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缓缓朝搜救车队走去,都默不作声了,气氛变得压抑,让人透不过气。人们越是心平气和,越是冷静,越能意识到灾难的严重性。
丹尼尔背着从废墟中救出来的幸存者,走在所有人前面,他的目标是停在树下的医疗车。艾米提着生命探测仪紧跟其后,她的皮靴踩在碎石上,发出一声声脆响。
赵牧三人故意走在后面,似乎有事要商量,但都没有开口说话。他们朝着徐凡停车的地方缓步前行。
他们获救了,此时三人心神俱疲,再没有力气做其他事,急需补充食物和水,以及充足的休息。如果待在断垣残壁的废墟里,就算不遭遇敌人的残军,也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离开这儿。如果这两位伤员再出点状况,就非常棘手了。获救之后,三人的并没有狂喜之情,心情反倒沉重了几分。
是啊,好端端的一座小镇,本来是这片流放之地最后的世外桃源,人们在这里重拾了生活的信心。树林啊、山野啊,还有清凉的小河环绕其间,没有俗世的喧嚣,没有乱世的杀戮,人们友善而勤劳……可就在某一天,不知道什么缘故,来了这样一帮人,他们什么话也不说,一个招呼也不打,就把蛮横地别人的世界变成废墟。这不禁让人反思,就连世界边缘的避难所,也是这样结局,那么,人类世界的和平是否真的存在呢?
破砖烂瓦成了人们葬身的坟墓,坍塌的高墙堵塞河道和山沟,爆炸留下的坑陷,巨大的脚掌蹂躏过的丛林,这满目疮痍的破败场面都在嘲笑着这片安逸田园的渺小和无力。
恃强凌弱,恃强凌弱,这才这个世界的终极法则。难道这就是世界的真相?
幸存者站在废墟上哭泣,四周蔓延着让人透不过气的悲哀,河流也不知所措起来,从沉在水底的断裂墙体间匆匆流过。山野和树林看着这副场景,也不禁发起呆来,它们面面相觑,如同那些爬出钢筋混凝土的幸存者一样,仰望天空,质问这毁灭的原由,是啊,毁灭的原由。但该质问谁,质问些什么呢,这些都毫无意义。
三人上了车,不再看车外的景象,但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徐凡简单地问候了他们,给他们送上水、食物以及毛毯。从看到三人开始,他的脸上也只是多出了一丝宽慰,不过却难掩悲伤的神情。是啊,灾难面前,没有人类那些微不足道的小情绪的容身之地。接下来是沉默,漫长的沉默,时间仿佛凝固了,人们似乎再也走不出哀伤和惋惜所汇成的迷雾世界了。
“为什么会这样子?”夕颜茫然问道。
要能得到答案该多好,也许心里就不会那么沉重了,也许悲哀会被对施暴者的憎恶所取代,也许会叹息着流下软弱的眼泪。但无论是软弱的眼泪,还是毫无用处的憎恶之情,在赤裸裸的现实面前都无济于事了,只会脏污了这场为旧世界送葬的肃穆。
赵牧拉过夕颜的手,将她揽过怀中,用最轻柔的动作安抚着她,让她平静下来。
是啊!战争,为什么爆发?有什么样的必要?经过谁的同意了吗?……素未谋面的人们,为了无关痛痒的私利,不远万里地跑来,摧毁了属于别人的家园。为什么要这样做?谁又能给出解答……
“我们离开这里吧!……离开这里吧!”夕颜喃喃道。
赵牧看向徐凡,徐凡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车子发动了,缓慢地驶离了这里。
丹尼尔和艾米跟着搜救队走了,还有很多人需要他们的帮助。
“我什么也做不了……”赵牧心中自责。
不仅是他,所有站在废墟上的人都会这样自责。
……
路途颠簸,他们看着窗外的景象,幸存者躺在担架上,医护人员抱着药品奔前忙后,灰蒙蒙的天空给这里盖上了一层尸布。他们商量好了,以后还会再回来,还会再来看看这里。
徐凡把他们送到附件小镇上的医院,自己又开车回到灾区,参加营救工作。
他们走进了医院。医院挤满了人,不论是过道还是大厅,都堵得严严实实。餐厅里铺着一张张床铺,蓬头垢面的人们在厕所里洗漱……骨科住院部门口摆满了担架,有的人四肢残缺,只做了止血处理;有的人身体扭曲变形,昏迷不醒;有的人已经死去多时,却没人来处理。而另外一些受伤较轻的人呢,他们躺在担架上痛苦哀嚎,时而乞求,时而破口大骂。一缕缕鲜血从门口一直流到马路上,在下水道口汇聚起来,在炎热的中午,发出一股股恶臭。让人最无法直视的,是从手术楼里推出了的垃圾车,垃圾车上盖着血迹斑斑的白布。如果有人揭开白布,看到里面的情形,那么这个人大概就能想象出地狱的样子了。
“我们走吧!这些人比我们更需要治疗。”赵牧说。
两人点点头,跟着赵牧走出了医院。桃花眼又提出建议,在门口找了一辆飞艇,去‘宇航员之家’暂住一段时间。现在属于战争时期,无论是部队营地还是飞船,都进入战备状态,谁也进不去。
赵牧同意了。
这时候的飞艇很难找,他们走过了好几条街,只找到了一艘破烂的,没有执照的蓝色飞艇。飞艇的主人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他皮肤黝黑,身材瘦小,头发扎成无数条细辫,散落在鬓间和后颈上。飞艇停在通往树林的路上,男孩坐在驾驶舱里,把玩手上的玩具。
“小家伙,”赵牧敲了敲窗户,问道,“去‘宇航员之家’多少钱?”
“等一下……”男孩瞥了一眼他们,降下飞艇的窗户,又低下头,专注于手中的玩具,问,“你们是三个人去还是一个人去?”
“三个人!”
“三个人?不去,三个人不去。”
“为什么三个人不去呢?”赵牧追问。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去就是不去。两个人可以去,三个人绝对不去。”
“你是怕我们没钱吗?我出三百星币。这段距离不算太远,平时也就一百星币,机不可失哟。”桃花眼掏出一张金色卡片,在男孩面前晃了两下。
男孩起初露出喜悦的神情,不过脸色很快就沉了下去,坚决地说:“不去,那地方去不了,一路上全是荒漠。你们三个大人,我看看,太沉,哎呀!飞不了,飞不了。”
“原来动力不足啊,算了,我们再四处看看,应该还有其他的飞艇。”赵牧鄙夷地看向飞艇的引擎,却惊奇地发现,飞艇的引擎是为驱逐舰的副翼设计的引擎。
“谁说的?我的飞艇可有300kN的最大推进力,跑起来,能把你的头发甩飞。”小男孩挑衅地说。
“这我信,但是你不会调校引擎和机身悬挂装置的平衡,大功率的输出都浪费在震动上了。我看吧,就算你的充能电池满电,这艘飞艇的续航也不会超过二十公里,我说的对不对?”
赵牧看了一眼飞艇轴承单元的磨痕,推断出这艘舰艇的驱动模块和稳态模块的连接上出了故障。
“要你管!”小男孩被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按下关窗按钮。
在窗户关起来的前一秒,他听到赵牧说:
“你要是对我客气点,说不定,我会帮你修好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