埋在臂弯里。
“我倒是没事,只是被学校开除就意味着我最后逃离家里的途径断掉了,虽然我走之前班主任告诉我一个可以参加高考的方法,但我觉得以我爸的脾气,他应该是不会让我继续念书了。”
奉荼皱了皱眉,安慰的话在嘴里转了几圈还是咽了下去。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奉荼站起身来说。
翁伽眨了眨泛红的眼圈疑惑地抬起头:“去哪啊?”
奉荼将手递在翁伽面前说:“去了就知道了。”翁伽犹豫了一下,将手握了上去。
漫山遍野的嫩绿草地上,一条潺潺的溪水将其拦腰斩断,溪水敲击在岩石上,发出“泠泠”的响声。
溪流的旁边有一座低矮但占地面积十分巨大的玻璃温室,也不知是什么玻璃制成的,从外面根本无法透过玻璃看到里面的景象,只能看到玻璃折射出来的琉璃般颜色的光。
翁伽站在门口惊叹地看着这座巨大且构造精妙的玻璃屋半天合不上嘴,奉荼却是习以为常。
“我们进去吧。”奉荼提醒了一句,拉开了温室的大门。
只见高高拱起的白色铁架上挂满了长的十分漂亮的紫藤花,湛蓝色的水晶地板将紫藤花清晰地倒映其中,翁伽走在中间,觉得自己仿佛是来到了童话世界。
“奉荼,你怎么找到这的!”翁伽感叹的跑进温室四处张望,失落的情绪在被花点缀的天堂里烟消云散。
见翁伽只是在感叹并非真的在问询自己,奉荼笑而不语地跟在她的后面。
翁伽兴奋地顺着中间的过道走着,走着走着,开始跑了起来,时而抬头看看被紫色花海紧紧遮住的穹顶,时而跑到长的很低的紫藤花下闻闻花香。奉荼看着如此兴奋的翁伽心情也随之变得晴朗。
突然,翁伽好像是脚滑了一下朝旁边倒去,奉荼的心立刻揪了起来,就要冲过去将她扶起时见到翁伽手脚灵活地稳住了身形,又立刻将脚收回松了一口气。
发觉自己心情随着翁伽的动作而变化后,奉荼愣在原地。
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见她开心我就开心?为什么见她失落我也会跟着难过?为什么见她有危险我会心急?自己明明是为了达成目的才接近她的,为什么现在反而不急了?
奉荼思索良久,感觉答案就在心里却难以捕捉,想着想着心情也变得烦躁。
突然,奉荼发觉自己周围过于安静,抬头扫视一圈,发现翁伽不见了。
“翁伽?”奉荼能感知到翁伽还在这里,但关心则乱。
迷失城的空间错乱至极,说不定哪一个时刻翁伽就会被某个空间吸进去,万一翁伽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奉荼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自己。
他焦急地闪身到各个边边角角,粗暴的拨动那些挡住自己视线的紫藤花,顺着自己的直觉,奉荼穿过两排紫藤花架,顺着过道走了一段后从紫藤花中穿到了隔壁的过道,刚一转身,巨大的冲击便将藏在这里的翁伽撞了出去。
听到翁伽的惊呼,奉荼眼疾手快迅速上前一步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将人带进了自己怀里。
“迷失城是很危险的,所以在这里你绝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不然你出了事情我可能会来不及救你。”奉荼边将翁伽的身体摆正边温柔训斥道。
翁伽眼睛亮晶晶地和奉荼对视着,有些期待地问:“你是在担心我吗?”
奉荼见翁伽偏离了重点,闭了会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后说:“既然是我带你来的,我就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翁伽有些失望,但很好的掩饰了过去。
她犹豫着将藏在身后的一枝小小的紫藤花拿出来塞到了奉荼的手里:“我本来想晚一点说的,但这个地方这么漂亮,不用来告白有点可惜。奉荼,我喜欢你。”
翁伽期盼的双眼紧盯着奉荼,耐心地等待他的回答。
虽然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奉荼预演了很多次的虚假措辞愣是说不出口,半天只回了一句话:“为什么?”
翁伽想了想说:“从遇见那件事开始,我的世界里就只有报复和孤独,因为世界上没有人认同我,没有人是和我站在一起的。后来遇见了你,你会告诉我这一切不是我的错,你会担心我受没受伤,你会心疼我的遭遇,你的怀抱甚至成为了我唯一能汲取到温暖的地方,所以,我喜欢上你是必然的、避无可避的事情。”
奉荼听着少女真挚的告白,内心翻江倒海最终却仅仅化作一句话:“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理由呢?”
“因为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无法参与你的人生,你无法陪伴我走到生命的尽头,若是我答应了你,便是对你的不负责,也会影响到你正常的生活。而且......我还有一个心结没有解开,在那之前,我无法去喜欢任何人。”
听到这个解释,翁伽反而觉得有戏,眼睛里恢复了神采:“那如果你解开了心结,有没有可能喜欢我?”
奉荼内心纠结地轻叹了口气:“或许会吧。”
“什么心结说出来听听,我或许能帮上忙。”翁伽喜上眉梢。
依旧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真的要走到那一步吗?
或许解开心结后自己也就没什么资格再见她了。奉荼过去的十年里从未动摇的念头在此时却是不坚定了。
“你忘了令仪是怎么死的了吗?”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奉荼的脑海里质问他。
“我们可不可以再等等?或许不久后还会有另一个人可以帮我们完成心愿。”奉荼听到那个名字有些痛苦的地说。
那个声音听了这番话变得暴躁:“你不要欺骗你自己了,你难道不清楚你等翁伽这样一个人等了多久吗?
迷失城一年来来去去几亿人,这么多年却只有她一个!只有她一个可以在活着的时候听见高等世界的声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她有沟通两个不平等世界的能力!意味着你可以在她的允许下不受往生界那个女人的规则限制进入她的躯壳去做你想做的事!”
“我......”
奉荼犹豫了。
他知道走到这一刻所经历的艰辛,他也知道机会只有一次,若是不做,自己多年的坚持和遭受的折辱就会变成没有意义的自讨苦吃。
“我们去那边坐坐吧。”奉荼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张长椅。
“其实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不用勉强自己。”翁伽突然开口道。她刚刚见奉荼的表情十分纠结,便想着是不是自己给了他负担。
奉荼兀自坐到椅子上,看着不远处的紫藤花做出了抉择:“坐下吧,我给你讲讲我的过去。”
翁伽心中有一些不好的感觉,但还是坐了过去。
奉荼等翁伽坐定,开口讲述起来。
“在你们的世界时,我有过一个女朋友,她叫阮令仪。不过与其说是女朋友,不如说是十分默契的知己,因为我们是青梅竹马,两家又是世交,双方性格也很合拍,所以就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
后来我们一起遭遇了一场意外,我去了往生界,我以为她也会在往生界,但我在往生界找了她很久始终没找到,所以我在想,她是不是得救了,还好好的活在那个世上。
我一直想回去确认这件事情,但是我在你们世界的肉身已经毁掉了,必须借助别人的肉身回去,我在这里等了十年,一直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身体交给别人去控制,所以这个心愿就成为了我无论如何都要解开的心结。”
骗人的话要半真半假才显得真实,奉荼想。
“我可以借给你。”奉荼话音刚一落下,翁伽便做好了决定。
“你不怕我占了你的身体之后不还给你吗?”奉荼掩饰心里的内疚开玩笑道。
“我既然愿意借给你就说明我相信你,既然选择了相信就要承担一切可能的后果吧,而且万一你真不回来了,就说明你女朋友还活着,那我就只能在这边祝你们长长久久咯。”翁伽故作大方道。
见奉荼沉默下来,翁伽想了想继续道:“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进入我的躯壳里?”
“你来迷失城时,在那个世界的你就只是一副躯壳,只要你同意将躯壳让与我,我就能够进入。”
“那我去哪里?”
“你就在归心湖等我回来。”
“好,那要多久?”
“少则一天,多则三天。”
“那你把我送回归心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