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弥漫着温馨的家庭气息,一些遥远而又熟悉的回忆不断地在脑海中翻滚,拉扯着我走进往昔的岁月里。徐斌把背包放在屋里,端着大白瓷茶缸和3个摞起杯子出来,他把茶缸里的水分别倒入面前的杯中。
“喝茶吧。”徐斌说。
“谢谢,我不渴。就放在那吧。”我说。
“好的,渴了记得过来喝。”
“嗯。”
老人将浸泡在水盆里的柳条取出10根做底穴条,分上下两层,每排5根摆成井字形,用脚踩住。徐斌从盆中取出两根粗柳条递了过去,父亲插进把底径分开。
“爸,您喝口水吧,我来编吧。”
“我打好底再给你吧。”
他低头在筐底的外面留出了椭圆形的花孔,随之编起了底穴条,当编到脸盆底大小的圆形时,开始收齐底边,然后将帮径条用麻绳拢起,慢慢地站起身来不停的捶打着腰部。
“您的身体还好吗?”我弯腰问道。
“嗯,还可以,都是些小毛病;吃起来像头牛,睡起来像块木头,一觉到天亮。”他答道。
老太太从灶前缓步走了过来,弯下腰身边帮他梳理着腰部的肌肉,边数落着他说道:“让你慢慢来,就是不听。”
徐斌在小板凳上坐下,开始编帮,他从盆中取出柳条在径条中穿索着,当帮达到两虎口的高度时,开始收沿。
老人的眼睛里露出赞许的目光,“还行,还没把这点东西给忘了。”
“怎么可能忘呢,就像自行车一样,一旦学会了这辈子再也不会忘。”
“嗯,看把你小子能的。”老人微笑着揶揄他道。
他端起放在凳子上的瓷杯开始大口的喝水。我从上衣口袋拿出香烟,掏出一根给他点上,他顺手把瓷杯放在地上。抽完烟后,他起身开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工具。筐子编好后放在墙角边上晾晒,然后徐斌就到商店里买酒去了。
老太太在灶台前不停地忙碌着。木柴在锅灶里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新鲜的海杂鱼被扔进大柴火锅里,鱼在高温的熬炖下皮肤渐渐地崩裂,鱼鳔在锅中不时发出“嘭、嘭、嘭”的爆炸声响,鱼汤翻滚着逐渐收缩,直到变成奶白色,从锅中飘出的香气不断地在屋子四周萦绕。
徐斌从外面拎着2瓶老白干走了进来。
“啊!好香呀,犹如过年时的情景一样。”他说。
待一切收拾利索后,大家洗过手后围着桌子坐下开始吃饭。
食物是最好的开心剂,白酒下肚后,屋里的气氛热闹起来。老人年轻时曾是一名优秀的海员,他经历了与大海共依同存,与暴风雨博斗的艰辛一生,终于在暮年时,完全地停靠在温暖而平静的海港里。他粗壮的胳膊上生长着浓密的黑色毛发,手指灵活而有力量。由于长年在潮湿的环境中工作,身体各个部位的关节已经患上严重的疾病,但这并不妨碍他拥有乐观积极的人生态度。无论面对大事小事,他都能举重若轻拿出平常心来面对。
酒杯相碰后,“吱”我嘬了一口白酒放下。老人从口袋里拿出香烟,伸手向我递过来一只,我站起身来弯腰接过,他点上后深吸了一口,朦胧的晕圈在我们的上空飘荡。接着老人开始侃侃而谈:
“我年轻那会儿出海,每一网上来都是满满的,巴掌大的螃蟹随处可见,可就是没有人喜欢吃,嫌麻烦。随脚就都踢到海里。”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身上衣服,“怕弄坏雨衣和鞋子。现在竟然成了稀罕东西了。”
“是。”我连连点头。
他又接着说道:“水手可是个勇敢者的职业。年轻时我在国外的远洋渔船上呆过几年,那时渔船经常会在东太平洋北回归线附近钓鱿鱼,当然有时候也会到所罗门岛钓金枪鱼;身边的同事不乏有美国人和越南人。美国人会享受,一年中只出海三个月,拿到钱后就全世界游玩度假去了,花完钱后再回来接着工作;中国人相对勤劳,每年只会休息三个月,回家探亲后又身无分文的回来了。这让美国人感到疑惑不解,挣了那么多钱都到哪里去了?”
“哈哈哈......”我们一同连连大笑。
徐斌站起身来把窗户推开,空气中裹挟着秋天的清爽气息和苹果的芳香涌入房间。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后来美国人实在是憋不住了,于是就把我拉到一边请教。”
“为什么?”我饶有兴趣地问道。
“他说:Mister王,你这么辛苦地挣钱,是要准备回去开工厂吗?我说,NO。于是他摇摇头,感觉中国人非常难懂。”
“哈哈哈......”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一直笑到脸上淌下了眼泪。
“他哪里知道,美国人的生活理念是以个人为中心,而中国人的文化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因为看过太多的大风大浪,经历了太多的磨砺挫折,所以更懂得感恩,懂得珍惜。”老人笑着补充道。
笑声在屋里响起一阵又一阵。笑过之后,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感觉收获颇多。
接着老人陷入回忆的浪潮里,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在海上的峥嵘岁月,甲板上忙碌的丰收情景,惊涛骇浪时围着锚机大声高喝时的荣光时刻。
他呢喃自语着:“希望,永远是黑夜为你点燃的一盏明灯!”
过了一会儿,老人开始唱起歌曲《Aloha Heja He》。我摇晃着双腿,击打手掌合着节奏跟着他一起唱。这是一首属于水手的歌,是德国作曲家阿希姆·赖歇尔在1994年6月发行的专辑(GroBeFreiheit)里面的第一首歌曲,“Aloha heja he”是瑞典语加油加油的意思。歌曲以一个环游世界的水手问答世界上哪里最美这个问题为开头,水手给出的答案是桑给巴尔,并描述了他们在大航海中历经10个星期狂风巨浪与疾病苦涩的折磨之后,终于抵达桑给巴尔岸边登陆,受到当地人鼓励助威一起欢庆的美妙经历。
《Aloha Heja He 》
(加油加油)
Hab' die ganze Welt geseh'n
我曾看过整个世界
Von Singapur bis Aberdeen
从新加坡到阿伯丁
Wenn du mich fragst wo's am schunsten war
你要问我那里最美
Sag' ich Sansibar!
我会说是桑西巴尔
Es war 'ne harte überfahrt –
那曾经是一段艰难的旅程
Zehn Wochen nur das Deck geschrubbt
十个星期都在海浪中浮沉
Hab' die Welt verflucht
我曾诅咒世界
In den Wind gespuckt
曾对暴风唾骂
Und salziges Wasser geschluckt!
也吞下过咸涩海水
Als wir den Anker warfen war es himmlische Ruh'
当我们抛下锚后是极其美妙的平静
Und die Sonne stand senkrecht am Himmel
阳光也重新照耀我们
Als ich über die Reeling sah
绞盘后我看到
Da glaubte ich zu traumen –
我还以为是梦境——
Da war'n tausend Boote und sie hielten auf uns zu!
那是数千艘船朝着我们驶来
In den Booten waren Munner und Frau'n
船上站着男男女女
Ihre Leiber glanzten in der Sonne
在阳光下引人注目
Und sie sangen ein Lied
他们唱着一支歌
Das kam mir seltsam bekannt vor
歌声让我感觉异常亲切
Aber so hab' ich's noch nie gehert
但是我却从未听过
Uhhhh, so hab' ich's noch nie gehert!
喔,我却从未听过
Aloha heja he – aloha heja he, aloha heja he
阿啰哈嘿呀嘿阿啰哈嘿呀嘿阿啰哈嘿呀嘿~
Aloha heja he – aloha heja he, aloha heja he
阿啰哈嘿呀嘿阿啰哈嘿呀嘿阿啰哈嘿呀嘿~
Ihre Boote machten lingsseits fest
他们的船并排停下
Und mit dem Wind wehte Gelachter herüber
笑声随风飘扬过来
Sie nahmen ihre Blumenkrenze ab
他们取下头上花冠
Und warfen sie zu uns herüber
然后扔向我们
Hehhhh, und schon war die Party im Gange!
狂欢已经开始
Aloha heja he – aloha heja he, aloha heja he
阿啰哈嘿呀嘿~
Aloha heja he – aloha heja he, aloha heja he
阿啰哈嘿呀嘿~
Ich hab' das Paradies geseh'n
我看到了天堂
Es war um neunzehnhundertzehn!
在那1910年
Der Steuermann hatte Matrosen am Mast
大副让水手们守在桅杆旁
Und den Zahlmeister ha'm die Gonokokken vernascht
军需官遭受了淋球菌感染
Aber sonst war'n wir bei bester Gesundheit!
但除此之外我们一切健康
Aloha heja he – aloha heja he, aloha heja ...
阿啰哈嘿呀嘿阿啰哈嘿呀嘿阿啰哈嘿呀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