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暂时也不敢招惹风藤,当天便带着几件行李,搬进了风竹的住所。
风藤的三个弟子都住在明嗔阁的后面的厢房,何洛和姜石共用一间,风竹自己一间,现在又搬进了林奕。
林奕站在风竹房间门口,踌躇了一下,想起前几日和风竹三人的冲突,林奕觉得自己将来的日子要鸡飞狗跳了。
林奕先礼貌的敲了敲门,没人应门,伸手一推,门应声而开。
风竹的房间,干净整洁,一个小堂厅,两间卧房,其中一间卧房是风竹在住,上面有叠防整齐的被褥。
另一间卧房,榻上摆着几件杂物,林奕吐了一口气,简单收拾一下,又向库房要了一床被褥,这就收拾妥当。
一直到晚上,才听到推门声,风竹回来了。
林奕本以为,风竹少不了要胡闹一场,谁知风竹把眼睛顶在头顶,一声不吭的洗漱睡觉了,只挂窗幔时,狠狠甩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
咳,林奕看着紧闭的窗幔,把本想说的话憋了回去,转身回自己卧房休息了。
屋内很静,不一会,林奕就听到风竹传来的均匀呼吸声,林奕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看样子风藤已经打定主意上京了,而师尊向来听从风藤的安排,看来此次上京必能成行了。林奕相信师尊的能力,求雨的法事有也一定会如同上一世一样顺利,只是之后,明帝必将视师尊为神明,尊崇无比。
之后,清平观开始通过明帝一步步掺和政事,现在想来,这其中必定有风藤的推波助澜。
林奕又想到太子,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纷纷扰扰,思绪难平,直到后半夜林奕才迷迷糊糊睡着。
之后几日风平浪静,风竹、姜石、何洛各有职务,每日早出晚归,三人俱不理会林奕,林奕无趣,成日打坐,练剑,要么就在观中四处乱转。
也许是因为公主尊驾停留,观中上下都显得十分忙碌,但忙中有序,连小道童的道袍都干净整洁。
一日早上,林奕感到光亮刺眼,睁开眼看到风竹正点着油灯,收拾行李,林奕瞧了瞧窗还一片漆黑。
林奕披件外衣,趿拉着鞋子走到风竹身边。
“你这是…?”
风竹也不看林奕,只是从鼻子里哼了哼,“没你事,你也管不着。”
“那你这样点着油灯,又这么吵,我又怎么睡觉呢?”
林奕耐着性子,心里默念,风竹还是小风竹,不跟他一般见识。
风竹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起身子,撇着嘴角看向林奕。
“你睡不睡又关老子什么事…”
说道一半,风竹就顿住了,似乎忽然想到什么。
“你瞧瞧,我倒是忘记了,你自称得师傅青眼有加,可是我们都要启程上京了,师傅不但没提带着你,你连半点消息都不知道,哼…哼…”
风竹一脸不屑瞥了一眼林奕,继续低头收拾行李。
林奕也没惊讶,裹了裹外袍,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我亲人在京城,我得去看看。”
“哈…哈…”
风竹冷笑两声。
林奕不再理会风竹,转身出了房门,穿过廊道,向明嗔阁走去。
秋季的早上,凉风刺骨,林奕疾步小跑,片刻就到了明嗔阁的堂楼,风藤正住在此处。
堂楼门外,何洛正候着风藤起身,看到跑过来的林奕,连忙伸手拦住,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来干什么?!”
“我找风藤。”
“师傅还没起呢,你且候一会吧。”
林奕裹着单薄的道袍,站在瑟瑟秋风中,看着还黑查查的天,若是上一世,她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一天站在风藤门口候着他起床。
候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里面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何洛轻轻扣了两下门,轻声问道:“师傅,您可起了?”
过了一会里面屋内传来一声:
“进来吧。”
何洛前脚进去,林奕紧跟着就进了屋内。
屋内温热,有淡淡的甘松香气,林奕舒适的叹畏一声。
风藤正侧坐在床上,听到声音,转头看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林奕,面上带着几份冷淡,也不说话,显然等着林奕说明来意。
“呃……”
林奕挽了挽耳边的碎发,眼睛东看细看,磨磨蹭蹭地说道:“我想和你们一起上京城。”
“不可。”
风藤直接回绝。
林奕看向风藤,又向前走了两步,有些急切的说道:“你知道的,我弟弟和娘亲都在京城,我想去看看。”
风藤审视着林奕,半晌才说:“你是去见亲人,还是去搅乱我大事?”
林奕先是一呆,之后才明白,原来风藤指的是她阻拦师尊上京,以为她心怀鬼胎。
林奕连忙双手合十,十分诚恳的说道:“哎呦,执事大人,您的大事岂我这种小人物能干预的,您真多虑了。”
这时何洛端从侧间走出来,手里端了盆已经温好的热水,盆边上搭着一条洁白的手巾。
风藤从床上起身,挽起袖口,这就准备洗漱了。
“何洛,把水放下,送你师弟回去吧。”
“是!师傅。”
何洛上前就来拉林奕胳膊,林奕赶紧闪身躲了过去,连退几步。
风藤把手巾拿起来,一边擦着手,一边看向林奕:“怎么?让我亲自送你。”
风藤显然已经有几分不耐烦,林奕赶紧说道:“我真的没有任何不利于你的打算。”
“事关重大,自当谨慎。”
风藤挥了挥手,示意林奕可以回去了。
林奕向来有几分急智,当下便说,“我寅时卜了一挂,是泰卦,您此行必能成事,我绝不会逆势而行的!”
林奕看风藤表情依然没有松动,又说:“而且,没准你还用的上我。”
风藤低头将双手贴在水盆的水面上,面色微沉。
此次凶险,风藤只带了极少的人,其中道行略深些的也不过两三人,武艺高强也不过四五人,而林奕不但有些道行,手头上功夫确实也不错。
“回去收拾行李,让风竹安排你。”
林奕松了口气,面上带笑,做了个深揖。
“多谢你了。”
风藤挑了挑眉:
“你叫我什么?”
林奕撇了撇嘴,再次揖手,“多谢师傅!”
看着林奕轻慢的神情,风藤语气严厉几分,“京城,乃是非之地,你切谨言慎行,能记住吗?”
林奕正色道:“是!”
清平观的马车跟在公主的车队后面,长长的车队在蜿蜒曲折的官道上迤逦前行,林奕被风竹安排在车队最尾的一辆青毡马车上,同车的还有三个青年道士,这三个青年道士显得十分相熟,看林奕是个小孩,并不太理会她。
马车晃晃荡荡,林奕昏昏欲睡。
偶尔停车休憩,林奕老远的看着风藤、翼水、张木在围坐在一起谈论、用饭,旁边跟着斯年、风竹和十八几个小辈的徒弟伺候,而端静公主的马车离她更远,休憩时侍卫和婢女会用华丽的帐幔将公主的身影完全遮挡起来。
林奕一只手拿着夹了酱菜的馍馍坐在角落里,馍馍粗粝,得就这水才能下咽。远看着风藤那边冒着热气的汤锅,也不知道造的什么,只是顺着风,一阵阵香气钻进林奕的鼻子里,林奕巴巴的看着,越发觉得手里的馍馍难以下咽。
这时,林奕看到师尊似乎用完了,见他起身和其他人招呼了一声,就退出了人群,往林中走去。林奕扔下手里的馍馍,趁人不注意,悄悄的跟了上去。
秋季落叶满地,脚踩上去绵软无声,林奕跟着师尊走了有一会,这才出声叫住了他。
“师尊!”
翼水回头看到林奕,有些惊讶。
“你也一同上京?”
林奕抿着嘴笑道:“娘亲和弟弟都在京城,我想去看看。”
翼水笑着摇了摇头:“我以为风藤不会带着你,真想不到……”
林奕嘟了嘟嘴,“风藤不让我去,我求他的。”
翼水脸上有种冷清清的温柔,他低头凝视着林奕,“风藤对你不错,你好好孝顺他,别再叫我师尊,莫叫他难堪。”
孝顺……
林奕顿觉鸡皮疙瘩爬了一身,她不想纠结这个问题,她跟着师尊出来另有正事要说。
“师尊,你去京城,做法求雨,元始天尊没有不应的!”
林奕眼睛亮晶晶的,十分笃定。
翼水脸上的笑更柔和了几份,“你倒是信任我,我对自己都没…”
“师尊!呼风唤雨,纵横术法,除你之外,再无他人!”
翼水笑意敛了起来,神情罔罔的,他有些迷惑的看着林奕,他不明白林奕的信任出自何处,更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有如此神通。
“师尊,我跟你出来,是事和你说,你求雨做法,乃是我们道门分内之事,再有其他事,万万不可应了风藤!”
翼水叹息一声,并未应下,转身就要离开。
“你回吧。”
“师尊!”
林奕跺了跺脚,赶紧跟了上去。
“小丫头,别跟着我了,回去安分守己,做好你的小道童。”
翼水故意甩开林奕,脚步轻移,瞬间便消失在林奕视线之内。
瑟瑟秋风吹在林奕的脸颊上,林奕望着树林深处,无力感遍布全身,他们当自己是小孩子,人微言轻。和对付曾云帆一个人相比,想改变整个清平观的趋势似乎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