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地虽能容纳万物,然鬼魂一道并不被占据天地主导的正阳之气所容,所以鬼魂一般不会在日间出现。
此鬼既能在白日里活动,自然是仗着自己有些道行。
原本她并未将秦佳二人放在眼里,直到莫老祭出铜钱剑,并在秦佳的相助之下令其金光大盛,女鬼这才惊惶求饶。
“法师饶命!奴家并非有意冒犯。”
“饶命?”秦佳玩昧道:“你还有命吗?既已身死就该魂归天地,强行停留行恶一方,本法师也只好替天行道了。”
说着便要收拾她。
女鬼再度祈求:“奴家虽有不甘,但从不曾害人性命,还望法师明查。”
在此之前秦佳从未接触过鬼魂,因为曾经的世界里并没有鬼魂存在。
按理说对方所言她应该分辨不出真假才对,可她能感觉出对方没有说谎。
对方的气息中未带血腥,确实不像是害人的恶鬼。
秦佳问:“是何不甘让你不肯离去?今日拦我又是意欲何为?”
“法师明鉴,且听奴家道来…”
当她说到自己本是秦府妾室时,秦佳心神一动,开口打断道:“秦府,哪个秦府?”
“便是百里之外的墨阳城,秦锋秦员外府。”
“…继续吧。”
“是,奴家祖籍长安,母亲早亡。家父本是药材商人,后因无意间得罪了权贵,被其诬陷犯了死罪…”
“…当时的秦员外,也就是奴家后来的老爷,因为和家父有些生意往来,答应相救家父,条件则是让奴家作他小妾。”
“趁火打劫,小人行径!”秦佳怒道。
“家父在狱中遭受了毒打,放出后卧床不起,需得有人照料,老爷便答应让我留下…”
“…直到数月前家父久病难愈、因病去世,老爷这才将我带回了员外府,而此时我们已经有了个四岁孩儿。”
说到这里女鬼脸上挂起了怨恨之色,秦佳猜测接下来就该说到重点了。
“奴家入了秦府,才知道府上有好几位姐姐在。以奴家的地位,除了侍奉老爷,还得伺候好几位姐姐。虽有不甘,但也恪守本分不曾逾越…”
“…即便这样也还有人容不下我母子,趁着老爷外出做买卖,在我母子的饭食中下了剧毒…”
“…奴家命薄,死便死了。可我童儿何罪之有,却也同样被害,死在我的面前。”
秦佳问道:“所以你心有不甘想要报仇,可为何不直接找上门,拦我何为?”
“城中阳气太重,奴家进去不得,所以一直游荡在城外寻找时机。昨日老爷回城,奴家本想上前,却被他身上的佛宝所伤。今日拦下法师,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法师和老爷府上的一位小娘子很像。”
果然!
秦佳故作好奇道:“果真如此?”
“不敢妄言,小娘子的母亲为人和善,是唯一一个愿意给我好脸色看的姐姐。”
这就对了!
秦佳本就觉得自己这副身体不只是婢女那么简单,若真是秦府小姐方才合理。
只是秦府为何要将她当作婢女下嫁?
看来在她那便宜老子离开秦府的这段时间里,府上发生了不少事情…
秦佳问:“你可知是谁对你母子下毒?”
“不知,想来定是秦府之人。”
“无论是与不是,我都可以帮你查出真凶,让其受到应有的惩罚。”
“奴家拜谢法师。”
“但是…你不能再停留世间,必须马上去你该去的地方,你可愿意?”
在秦佳想来,对方被下毒,她则被当作婢女下嫁,这中间应当有所关联才是。
反正要查,索性帮着对方一并查明。
“奴家愿意,只不知哪里才是该去的地方?”
秦佳说:“既然愿意,那便收起怨恨,让本法师度你往生。”
“是...”
“借莫老法器一用。”
话一出口,铜钱剑顿时散作漫天铜钱,在秦佳的操控下,快速将黑烟包围。
金光闪动间,秦佳闭目凝神,念咒道: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诛刀杀,跳水悬绳。
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
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
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穷,由汝自招。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急急如律令!
随着咒语结束,黑烟顿时淡化消散、了无影踪。
八哥从空中落下,重新回到秦佳肩头。
“你这没义气的家伙,一有危险比谁都跑得快。”
“谁都跑得快!谁都跑得快!”八哥叫道。
“……”
“小师祖道法高深,超度冤魂竟只需片刻即成,比那些所谓的佛门圣僧还要厉害许多。”
莫老一脸崇敬地望着她道。
秦佳说:“虽同为超度,但以道渡之只是渡其往生,而佛渡却能令其跳出六道轮回。道不同,没必要去比较,更无谓孰强孰弱。”
“听小师祖这么一说弟子倒是有个疑问,渡人是渡其往生好,还是助其跳出六道轮回更好?”
秦佳沉思一阵,说:“不可一概而论,若对方不愿再受轮回之苦,自然是跳脱了与他更好;若他不愿舍离尘世,只是想求个好的身份,那便是往生才好。”
其实秦佳心中还有话没有说出口,在她看来人的神魂是由天地意志所化,死后魂归天地才是自然。
当这些意志在天地间长期地融合、分化,再一次成为神魂时,便是一个崭新的生命诞生,这就是她心中以为的轮回。
而所谓的跳出六道轮回,在她看来便是彻底磨灭,通常只有受尽苦难不愿再有来生之人,才会如此选择。
可受尽苦难的人却是不知,若他死后神魂不归天地,这天地间或许就会减少一个新的生命。
世间生命难以数计,少上一些也是无碍,可总归不受秦佳认同。
“弟子受教!只是小师祖修道家法术,为何对佛理也是这般明了?”莫老疑惑道。
“谁说我只修道法?”
“这……”
秦佳这一出口可把莫老给惊住了。
“不是只修道法,难道小师祖还能佛、道同修不成?这怎么可能!”
“本法师可不只是修道法、佛法,且还修这天地之法、万物之法;但凡合理、可用之法皆可习得,这便是所谓的海纳百川。”
“弟、弟子受教!”
莫老口中说着自己受教,实则根本理解不了。
在他想来修炼就得执着、专注,终其一生也不一定能悟透一家法门,又哪来的精力修它法,修万法?
他一个苦修道法数十载的人,又如何能理解秦佳这般新世纪青年的思想。
对于秦佳而言,无论是道法还是佛法,都有她不能认同之处。
明万物之法理,择其善者而行,其隐善者而离,这便是她自己的道。
当然,这只是她的观点而已,对莫老而言或许并不适用。
她这一身法术得来太过离奇,并非自己修行所得,若是真让她自己修炼,能有成就才叫怪了。
修行本就讲究意志坚定,当你对自身修行之法持有怀疑时,又如何能够习成?
所以她说:“每个人追求的道法不同,你坚持自己的选择便是,不要被我的言语动摇。”
“是,弟子谨记!”
两人继续赶路,申时三刻左右赶至一处乡集。
在这里一日分为十二个时辰,分别是:
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一个时辰等同于秦佳所知的两个小时,且又分为四刻,每一刻等同于三十分钟。
申时三刻,大概在下午四点到四点半之间。
这种计时方式虽然也不复杂,但容易受天气影响,出入也比较大,便想着有机会还得捣鼓个机械手表出来。
秦佳知晓机械表的制造原理,自己不会做找人便是。
她可知道就算在古代也是不缺能工巧匠的,比如公输家、墨家等,只不知在这方疑是平行世界里有没有这些家族。
此乡换作太平乡,据莫老所言集市处莫约居住着百十户人家。
一条大街贯通集市南北,房屋大多沿街坐落。
“离墨阳城还有几十里路,小师祖要是不反对,咱们便在这里住上一晚。”
“可以…哦对了,你那可有闲钱?”
“弟子替人驱鬼降妖多年,尚且有些积余。”
“驱鬼降妖,我看你是在招摇撞骗吧,可有做害人性命之事?”秦佳不喜道。
“弟子不敢!弟子虽然道法微弱,但也知善恶,不敢做伤天害理之事。”
“话虽如此,然而你误导百姓,让一些本该及时就医问诊之人病情拖延恶化,不知间接害了多少人。”
秦佳这么一说莫老脸色大变,急忙说了句:“弟子有罪!”
“罢了!既已在无心之间造下罪孽,以后便多行善事给自己赎罪吧。”
“弟子谨记,不敢懈怠。”
她询问莫老有无闲钱,并非担心没钱住店,而是想去做一套男子的服装。
虽然被迫接受了成为女人的事实,但她心里不曾认可,这会儿想要弄一身男儿装扮。
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秦佳带着三两碎银上街,走进一家布匹店。
“客人请进,不知客人想要什么样的布料。”
秦佳正欲开口,忽被旁边木架上挂着的一套暗红色长裙吸引了目光。
竟鬼使神差般问道:“这衣服可卖得?”
“客人好眼力,这衣服的材质可是上等。不过这并非小店之物,是另一位客人今日刚拿来寄卖的。”
“多少钱?”
“那位客人有言,若穿着合身,那便只需留下三两银子即可。”
三两!这么巧?
秦佳蹙眉不语,心中却是起了极大的波澜。
当看到这件长裙后,她便再也不想买什么男儿装了,只想马上将其穿在身上。
这种改变让她感觉很可怕!
难道冥冥之中有人在操控着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