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绵领着轩辕青哥在浮玉山丹鼎峰盘桓三个月,起身返回寿岳剑派祝融部。
“启禀教主,仙姑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任何东西了。”这边,南宫绿绮的侍女巧儿跑来向南宫教主汇报。
“那她可有做什么事吗?”南宫教主问到。
“仙姑只是一直在弹琴,每次都弹那首《故乡的海潮声》,弹完,就要摔掉一把琴,仙姑已经摔掉了十几把琴。”
“那倒是无妨,我们丹鼎教里琴多得是。”南宫风吟到。
“可是,可是......”巧儿继续到。
“可是什么?”南宫教主问到。
“可是,仙姑的手指都弹破了。”巧儿答到。
“这孩子的性格还真是倔强。哎,她耍耍小孩性子就随她耍吧,倒是你们要格外留心,绝不能让仙姑一人出去这浮玉山。”南宫风吟叹了口气到。
粉白烟罗帐,紫蓝水晶枕。因几日未进食水,南宫绿绮的身体过于虚弱,有功夫傍身的她,如果彻底调息一下,应该很快就能恢复,然而她现在的样子,显然她也不想养身体,只因她心里中意的人和爹爹给她找的夫婿不是同一人,几个月以来这父女二人展开了持久战。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妍姿巧笑,和媚心肠。知音识曲,善为乐方。哀弦微妙,清气含芳。流郑激楚,度宫中商。感心动耳,绮丽难忘。离鸟夕宿,在彼中洲。延颈鼓翼,悲鸣相求。眷然顾之,使我心愁。嗟尔昔人,何以忘忧?”
南宫绿绮眼睛直直地盯着粉白软烟罗帐,口中念着这首诗,这是轩辕青哥写给她的诗。他承诺过给她书信,可是他已经走了半年之久,却连只言片语都没有写给她。
“我一定会给你写信的。”他看着她眼神笃定而温柔的话语仿佛犹在耳畔。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南宫绿绮又念了一首诗。
她在心底无声地描摹着他,他的眼睛,他的微笑,他的淡香......她爱上了那个与他和鸣之人,他离开后,她的世界轰然倒塌,倒塌得彻底,倒塌得干净。
“灵儿,去把我的琴拿来。”南宫绿绮对侍女灵儿说到。
“是,仙姑。”灵儿转身去拿来古琴,把古琴摆放好。
南宫绿绮自榻上撑坐起来,觉周身乏力,有些昏昏沉沉。她神情落落地走到古琴前,她便随手拨了一下那张古琴,琴弦悠长颤于指尖,她又开始弹曲子了,还是那支《故乡的海潮声》。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君似明月我似雾,雾随月隐空留露。魂随君去终不悔,绵绵相思为君苦。遥遥不知君何处,登高望断天涯路”和着曲子,她一边弹一边唱。
那琴弦通透的声音虽淡,却令她繁复的心事沉静下来,她压着纤细琴弦,迎着落入窗间的阳光缓缓扬唇。
她排斥弹那支她心里又爱又恨的曲子,但是每次她又禁不住要弹那支曲子,她又弹起了《故乡的海潮声》。
琴音所致,南宫绿绮心绪起伏,体内郁积的病灶,竟在这一刻被激发,心脉间一阵强烈的剧痛袭来,一口鲜血喷染在琴身上。
南宫绿绮,拿起那染血的古琴摔向一边,侍女灵儿还未来得及阻止,那把琴的琴弦已经断裂,飘洒一地。
“仙姑,今天这把琴可是你最喜欢的啊。”灵儿心痛地说到。
南宫绿绮也不说话,起身走到窗前。又缓步走出她的紫竹轩。又是一年的季夏,四周是连绵起伏的青山,一色碧绿平静而深远地铺展在天地间。碧霄殿依山而建,半隐于茂林间,碧霄殿旁有一小河环绕,可以依稀听到淙淙的水声。季夏的山风微凉,吹得她发丝飘扬,南宫绿绮往前走了几步,抬头望向一碧如洗的天色,纯净得透明。阳光落入她眸心,有一点点刺痛,她觉得就连阳光都如此陌生。
她抬眸望向云雾缭绕的半山腰,宛如看见半山腰上,一男子,伫立湖边,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柔柔的清风拂起他的衣袂,翻卷如蝶。她觉得耳边一阵风声,似又被他带着腾空而起,他轻轻牵着她的手,衣畔流风。他的表情又出现在她脑海中,时而调皮,时而严肃,调皮起来很帅,严肃起来更帅。想着想着她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她面对着寂林山野站了很久,终于长叹一声,转身回到她的碧霄殿中。
南宫绿绮眉毛紧蹙,拿起笔墨开始写信。
“轩辕哥哥,三个月前,你还抱着我,把我冰凉的手放在你的胸口;两个月前你还捧着我的脸,帮我画远山黛,为我理被风吹乱的长发;一个月前,你还站在河边与我合奏那首《故乡的海潮声》。为何这一切都转变得太快,快得我来不及思索,快得我几乎看不清眼前的这个世界,它缥缈得如同一场梦。每当月光明亮的夜晚,我就望着月亮想象着你的模样,太阳太炙热我怕它会把我的思念融化掉,星光太暗淡我怕它们不足以承担我思念的重量......”
南宫绿绮没有写完那封信,便把笔放在一旁,她将写了一半的信拿起来读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将那信,在掌心揉烂,烂到没有一个字可以辨识得清晰,将那封烂信扔到地上。
她泪盈于睫,碎珠般滑下脸庞,落在衣间。她伏案哭泣。不知趴了多久,她终于抬起头来。
爹爹南宫风吟进来了,南宫绿绮扭头避开,不愿看南宫风吟。虽然南宫风吟也是把这个宝贝女儿视为掌上明珠,宠爱无边,娇惯无比,可是在女儿南宫绿绮选夫婿的问题上,南宫风吟却早有打算。南宫风吟早已和漠北大汗达成协议,把女儿嫁给漠北大汗的皇子,结为亲家,到时,漠北会出兵协助南宫风吟成就中原霸业。成功之后,南宫风吟也甘愿成为漠北的附属国。半年前,南宫风吟就已经给漠北大汗传去了书信,这会儿怕是漠北皇子已经在赶来丹鼎教娶亲的路上了。
南宫风吟张开双臂将女儿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女儿头上道:“干嘛这么折腾自己,你知道爹有多心疼吗?”
南宫绿绮一把推开了南宫风吟,挣脱了南宫风吟的怀抱道:“爹爹要是真心疼女儿,就不会把女儿许给漠北皇子了,你明明知道女儿不愿意嫁到漠北的。漠北那么的苦寒之地,爹爹你怎么就舍得把女儿嫁过去呢,我看爹爹心疼女儿倒是第二位的,爹爹惦念自己的天下霸业终结还是第一位的,就像当年娘离开你一样,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你的霸业,从不把娘放在心里,娘忍受不了你的疯狂,离开了你,我还知道......”
“行了”,南宫绿绮提到了她娘的离开,似乎是触动了南宫风吟的痛处,南宫风吟的脸上阴沉起来,又继续道:“是谁在背后议论你娘的事,等我查出来,定要割下他的舌头。”南宫风吟说到。
“不是旁人议论,在这浮玉山上哪有人敢议论大教主的事呢,我六岁那年,你与娘吵架,我都听见了,后来,娘便带着我从浮玉山出走,还没走出多远,你便追来,从娘我娘怀里将我抢过来,这些事,我一直都记得。”南宫绿绮说到。
南宫风吟的脸变化快得如同夏日里的天气,瞬息万变。刚才还是骇人的很,听到女儿这样说,立刻换成了慈父的面孔。又伸开双臂将女儿搂在怀里,一边爱怜般地抚着女儿的头发,一边开玩笑地说道:“你知道爹一直都舍不得你离开,但是,女大不中留哦,女大不中留哦。”一边玩笑般地说到。
南宫风吟继续道:“爹怎么会违背你的意愿呢,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嫁给漠北皇子,那爹爹就退了这门婚事。”
“爹爹说的可是真话?”南宫绿绮半信半疑地问到。南宫绿绮了解他爹爹的个性,他爹爹怎么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决定,尤其是关乎自己成就天下霸业的事。但此时,南宫绿绮已经被思念冲昏了头脑,她更愿意相信爹爹的话是真的。
“当然是真话。爹爹是怕你受委屈。因为爹知道,有时候情伤更痛过剑伤,爹怕你陷得太深,可是,你终究还是陷得太深了。好吧,既然你已经长大了,待你身体修养一段时日,你且下山,自己去找他吧。”
“那漠北皇子来浮玉山,爹爹该怎么打算呢,就那么退了婚事,是不是会惹怒漠北,爹爹是不是会有很大的麻烦。”南宫绿绮虽然想下山的心早已飞走了,可是,心下一想,南宫风吟毕竟是自己的爹爹,自己就这么一走,万一漠北找上门来,爹爹是否应付得了呢,当今天下,漠北的势力决不能小觑。
“傻丫头,你倒是会关心爹爹了,你放心好了,以你爹爹当今在中原武林之中的威望和实力,就算是当今皇上也未必敢对爹爹怎么样。”南宫风吟说到。
“爹爹”南宫绿绮叫了一声爹爹,便伏在爹爹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相思蘸墨泪盈笺,心阙为谁填?绿肥红瘦情漫,朝暮梦魂牵。相思苦,凭谁诉?遥遥不知君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