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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竹条鞭打声响起。“一、二、三……”尽管执刑的士兵敬爱鱼大和尚,手下留情,但饶是如此,鱼日知的裤腿上依然渗出了血水。

江雨苇哭了:“鱼伯伯!”但又不敢去劝阻执法如山的丈夫,她知道这每一声都抽打着在场的每个人,尤其是施耐庵的心。

“要打就打我吧!”刘大嫂忽然出现在竹条下,她用身体护住了大和尚:“施军师,该打的是我们张家呀!”她的身边站着同样是风尘仆仆的鲁渊。

执刑的士兵退下了,从来不曾流过泪的刘大嫂流泪了,她用衣袖替大和尚擦血,呼唤他:“大和尚,大和尚!”鱼日知睁开虎目,两眼潮红:“大嫂,鲁军师,你们怎么才回来呀!迟了,迟了!”刘大嫂埋怨自己:“都怪嫂子在家乡多待了两天!”鲁渊说:“小弟也是刚从山东赶回,是迟了,让你受苦了!”

鱼日知剖开心扉,字字滴血:“俺说的迟,不是指挨打,俺被打是自找的,打得对,打得好!皮肉受苦,俺心里甜,总算还有施军师按法办事。俺说的迟,是老大纳妃称王,老二圈地占房,老三开妓院开赌坊。这哪是一支义军?与元鞑子、强盗、土匪有什么两样!哪里还能创他娘的什么大业!举义以来,有多少弟兄丢了性命流了血,他们的命白丢了,他们的血白流了!”说到这里,高大雄猛、满面虬髯的大和尚竟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施耐庵泪水纵横,他跪到鱼日知的面前,抱住他的双肩:“大和尚,耐庵对不起你!”刘大嫂流着眼泪说:“耐庵兄弟,对不起你们的是张氏弟兄,是张士诚、张九四!”

日上三竿。施耐庵、鲁渊等众头领来到张士诚府第门前,府门紧闭。守门兵拦阻:“两位军师,吴王有令,外人一概不见。”

刘大嫂分开众人走上前压住怒火问:“连我也不见?”守门兵急忙跪下:“刘、刘王后!”刘大嫂冷笑道:“什么刘王后!笑话!头领呢?”守门兵说:“吴王他在陪、陪……睡龙觉哩。”

刘大嫂下令:“撞钟敲鼓,把他叫起来!”

急促的钟鼓声传进内府寝房。左拥右抱的张士诚烦躁地从床上起身,一边穿内衣一边叽咕:“他娘的,失火了还是死人了?搅了本王的好梦!”

身穿粉红内衫、云鬓四散的潘水云撒娇地抱着张士诚:“吴王,昨晚你净陪姐姐了,还没陪我哩!臣妾不让你走!”纤纤秀指胡乱地撩逗张士诚。

张士诚拍拍她的小脸蛋:“乖乖!待本王把敲钟鼓的人臭骂一顿,就来陪你,保你乐个够。内侍,更衣!”

张士诚匆匆进了议事厅,一眼就看见怒气冲冲的夫人和沉默着的众头领。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寒暄道:“王后,凤驾回宫了,怎么也不预先透个信,好让孤家去接你?二位军师巡视鲁浙,去了那么久,想煞寡人了!”

刘大嫂道:“啧、啧、啧!张九四!什么时候学得文绉绉了!你别癞蛤蟆掉在秤盘上自称自贵了!王后?告诉你,我母夜叉天生的盐贩子老婆的命。我们刚离开几天,你……你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她指着忍着伤痛的鱼日知说:“你把老弟兄们的心都冷透了!”

张士诚恼羞成怒道:“越说越不像话,你这样辱骂孤家就是欺君之罪!卫士,把王后拖下去!”刘大嫂说:“孤家,寡人!张九四,你除了牛鼻子老道几个狐朋狗党,身边还有谁?你确实成了孤家寡人!”说完气呼呼地冲向后宫。

张士诚恨恨地看着夫人的背影,转对众人说:“朕有什么错?不就是称王吗?大哥我称了王,弟兄们不都有个名正言顺的归宿?”

施耐庵道:“大哥,请允许小弟还称你一声大哥,你称王是没错的,将来还要称帝哩。”施耐庵话锋一转:“可是,目下称王为时过早,我想大哥要坐的绝不仅是这弹丸之地,而是整个国家吧!如今四海鼎沸,外,朝廷征剿,豪杰并争,谁不想独坐天下吞掉你张士诚?内,我军兵马不及陈友谅,谋臣良将不及朱元璋,经济殷富不及方国珍。此时贸然称王,外患未除,内乱又生,腐化之风盛行,侈靡之气漫延,军心涣散,民心殆失。”

鲁渊说:“主公,施军师所言极是。你率先称王,便成了众矢之的。俗话说‘出头椽子先烂’,这是自取其祸。三国时,曹操也曾劝孙权第一个称吴王。孙权一眼就看穿曹操的险恶用心说:‘我才不做那傻事呢,你是要把我放在炉子上烤啊!’”

施耐庵接着话音就道:“朱元璋进金陵后,也有人劝他称王,他拒不采纳,只称自己为吴国公。这是什么?这就是眼光,这就是韬晦。看来,他是坚决按他的谋臣朱升的九字真经做了!”张士诚惑然问道:“哪九个字?”

施耐庵道:“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鱼日知感叹道:“朱和尚这九个字,超过九十万军队!”施耐庵不无担心地说:“朱元璋按这九字真经做下去,将是我们最难对付的敌手……”

正说到这儿,内侍慌慌张张跑进厅报告:“吴王,不好了!寝殿……潘妃……狐狸血!”

众人随张士诚跑到后府寝室,只见大床销金帐内、锦缎被上,两只“狐狸”尸身上盖着两个潘妃的霞帔,头上戴着两个潘妃的凤冠,脖子汩汩地流着血。刘大嫂坐于一旁,正冷冷地擦拭兵刃。

张士诚脸色铁青地问:“怎么回事?”内侍战战兢兢地跪奏:“小的先听到狐狸哀叫,进来一看,就……就是这样!”张士诚气急败坏地又问:“朕的两个爱妃呢?”

刘大嫂不动声色一指:“你的两个爱妃,原来是狐狸精变的!”张士诚强忍雷霆,盯了施耐庵一眼,咬牙切齿道:“妃子可以暂时不纳,可是这吴王朕是称定了!”

张士诚称王的消息传进金陵城,朱元璋遂派六路大军枪打出头鸟,环攻张士诚。张士诚仓促应战,命左丞相张士德率水军西进抵敌。

张士德来到太湖边点卯待发的船队,发现还差一千水军,便责问水军将领季俊、孟威。

季俊禀报:“丞相,这些小兵都在当地娶了老婆置了房子,过起小日子,怕打仗了!”孟威说:“听说出征早溜了。”

张士德无奈,只得命令水军船队扬帆起航,他自己钻进船舱。行军途中,他始终和一个十八岁的艺妓厮混在一起。

十天之后,张士信、黄才一正在吴王宫内御花园九龙亭陪侍张士诚听弹词,内侍捧来一摞战报:“吴王,长兴、太兴、江阴告急,常州沦陷,常熟破城!左丞相被朱军俘虏,绝食身亡!”

张士诚听了眼前就是一黑。内侍报:“左丞相还写了一封密信,请吴王御览!”张士诚忍住悲痛看完了信。张士信问:“二哥怎么说?”

张士诚道:“他劝我降元,不但可以免除朝廷北面的围剿,而且可以借元廷的势力西抗朱元璋、南拒方国珍!”

张士信说:“这倒也是一条好出路,否则,怎么顶过这一关?”

黄才一说道:“狡兔三窟,搞权术本来就没有不变的敌友。”

张士诚道:“先过了这一关,气喘过来了,还可以再反!此事非同一般,须跟军师商量一下。”

张士信说:“王兄,跟读书人十谈九不成,当断不断误大事!”黄才一马上说:“贫道有关系直通淮南行省平章政事达什帖睦尔。”

达什帖睦尔接到张士诚的降表,马上进京请示:“启奏陛下,平江叛匪张士诚意欲降附,微臣不敢擅断,特面君恭请圣裁。”有枢密使启奏道:“万岁,张士诚是一只狐狸,狡诈多变不可轻信。定是他四面受敌,便假我天威以抗其他叛军。”

达什帖睦尔奏道:“这剖析一针见血,但是朝廷对于叛军,一是征剿二是招安,两手皆不可偏废。只要张士诚投降了,不管是真是假,都能对全国十多支叛匪起到瓦解作用,何乐而不为?”

丞相撒敦道:“陛下,张九四之地,南包杭绍,北跨通泰。只要给他一个空头衔,命他负责京师供应,这样我们又可以源源不断从东南取物了。”

顺帝准奏,命达什帖睦尔带十八面金牌、三十六坛御酒去平江劳军,同时探明虚实,然后回京签署招安求降本。

达什贴睦尔领旨南下,浩浩荡荡的马队打着两面禁牌,一曰“招安”,二曰“顺天”;队中四辆马车上装着金牌箱与御酒坛。

傍晚时分,马队已至长江北岸一座县城。达什帖睦尔见天已擦黑,为安全起见,决定投宿县衙馆驿,明晨再换船过江。

夜深沉。除了巡逻兵外,一切都已入睡。一个黑衣人大鹏一般,飞向馆驿围墙,在墙头掂了一脚,像一片树叶轻轻落于馆驿花园中。他透过假山石洞见各间房都黑灯瞎火,只有一间房的门环上铁锁把门,还站着两个卫兵。他笑了,借着金鱼池的反光,看出这是草上飞史迁,他的肩头还背着一个布袋。

史千拾起一个鹅卵石扔向远处的竹丛,两个卫兵闻声扑向竹丛巡查,史千乘机从另一侧飞上屋面。两卫兵见竹丛中并无异情,回到屋前,铁锁依然完好。而此刻史千已揭去瓦片挪开望砖,从木椽之间空隙坠下地面。

他的眼前排满了御酒坛,桌上放着一只大箱。他用峨嵋刺轻轻捅开箱锁,打开箱盖,十八面灿灿的金牌映入他的眼帘。屋门外,两个士兵突然听到屋内轻轻的“嗒”的一声,相互问道:“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史千急忙学起老鼠叫,两个士兵摇摇头,未予理睬。

好一个草上飞,终于做成一件惊天大案!

第二天,张士诚亲自在吴王府大殿廊沿迎接达什帖睦尔:“大人,自从高邮水战分手,有些时日不见了,叫我老张好想念!”达什帖睦尔并无一点尴尬:“下官不是登门了吗?今后见面机会就多了。”张士诚问:“这话怎么讲?”达什帖睦尔说:“同殿为臣了呀!”张士诚道:“这也叫不打不相识!”

二人寒暄着进了殿。只见殿内已坐满各位首领,个个冷眼相待。

张士诚道:“大人请坐!”达什帖睦尔说:“万户大人面前,哪有下官的位置?”

张士诚不解。达什帖睦尔说:“皇上听说张首领弃暗投明,降附朝廷,改邪归正,忠于大元,谋逆大罪非但既往不咎,而且还封你了一个万户之职!”不少首领嗤之以鼻;卞元亨呸了一声,怒形于色。

张士诚悄悄问黄才一:“万户是个什么官?”黄才一说:“爵位不低了,正三品,比如在扬州城中也算二把手了。”张士诚道:“奶奶个熊,老张我连吴王都当了,还在乎个万户!”转对达什帖睦尔问:“干脆点,你这次来是什么意思?”

达什帖睦尔说:“一来邀请张万户进京洽议招安细节;二来专程送来御赐美酒三十六坛、金牌十八面,当初与张万户起家的十八个老弟兄人手一面。”

张士诚对众首领哈哈一笑说:“有这等好事?看来朝廷还是看重我们的!”接着说道:“平章大人,那就给弟兄们见识见识!”

达什帖睦尔命把金牌御酒抬上来,木箱酒坛在大殿里摆放整齐。张士诚兴趣盎然地走下丹墀,众首领也全围了上来。

元廷副将取出钥匙,打开金牌箱盖一看,不禁惊呼道:“金牌不见了!”只见箱子里躺着十八块木制亡人牌,牌子上写着:“张士诚之灵位”、“张士信之灵位”、“施耐庵之灵位”、“鲁渊之灵位”……

卞元亨一把揪住达什尔帖睦尔的领口:“他娘的,这就是皇帝老儿送给我们的礼,原来就是送我们上西天!”鱼日知吼道:“元鞑子咒我们死,洒家偏不死,偏不受什么鸟招安!”潘原明高喊道:“投降就是死路一条!不能降!”众首领一起吼道:“招安是自寻绝路!反到底,反到底!”他们举起写着他们名字的亡人牌,狠狠地砸向酒坛。眨眼间酒坛稀里哗啦碎了一地,酒水横流。他们的愤怒与悲壮,再一次像火山一样爆发了。

“住手!”张士诚黑脸铁青,青筋暴突,“朝廷面前,乌合之众,丢不丢脸?金殿之上,想骂就骂,想砸就砸,你们还认不认我这个吴王,还信不信我这个大哥?”

达什帖睦尔也大出意外:“张万户,误会了,定是有人从中掉了包捣了鬼!”

张士诚对一旁冷笑的史千问道:“草上飞,昨晚你飞到哪儿去了?”史千说:“大哥,小弟哪儿也没飞,喝老酒睡大觉了。”张士诚气急败坏:“都变了,都有本事了!连你也敢飞到大哥头上来了!”

达什帖睦尔故意大度地说:“张万户,可别为了下官伤了你们弟兄的和气。看来,这招安的事要吹。你的弟兄不答应,而你身为帮主大哥首领吴王,服不住他们!下官就此告辞返京复命!”

黄才一低声下气拦住达什帖睦尔,转对张士诚说:“吴王,您看?”

鱼日知吼道:“妖道,你又兴风作浪!大好的事业,全是你们这班奸徒害的!吴王,你知道平江百姓是怎么编排的?‘吴王做事业,全凭黄菜叶(才一),一朝西风起,全都干了瘪’!”

张士诚道:“招安的事是孤定的,已经铁板钉钉不可更改!你们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服的跟我走,还是我的好兄弟,不服的一律按叛逆罪杀头!凡是服的站到左边来!”

张士信站过来了,黄才一站过来了。好半天,驸马爷吕珍不得已站过来,后面又跟了少数几个慑于威势的首领。而大多数首领都立于原地,岿然不动。

“好,好,好!”张士诚像喝醉了酒在大殿上踉跄着:“你们既然不把我当大哥,来人哪,把他们绑起来!”

鱼日知、卞元亨、潘原明、倪俨、史千、潘元绍、季俊、孟威都被捆绑起来。鲁渊制止:“吴王!首领!士诚大哥!”张士诚恐惧地说道:“鲁军师,连你也……不懂得大哥受招安的苦心?”

鲁渊抑制住激愤的心情,尽量平静地说:“招安可得微利,却丢掉了根本。想当初我们十八弟兄起义,能发展到今天靠什么?还不是靠树起了反元这杆大旗,老百姓才拥你信你跟着跑吗?”

张士诚道:“这个理,施军师不知说过多少遍了。”

鲁渊道:“可是,依附了朝廷,今后我们还怎么在各路义军面前挺着腰杆做人?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不,别说了,什么都不用说了!”张士诚扶住盘龙柱:“今天孤家什么人的话都不听,只听自己的!只有朕自己,才知道自己用心的良苦。”

“不!”刘大嫂带女儿海花赶来:“张九四,你那苦心就是投降朝廷讨口饭吃!软骨头!”海花也怒视丈夫吕珍。

张士信说:“大嫂,别胡乱插杠子!这不是家事!”

张士诚喊:“滚到后宫去!”

刘大嫂说:“别忘了我们是女军将领,自然能问,自然要问!你也不想想,你把这些功臣都杀了,我们这支义军不就散了吗?”

张士诚失去理智:“散了,我张九四从头再来!哪怕只剩下我一人,也要走这条路!”

刘大嫂道:“你就孤家一人走吧!我们谁都不跟你!”

张士诚已经横下心:“不跟?哼!也绑了!统统推出去,斩!”刽子手捆绑起刘大嫂、海花,与其他首领一起往殿外押。

“刀下留人!”忽然,施耐庵脸色刷白地赶进大殿。

达什帖睦尔故意地问:“这不是施总管吗?久违了,当军师了,一展宏图大志,该得意了!”

施耐庵道:“平章大人,我哪有你得意?你在战场用硬刀子办不成的事,在平江却用软刀子办成了。”

黄才一在张士诚耳边叽咕了几句。张士诚:“施军师,你不在家养病,跑来干什么?”

“救人!”施耐庵直面张士诚。张士诚指着的众首领:“你是说救他们?”施耐庵也用手指着张士诚:“更是救你!救全军!”

张士诚道:“你以为我张九四是被吓唬大的?”施耐庵道:“只要大哥一执刑,首领们死去十有六七,我军势必四分五裂、内乱四起,还不曾等你受招安已遭灭顶之灾。你还凭什么本钱去当万户?谁得意?”又一指达什帖睦尔:“他!不费一兵一卒,就灭了我们这把烈火!”

张士诚呆了半晌道:“好,朕依你放了他们!但是有个条件,你必须说服他们赞同招安。你自己充当副使,随张士信正使、平章大人进京面圣签署招安文本,如何?”

大殿里静极了,处在不同境况与心情下的人们都盯着施耐庵拍板,这将维系着全军的安危。

施耐庵点点头,低沉而有力地说道:“好,我答应。”

当夜,烛火萤萤。施耐庵府第的内房中,江雨苇为施耐庵整理行装:“弟兄们都怨你,宁拼一死也不该答应他的!”

施耐庵说:“我……我能眼睁睁看着头领们走上刑场,全军相互残杀?”江雨苇说:“不过,我看吴王也不是真心降附,说不定哪一天他又会反了。”

施耐庵道:“肯定有这一天。可是今天,我们在天下人面前把个“信”字丢掉了!”江雨苇说:“你夹在中间难做人,你的担子不轻啊!”

施耐庵道:“这次谈判我将死死抠住三条,我军的地盘不交不变,军队不交不变,财富不交不变。变的只是名义与称谓,否则何以对得住全军弟兄?”江雨苇不答腔了,望着跳动的烛火,泪水盈盈。施耐庵站起身,慰藉地轻抚江雨苇浑圆的双肩。

江雨苇说:“这么苛刻的条件,我担心你凶多吉少啊!”

施耐庵平静地说道:“不会的!我怎么舍得丢下你一个人先走呢?我们还有那么大的事业要创,还有那么多的儿女要生,再说还有那本《水浒》等着我们完稿。我们还有多少事要一起去做啊!”江雨苇破涕为笑,一头扑进丈夫的怀中。

第二天一早,张士诚领着众首领在平江城外十里长亭给施耐庵等送行。施耐庵环视周围:“怎么不见花和尚?”只见鱼日知手提禅杖大踏步而来:“施军师,洒家一来送行,二来告别。”

施耐庵道:“花和尚,你一身铜筋铁骨,就甘心不再立勋万里,白白槁死在三藏八戒?”

鱼日知说:“洒家对世事心灰意冷,尘缘已断,从今往后进深山古刹,伴青灯古佛,再不做花和尚而做真和尚了。施军师、诸位弟兄保重,洒家就此别过。”

张士诚挽留道:“日知兄弟!”众首领也大喊:“花和尚!”鱼日知头也不回,登上了山梁。还没离开姑苏城,施耐庵心头已经油然升起了一股惆怅之情。

赴京途中,这日来到镇江地界的茅山脚下,这原是一座道教圣地,张士信提议顺道游山。于是众人便登上了茅山盘旋山道,只见林深水秀,道观巍峨,香花灯烛,仙乐盈耳。

达什帖睦尔叹道:“世事经历,如同登山。”

张士信说:“平章大人,文人就是酸,怎么有这样的感慨?”

达什帖睦尔挑逗施耐庵:“就像你家军师,原先是我的下属,后来成了我的阶下囚,再后来是我的劲敌,现在又是我的座上宾,将来又作同僚。施先生,你以为如何?”

施耐庵道:“平章大人,你我花开何处,果又结在哪里,都还难以预料呢!”

他们就这样语答机锋,走过太乙殿、紫霄宫、老子堂、全真观,来到伏魔顶。山顶正中有个地穴,上面覆了个圆形铁盖。施耐庵问随行真人:“道长,这是何洞?”真人答:“这是大唐洞玄国师镇压魔王的洞穴。”施耐庵问:“既如此,铁盖怎么打开了?”真人说:“传说北宋年间,京师盛行瘟疫,朝廷就派洪太尉来茅山请天师禳灾。这洪太尉多事好情,来到山顶搬开铁盖打开地穴,一声巨响,黑气冲天,放走了三十六员天罡星,七十二员地煞星。传说这一百单八将,后来都成了宋江造反军的首领。”

施耐庵似有所悟,眼望群峰逶迤,百感交集。

众人抵达大都燕京,立刻进入实质性谈判。代表朝廷的是撒敦和达什帖睦尔,代表张士诚义军的是张士信与施耐庵。达什帖睦尔盛气凌人,斥责陈词;撒敦双目婆娑,高深莫测;施耐庵义正词严,据理力争;张士信奉承谄笑,签字画押。

终于,经过好一番唇枪舌剑,讨价还价,双方以朝廷同意张士诚的地盘、军队、财富自用不变,张士诚每年输米二十万石供朝廷为基本条件,成交了这桩招安买卖。

双方交换了招安文本,施耐庵拂袖离开大厅。撒敦追上来说:“施先生请留步,当今圣上顺帝爷要特别召见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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