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似乎听见了万马千军嘶杀的声音,听见了战鼓起起落落,震人心肺的剧烈,也似乎看到漫天遍野的尸体和战火燎原的景像。
城楼下,唐玄镜,杨柯伶和安卉,以及小镜来到了宫门外。
广陵殿宁语淳抱过小镜,将她放在大摇篮里,和云溪做伴。
安卉知道宁语淳心里苦,“皇后娘娘,皇上一定会凯旋归来。”
唐玄镜也一同安慰:“是啊,契国一直是打胜仗的,只是前些日子上了纳雪国的圈套。”
“哎呀!你们别说这些有用没用的,反正是人都要死,皇上也是人,若是真死了,皇后娘娘更伤心更难过。”
唐玄镜瞪她一眼,杨柯伶对视他:“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啊,瞪什么瞪!”
宁语淳呆滞的问:“为什么要有战争。”
“有人的地方都有战争,契国不打纳雪国,纳雪国一样会反过来打契国。”
安卉说:“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皇后娘娘,我去收拾凤来宫。”
“不必了,今后我住在广陵殿,等他回来。”
三人一声不吭的望着她。
宁语淳也流不下眼泪,喃喃的说:“我复仇错了吗?是我与他之间都不懂爱情,是我们彼此要的太多,太贪婪,只想自己要的,没想过对方真正要什么。还是我们爱的方式错了,命运才会这样捉弄我们。”
唐玄镜说:“是上天安排了一份轰轰烈烈的爱情给你们。”
“如果他回来,我什么复仇和怨恨都不想了,若是他还爱我,我也会好好的爱他,若是他不回来,我就等到老,等到死,死了如果可以相见……”她越说越难呼吸,一直喘息不停。
杨柯伶不耐烦了,“哎呀我最见不得女人哭丧着脸了,皇后娘娘你要撑起大局啊,我们挺你!”
宁语淳点点头,“是,他不在,我会好好打理契国的一切。”
就是这句话,在短短十日内,早朝是宁语淳朝堂的。
帘拢之后,她身着皇后服,暂时垂帘听政。
可是有少数大臣高呼:女子上朝堂,天之荒谬也。
他们不肯叩拜,不肯上朝,罢朝的事令契国上下百姓在战争不断时更加忐忑难安。
而步倾沣与柴晏歌打得不分上下,两国兵马对峙在较有名气的郦山坡,柴晏歌不知从哪里寻来的火药,再度令步倾沣和军队受措。
一直等贺兰国的救助却迟迟没来,有一名忠心的士兵拉过皇上,“皇上,贺兰国的兵不知会不会来,为了您的安全,请皇上与我换下衣服!”
“不行,朕就是死也要和契国的战将一起!”步倾沣已是视死如归。
朗将军从后面把他打晕,和士兵说,“换吧!”
第十二天,仍然是朝堂之上,宁语淳看着近一半的官员未来,端坐在珠帘后面的她微微蹙眉。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朗将军毫无预兆的回宫,跪在了殿中央。
大臣们着急的问:“皇上呢?”
朗将军垂着头,“皇后娘娘,昨天晚上最后一战,纳雪国皇帝柴晏歌夜袭契国军营,皇上与将士们一同与他们对抗,可是打到天亮后,贺兰国救兵来助契国,将纳雪国的皇帝活捉了。然而,我们找遍了所有人都无法认出哪个是皇上了。”
一个大臣怒道:“怎么可能!皇上身穿的战甲不同寻常兵,看不到脸找衣服就可以啊!”
“因为之前有将士和皇上换了衣服,为的是保护皇上安危,可是那个士兵死了,皇上也不知……”
朝堂上陷入一片死寂。
宁语淳坐着,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落下。
朗将军许久之后才说:“臣与贺兰国的人收拾了所有契国的尸首,可能……皇上已经战死了。”
宁语淳的手颤抖着,嘴唇也抖着。
大臣们纷纷说:“完了,契国要完啦!”
“混帐!是谁说这大大逆不道的话,如果这样,办理皇上葬事,挑选日子让太子云溪继位,本宫为太后,暂时替太子打理国事。”
大臣们也没有办法。
朗将军说:“臣支持皇后娘娘的决定,若是有谁不服,不听,那么臣要带几十万兵卒讨个说法!”
大臣们都畏惧武将,一个国家,军队就是铁壁,谁也不能和军队对着干啊。
但有人问:“可是一半朝臣不来,又有什么办法。”
宁语淳说:“他们都称病假,那就容许他们好好养病吧,本宫见朝堂上年轻臣子极少,该是进行一场考试了,寻找新官员入宫上朝。”
大臣们恍然大悟,跪下叩拜。
宁语淳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广陵宫的,她的眼泪早在朝堂上流干了。
云溪走过来,小声的叫:“母后……母后……”
她抱起云溪,心痛的半个字也说不了。
安卉在外面看着,默默的流泪。
朗将军押了柴晏歌到殿外,柴晏歌的眼神仍然具有足够的杀伤力,不肯屈服。
宁语淳走出来,怀里抱着小镜,站到他面前。
“柴晏歌,你杀了步倾沣吗?”
“没有,他这个胆小怕事的不知藏哪里了,连他的人影也没见到!”柴晏歌的脸上也是伤痕累累。
宁语淳单手扶他站起来,真诚的问:“你真的喜欢战争吗?”
柴晏歌冷笑了,“谁不想安分过日子,但我们没得选,不是他吞掉我,就是我吞掉他,每天都活在被毁灭之前的恐惧之中。”
“那我们签下了份协议如何?”
“你……你是不想杀我的意思吗?”柴晏歌迷惘了。
宁语淳认真的点点头,朗将军阻止:“太后,不能啊,若是放了柴晏歌,我们契国死去的兵卒不就白死了吗?”
“若是柴晏歌死了,那些人就能活吗?”
柴晏歌红了眼睛:“为什么。”
“因为死并不能解开我们的恩怨,就像步倾沣和我,就算他死了,我还爱他,比以前更爱他,甚至愿意抱着我的梦和回忆来度过一生,来好好爱他,所以我明白,死去不能结束任何事。”
柴晏歌明白了,“好,我签。”
宁语淳命朗将军写下条约,两人面对面细谈过后盖了玺印。
“柴晏歌,记住,从此后人不得再挑起战争,而契国的后人也将如此。”
柴晏歌拿过条约,收入怀中,转身要离开,却想和她说一句话,“也许这是最后一面了,我们两国打了这么久,没想到算是两败俱伤的结局,不仅死了太多人,还让我们失去了好多。你放心,纳雪国不再是契国的威胁,我们会将整个纳雪国再迁远几百里,让契国的人安心。还有……语淳,我不爱你了。”
当说那句我不爱你的时候,柴晏歌的心像被刀刺破了,流血不止。
安安静静的,他悄然离去。
当夜,唐玄镜和杨柯伶要离开宫中了。
唐玄镜让杨柯伶在外面先等,自己和宁语淳说话。
“你比我见到你的时候更成熟了。”
“谢谢你,唐少,你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朋友。”
“虽然这种话不该说,可是我想告诉你,其实天天在雪迷馆看你跳舞的时候,我真的想过娶你。”
宁语淳抬眸,眼中诧异。
唐玄镜笑开,咧着嘴,“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啦!开玩笑的。”
“那你真大胆,敢开太后的玩笑。”宁语淳心里知道他是认真还是玩笑。
唐玄镜起身,“我走了,有事找我们,若是想找什么江湖高手尽管来找我,我这方面的朋友可多了。”
宁语淳点头。
目送他出门的时候说:“唐少,珍惜你的妻子,其实她也很善良,但不要认为她一直会坚强,女人是敏感的,不要伤害了她。”
唐玄镜笑了,眼睛瞄向外面,“野蛮妻子嘛,偶尔也不错。”
只剩下宁语淳了,她独自躺在龙床上,抚摸着空空的位置。
梦里,她正在秋千上轻轻荡着,对面走来四个美男子,步倾沣,步离雪,柴晏歌,唐玄镜。
他们站在一起,一起对她微笑。
谁在她身后猛推一下,她整个从高空摔出去,眼看着四个美男伸手来接。
她一闭眼,投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与他抱紧翻了好几个滚。
当睁开眼睛,她看着步倾沣含情脉脉的凝视自己,她咧开嘴笑了,同样凝视着他。
惊醒,宁语淳睁开眼睛,流下眼泪,心如刀绞的痛楚。
“我知道,你会保护我。”
哪怕是在梦里……
四年风云,四年的帘拢听政,纳雪国像销声匿迹似的。
契国渐渐恢复了兵力,所有人都佩服太后,一个女子的所作所为让契国从战争中再度称霸,依然是从前风光的强国。
云溪七岁了,他长得有些像玉袖,但最尊敬的是宁语淳。
步小镜,玉伦公主也成为了宫中的宠儿,天天缠着步云溪,一心要学骑马。
可是云溪从小身体不好,宁语淳不知要执政多久。
而四年来,她每每与步倾沣可以在梦中重逢。
无尽的想念,有时会让宁语淳想死,因为思念一个人真的太痛苦了。
若是活着,却找不到可以减轻思念的方法。
这年冬天,红梅处处开花,都说是吉兆。
贺兰国送来了贺礼,是一尊玉像。
用整块玉雕成。
宁语淳掀开红布,雕的玉像竟与自己真的有几分相似。
“怎么会这么像。”朗将军与大臣们都很吃惊。
某大臣说:“难道是以前来契国的贺兰将军回去描述的?”
贺兰使者说:“其实贺兰将军在五年前就突发疾病死了。所以,贺兰国无一人知道太后的容颜。”
宁语淳抚摸着玉像的脸,“可真的很像。”
“一年前我国公主大婚时,契国送了贵重礼物,贺兰国一直想回谢,可是契国样样宝物皆有,幸好,附马爷花了半年的时间雕琢了玉像,才迟迟送了来。”
“是附马雕的?”
“是的。”
“不知附马是贺兰国什么人物,竟有这样的手艺。”
使者吞吐了,“其实有多种传说,小的不敢妄言。听说附马是一个平民,但长得倾国绝色,公主喜欢就招为附马了。”
宁语淳点点头,“代我谢谢贺兰皇帝的好意。”
她只是奇怪,附马为什么会雕得这么像自己,也许只是巧合吧。
玉像就摆放在广陵殿的一角,宁语淳不知为何,总会想看到玉像,有种莫名的牵连。
云溪跑进来,身后跟着哥哥跑的小镜。
“母后!母后!妹妹一直缠着我要学骑马!”
宁语淳一手搂一个孩子,“云溪会骑马吗?”
“当然会,云溪要成为一个文武精通的人,十八班武艺样样都好,诗词歌赋也不可以难倒我!”
“云溪,说了多少遍了,要自称朕。”
小镜笑嘻嘻的揪着宁语淳的衣服:“那我自称什么呀?”
云溪捏捏她的腮,“自称傻丫头!”
小镜嘟着小嘴,“人们都叫我公主,不叫我小镜。”小小年纪她还不懂得身份的象征意味着什么。
宁语淳笑着说:“云溪是皇帝,等长大以后能够独当一面,处理大事的时候,母后就可以歇歇了,小镜是公主,长大以后要寻附马,然后幸福的生活着。”
云溪说:“母后母后,朕长大后,也只娶一个皇后,像母后一样。”
宁语淳微笑,搂着他们,看着玉像,莫名的,她感觉步倾沣一直与他们在一起。
夜里,宁语淳批完奏折,最后把一份圣旨盖玺印,看到玺印时,她想起自己在现代时看过的那本残缺的书,模糊的看到宁氏的玺印。
她全明白了,怪不得那本书是写的简体字,原来是出自她这位现代人之手。
那本书,竟是自己的真迹和心血。
她让李公公找来空白的书本,认真的写下契国通史。
到了三更,她写了近十页。
李公公进来劝:“太后,夜深了,请太后早些歇息,保重身体。”
宁语淳放下笔,伸伸胳膊,“嗯,是累了。以后要天天写它,留给后人。”
李方赞同,“老奴打心里佩服太后,您已成为契国史上第一女子,百姓都纷纷赞扬太后,若不是您,四年前的契国一定乱成一团,百姓更会难以存活,在这四年里,太后兴农牧,促办民间教坊教学,整顿朝纲,年轻的官员更是人才辈出。”
“李公公今天怎么了,这么夸赞本宫,本宫有些不好意思了。”
“皇上有福气,也是契国的福气。”
宁语淳看一看玉像,“只希望云溪快快长大。”
朗将军在外求见,李公公问:“天色这么晚了,太后要见吗?”
“让他进来吧。”
朗将军进来叩拜:“参见太后。”
“起来吧,什么事让朗将军夜里入宫。”
“太后,刚刚收到信函,臣觉得不宜拖延。”
“本宫眼睛累了,你说说是什么事就行。”
“是,贺兰国的老皇帝在五日前驾崩了,三天后新皇登基,但听闻这个新皇帝在太子之时,就一直反对和咱们契国往来,四前年还是反对帮助契国,太后看,他登基后是否会对契国不利?”
宁语淳说:“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本宫亲自到贺兰国,道贺他登基之喜,也想摸清他到底对契国是什么态度。本宫三五天即回,契国的安危就有劳你了。”
“太后请放心,臣会尽职保护皇上和公主。”
隔日,宁语淳的仪驾便去了贺兰国,这也是契国第一次有官员到贺兰境地。
几天的路程,宁语淳把写契国的书写完了。
契国那边还是寒冬,贺兰国这里更冷,但梅花开的甚是好看,红梅像朵云团似的娇嫩。
贺兰国皇帝钟浩冉和其妹钟晴舞公主在宫门迎接。
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进入皇宫。
钟浩冉坐在御座上,敬宁语淳酒。
“闻如不如一见,没想到掌握契国生杀大权的奇女子竟还是这样年轻貌美。”
说这句话似处有失礼仪,也不太合适吧。
宁语淳心里这样想着,表面未露不悦,反敬一杯:“贺喜新皇登基,也希望今后契国和贺兰结为友邦之好。”
“这是当然。”钟浩冉说。
钟晴舞贤惠端庄,掩嘴轻笑:“哥哥又起坏心思了。”
宁语淳有些领悟这句话的意思,钟浩冉看自己的眼神是女人都能感觉出来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