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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艾宁伯府

雪下得更紧了,不到半个时辰地面就披上了一层绿色。乡兵们把陆定元夹在中间,但又和他保持着五步以上的距离,似乎对他十分忌惮。陆定元本以为他们出门后会点上火把,可他们却并无此打算,在黑暗中一个个直着脖子慢慢前行。陆定元心里头疑问更大了:白日里这山路都甚是难行,现在是深夜,又下着大雪,难道这几个乡兵会轻功不成?不对,他们步履沉重迟缓,绝不像会轻功。他抬头瞥了一个乡兵一眼,发现在大雪映衬下,此人面无表情,脸色惨白;又看其他人,都是一个模样。陆定元心里头一咯噔,暗里一提内力,脚下便轻灵起来,虽然脚步不曾加快,但他所行之处却不见脚印了,这一招便是陆家轻功里的“飞燕掠波”!

不知何时一个黑影如幽灵一般跟在了乡兵们的身后,而这个人同样没有脚印。

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样子,领头的张大功在一处阴森森的院子前停了一下来,转过身朝陆定元道:“黄老爷请稍等片刻,庄主马上就到。”

陆定元抬眼看了看大门上的牌匾,见那牌匾虽然年深日久油漆掉落,但上面的“艾宁伯府”四字仍清晰可见。那艾宁伯本是被樊王封于艾宁城的伯爵,因不喜城内的喧嚣,故将府邸建在城外隐逸之地。三年前艾宁伯被樊王以莫须有的罪名赐死,家族被株连,伯爵府也被官府查封,至此破败没落。

陆定元冷笑道:“张大人,这好像并不是庄主的院子吧?”

张大功道:“在下只是奉命行事,其余事等一概不知!”说完立于一旁。

北风仍在猛烈地刮着,雪花被吹得纷乱而落,四周的树枝啪啪作响;而人群,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伯爵府的院门突然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旁边跟着一个武将。陆定元识得那老者就是青莲庄庄主沈城远,那武将则是乡兵统领晋鹏。

沈庄主慢慢走下台阶,朝陆定元作揖道:“沈城远深夜劳烦黄老爷移驾前来,甚感不安,请黄老爷进寒舍喝杯水酒,驱驱寒气。”

话一出口,陆定元便感觉到了沈庄主的异样。他自逃难至青莲庄以来,虽和沈城远相交不深,但平时经常照面,他从未见沈城远如此客气!

陆定元还礼道:“庄主言重了,张大人说您和晋统领找我有要事相商,那是看得起我黄某。如果您有防务大事,请但讲无妨,在场的各位都不是外人。”

沈城远低着头捂着嘴咳了咳,慢慢说道:“黄老爷说得很有道理,青莲庄的防务本该早点商量,拖到现在算是有点儿迟了。唉,还是老朽大意了!天儿这么冷,黄老爷不妨移步寒舍陪老朽喝几杯,老朽那儿有陈年的‘梅花酿’,可是酒中佳品啊!”

陆定元心里一惊:这沈城远平时并不饮酒,而且他处事谨慎,如果真有防务大事,他绝对不会一直强调喝酒而误了防务!陆定元自见到张大功那一刻起,就知道这一伙人绝非善类,所以在场的每一个人他都提防着,可是沈城远的表情语气和其他人完全不同,他说的每一句话看似漫不经心,仔细推敲都好像话里有话。陆定元暗想:这沈城远到底是敌是友,这门到底是进还是不进?

“你们在这里耽搁久了,里面的客人会很不高兴的!”沈城远身边的晋鹏不耐烦地说。

沈城远并不理会晋鹏,看着飘落的雪花慢慢说:“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垆。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说完捋了捋胡须,接着指了指天。

陆定元更加诧异了:在这种时刻,沈城远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吟诗!他在心中反复念着“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试图找出这句诗的含义。

正在犹豫,晋鹏突然大声道:“陆老爷毋须推辞,进去商量大事要紧!”说完左手微微一抖——黑夜里这个动作虽小,但陆定元是何等人物,在场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他注意到晋鹏站在沈城远右后侧,左手末端碎光闪动——显然那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晋鹏用这把匕首抵住了沈城远的腰。

沈城远被晋鹏挟持了!更诡异的是,晋鹏居然知道自己姓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自从进入青莲庄陆定元就隐姓埋名,除了他的至亲和几个从南方追随而来的忠心奴仆,旁人只知道他姓黄。陆定元再看晋鹏的脸,只见他的脸色漠然,与众乡兵无异。

形势很明显了:敌人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今晚的行动是蓄谋已久;眼前的这个晋鹏只是敌人的马前卒,真正的敌人还未现身;沈城远不是朋友,不过被晋鹏威胁,至少算不得敌人;至于刚才那个跟在众人后面行路无踪的神秘之人,在沈城远说话的当儿,已然不见了。

沈城远似乎对陆定元的突然改姓并不惊诧,侧身揖让道:“陆老爷,晋统领已经等不及了,还是请您先进门吧。”

陆定元本不打算进门,因为门外地势开阔,不容易遭暗算,自己在这里解决敌人之后可以迅速驰援萧云淑。然而现在他有点犹豫了:他想救下沈城远,而要救沈城远,就必须进门。他看了看这间院子,院墙不算高,就算里面杀机重重,凭自己的轻功想全身而退应该不难。

沈城远不理会陆定元,直起身,叹道:“今儿个是中秋佳节,居然天降大雪,让我诗情大发,真乃‘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啊!”说完又轻轻地咳了几声。

陆定元听沈城远吟诵这首七绝,不禁埋怨这老儿是不是疯了,大敌当前又来卖弄文采!但是他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想道:“沈城远念的‘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的下两句是‘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这两句的句眼是‘鹤’与‘诗情’,显然‘诗情’是说他自己,那么‘鹤’就是对我说的了!鹤,鹤,鹤——”陆定元的头脑里突然亮起一道闪电——“我知道了,原来他是在暗示我那个人来了!”想到此,陆定元的脊背一凉,心中大叫不妙,打算立即返回陆府。

沈城远看了看陆定元,笑了笑,缓缓说道:“陆府的酒虽好,不过还是比不上我这‘梅花酿’哦!”

陆定元刚刚转身,听到沈城远的话,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暗暗思忖:“沈城远是在暗示我不要回去,难道我回去有杀身之祸,留下来还有一条生路?”他犹豫片刻,还是走进了院门,接着沈城远和晋鹏也跟了进去,张大功和乡兵守在外面没有动。三人进去后,大门悄然关闭。

院子里破旧不堪,显然很久没有住人了,陆定元站在天井里,对着断壁残垣,心里反倒不似方才那般忐忑不安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提心吊胆,总感觉敌人有一天会找到他,即使青莲庄与栖凤城相隔几千里之遥。现在敌人终于到来,很多事情也应该有个了结了!

“沈庄主真是小气,这么黑的夜晚也不点一盏灯笼,晋统领,您说对吧?”陆定元对晋鹏笑道。

晋鹏并不理会陆定元,而是朝黑暗处大喝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只见北屋大厅的门突然打开,一群乡兵从里面涌出,将三人围起来。

陆定元冷笑道:“还有一位朋友,你也出来吧!”

“哈哈哈,”北屋里的一个人大笑说:“十年不见,大哥可好!”说话间北屋里亮了灯,两个乡兵手持着火把护送一个人走出来。

陆定元定睛细看,只见那人身着鹅黄色镶金边袍子,腰系龙涎香囊,脚穿厚底皂靴。他衣着虽然华贵,却生得尖嘴猴腮,鹰视狼顾——此人便是陆定元同父异母的弟弟陆千鹤。陆定元叹了口气,点点头道:“你终于来了?”

陆千鹤道:“看来大哥不是很欢迎我,不过这十年来小弟对大哥一直都是日思夜想。你瞧瞧,中秋佳节到了,你不来看我,我便来看你啦。”说完得意地笑。

陆定元道:“为了陆家,为了栖凤城,为了不兄弟相残,我已经将城主之位让给你了,难道你真的想赶尽杀绝?”

陆千鹤道:“大哥此言差矣,小弟这次前来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请大哥和大嫂回栖凤城团聚,别无他意。”

陆定元冷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陆定元一旦出了陆家便再无回去的道理;况且,我也改姓黄,自此与你再无瓜葛!”

陆千鹤狞笑道:“大哥不愿意回去,小弟自然无法强求,只是我大嫂和三个侄儿侄女想回去,大哥你恐怕也无法阻拦吧。”

陆定元怒道:“陆千鹤,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如果真的是栖凤城城主,你就和我单打独斗,了却我们之间十多年的恩恩怨怨,不要牵扯到别人!”说话之间,他平举右臂,一道长约五尺的蓝色光剑从他右手的五指发出来,若隐若现。

陆千鹤看着那道光剑,眼中流露出嫉妒的神色,他叹息道:“大哥啊,其实这世界上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了,虽然从小我的地位和武功都不如你,不过为了不辜负爹爹对我的期望,这么多年我日夜苦练武功,为的就是想赢你,但方才我未现身你就已发现我,这样看来,我仍然不如你!”

陆定元冷哼一声道:“你的确还有一点点自知之明——既然如此,你还不速速鸣金收兵,我不愿伤及无辜,但如果牵扯到我的妻子和孩子,那就别怪我大开杀戒!”

“哈哈哈,”陆千鹤再次大笑,说:“大哥,我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见你和大嫂,难道这么快就打道回府?要不这样吧,你留在这儿喝酒,我去见大嫂,这么多年来,我想她可想念得紧啦!”

陆定元看陆千鹤无礼太甚,不禁怒发冲冠,正要发作,却见陆千鹤面色陡变,旋即朝自己的左前方拜倒,磕头道:“鹤奴拜见三位尊使大人!”

陆定元怕陆千鹤耍诈,并不转身,只是冷冷地盯着陆千鹤。此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似鸟叫,又似虫鸣。接着便看到陆千鹤再次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忏悔:“鹤奴知罪,请尊使大人责罚。鹤奴知罪,请尊使大人责罚。……”陆定元这才慢慢转身——不转身则已,一转身吓他一跳,只见他身后的院墙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三个人,三个全身被黑色大氅包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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