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寒装作弱不禁风之状,一拳便被打倒在地,双手一直护着自己的脸,拳脚重重地落在身上,凄惨之声不停。
片刻之后,郭一品摆了摆手,冷笑道:“可以了,他这小身板可禁不住你们这样折腾!”
“郭大哥,这小子骨头挺硬的,我的脚都踢痛了!”一少年甩了甩腿说道。
“我也觉得,真怀疑这小子在衣服裹了砖头!”
郭一品眉头皱了皱,见赵青寒蜷缩在地,身体微微抽搐,心中不由害怕和担心,骂道:“你们就不能下手轻点嘛,人都被打成这样了,能不痛吗?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走。”
话音未落,郭一品等人的身影就已消失了,赵青寒没急着起来,微眯的眼睛瞄了几眼,确定他们真的走了后,双腿一蹬,翻身跳起。若是郭一品看到这一幕,必然目瞪口呆,这等身手足以让他们震撼。
赵青寒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一脸无奈的神情,旋即扭动身躯,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目光中闪过一抹精芒,喃喃自语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赵青寒可不觉得自己是个有仇不报的人,不过现在他有太多的顾忌,只能暂时隐忍。
这些年,赵青寒也未荒废一副身体,每日都有坚持锻炼,苦练秦伯伯当年教他们的拳法,随着对那套名为《五行拳》渐渐地熟练,愈发觉得这套拳法的好深,配合一套特殊运气之法,使得身体不会过于魁梧。若持之以恒地练下去,成为一代拳法大师不是问题,不由得怀疑秦伯伯是个隐世的武者,且是武功很好的那种,不过一想到秦伯伯那条断腿,心中便无比好奇。
《五行拳》若论谁练得最好,自然当属秦歌,秦瘸子对秦歌的要求严格,自秦歌懂事起,秦瘸子便对他灌输武者的思想,生于乱世,口舌之利和满腹经纶都抵不住刀剑之锋,唯有统帅三军,纵横于沙场的将领,方可笑傲天下。
赵青寒当时年幼,不懂得其中道理,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几年来战乱的影响,渐渐领悟了其真意。
战争无情,人命如草芥,平民百姓的命运难逃战火的摧残,若要想守护自己珍视的人,必须拥有强大的权力。
回到赵庄,赵青寒眼帘中映入一副美景,梨花如雪随着清风吹拂着,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淡淡地清香扑鼻而来,如沐春风也不过如此。
转眼间,雪白之景豁然增添几分妩媚之意,粉嫩的桃花宛如朝霞般,渲染出仙境的韵味,这也许是世人眼中的世外桃源吧。
望着自己的小院,赵青寒脸上洋溢着灿笑,心中却有着担心,这种宁静与美好不久将会被打破,三凌郡地处晋国南方,如今楚国之军气势如虹,一路朝北打来,长风军虽奋力抵抗,可却仍是接连战败。
推开木门,院中巨大的磨盘很是吸眼球。赵青寒二话不说,径直走到磨盘边,深深运了口气,重达五百斤的石盘,蓦然被其单手抓住,旋即肆意挥舞着,霍霍风声响起,石盘宛如玩物般,半个时辰过去了,赵青寒竟丝毫未有喘息之意。
显然石盘已无法满足赵青寒的力量,可这僻穷之地寻不到更重之物,为了让自己达到训练之效,赵青寒唯有苦练,练到自己彻底乏力,方才停止,转而练习拳法。
幼年时,赵青寒随秦瘸子习武,赵状元不反对,毕竟习武强身,对赵青寒有益。可自从赵青寒上私塾后,认为练武乃是莽夫之为,纯粹地浪费时间,便断了他练功之心,让其一心读圣贤之书,将来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每逢一有机会,赵青寒就隐瞒着爹娘,偷偷地练功,但也不敢耽误读书之事。
私塾的老先生只是一个秀才,所教学生也多为平庸弟子,志也不在功名,因此老先生教授知识极为敷衍。
赵状元夫妇因对民间传言的忌惮,生怕儿子夭折,凡事都不让其去做。赵青寒可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且随着秦歌与林天赐的离开,他空闲的时间十分多,变得极为孤单。但赵青寒心中抱有一个执念,那就是踏上科举之路,摆脱贫穷,离开这穷乡僻壤,与秦歌、林天赐再次相聚。
时间基本上用于读书和练功之上,赵青寒在读书方面极为刻苦,才学早就超越了私塾老先生,打算今年参加乡试,考取秀才之名。
此刻日薄西山,赵青寒不得不停止练功,将石盘放于原位。匆忙踏入自己屋中,将被扯破的衣衫脱下,取出针线缝补一番。虽为男儿,针线活却也懂得不少,赵青寒一直很懂事,知道即便有心为爹娘分担劳务,但爹娘绝不会让他动手,赵青寒唯有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天色渐暗,赵青寒隐隐听到木门被推开的声音,不由起身相望,正是赵状元与纪小花迈门而入,二人十指相扣,十分恩爱,但容貌都苍老不少,毕竟年过四旬,鬓发间都出现几根银白发丝。
自从赵青寒出生,秦、林家娘子难产身亡,赵状元愈发地爱惜自家娘子,家里的体力活很少让纪小花沾手,所以赵状元身板结实不少,书生气质也淡了许多,纪小花反而一副半老徐娘姿态,风韵犹存。
赵青寒快步跑出来迎接,帮忙卸下其爹肩上的空担,摸了摸肚子,憨笑道:“爹娘,你们可算回来了,孩儿肚子饿的直打鼓。”
纪氏轻摇着头,点了点赵青寒的眉心,一脸疼爱地笑道:“就知道吃,今日你羿大哥猎杀到一头野猪,送给我们几斤猪肉,晚上娘炖碗肉汤给你补补身子。”
这战乱多年,百姓生活疾苦,一年到头也难闻几回荤味,能吃上肉的唯有大户人家,猎户就算猎杀到兽禽,也不舍得吃,基本上都是拿到集市上买,或是换取粮食。
“太好了!”赵青寒兴奋道,连忙翻开竹筐,见到一大块鲜嫩的肉块,甚至闻得到一丝腥味,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很是嘴馋,口中喃喃道:“若是我也可以像羿大哥那样上山打猎,该有多好!”
“寒儿,你胡说什么,别尽瞎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打猎有何好的,万一碰到狼群虎豹等,猎人多半都是丧命于獠牙之下。”赵状元觉得儿子天资聪颖,读书肯定比自己有天赋,就算不能鲤鱼跃龙门中状元,也可成为举人,从而踏上仕途之路。所以凡事影响儿子分心念书的事,他断然制止。
“孩子谨记爹爹之言,定会好好念书。”赵青寒心中虽生有练武之心,可却不想去忤逆自己的父亲,且自己也颇为喜爱读书。
赵状元欣然点头,并未太过责怪儿子。毕竟白月镇重视读书之人甚少。自从秦歌和林天赐两个干儿子离开后,赵青寒常年闭门念书,不爱与人接触,为人父母心中难免有些担忧,怕孩子性格扭曲,成为书呆子。
纪小花望着个头已高于自己的宝贝儿子,夭折的传言,随着儿子渐渐地长大,也不再相信了。儿子聪明又懂事,丈夫又百般疼爱自己,心中甚感幸福。只是战火尚未蔓延至此,却杀来了一帮流匪强盗。
“寒儿,赵家九代读书,都是秀才之命,已然成为这白月镇的笑话了。爹一生的夙愿便是能考上功名,光耀门楣,洗脱世代秀才之名。但爹无能,三次落榜不中,已心灰意冷了。不过你天赋甚高,你可愿为爹了却这一心愿?”赵状元蓦然问道,极为语气深长,不由竟纪氏与赵青寒一愣,这明显有种将自己心愿强加于人的做法。
身为人子,父命不可违,赵青寒沉吟少许,重重地点头道:“爹之所愿,孩儿定当不负所望。”
赵状元满意地笑道:“这考科举之事,路漫漫其修远兮,绝不可好高骛远,从此你要断掉其他一切心思,一心读书。”
“相公!”纪氏喝道,心中隐约有些不满,状元哪是说考就能考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分明是在逼自家儿子嘛?
“你妇道人家知道什么!”赵状元态度强硬,“赵家必须崛起,就算你不行,那就你儿子接着考,你儿子不行,那你孙子接着考,世代相承下去。”
迂腐的思想已彻底将赵状元给侵蚀了,赵青寒仅是十四岁的少年,心中萌生的一点练功投军之意,顿时被扼杀于襁褓之中。
此刻赵青寒心中仍有疑惑,为何自己的爹,对武人将士有着莫大偏见。当今天下,若论最具传奇色彩的人物,莫属大将军柳长风,被天下百姓传得神乎其神,大晋王朝无数热血少年纷纷投军报国,以成为大将军为目标,纵兵千万,驰骋沙场。
“从今以后,孩子定加倍努力!”赵青寒发自内心地说道,欲停止练功之事,一心一意地准备今年的乡试。
赵状元心中虽有些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儿子,可自己当年也是这般过来,考科举方是正道。勇武如他秦伯伯,不还是落得个断腿的结果,儿子毫无武艺,上战场多半是有去无回,葬身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