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修哲顶着半边红肿的脸准时走进教室。
最后几排的人都快笑疯了。
“不是阿哲,你这怎么回事啊,顶着个猪脸就来了。”
陈修哲也没恼,丢了一本书过去,笑骂道:“滚!”
“说正经的你这脸怎么回事啊,诶呦笑死我了。”一人问道。
“啧,被家里的猫划了几下。”陈修哲轻笑。
“哈哈哈哈,你家猫是有多壮啊,不会跟你一样肥硕圆脸吧?”那人嘲笑道。
说完,他家“壮猫”就走了进来。
“我家猫……娇小又可爱,跟我不一样。”
顾晚回头看他,一边脸厚实,一边脸厚实又有弹性,带点红晕,憨憨的样子,没忍住捂嘴笑了出来。
陈修哲佯装生气,问道:“你笑什么?还不是被你弄的。”
顾晚一直在笑,好半天才喘了口气,眉眼弯弯,看的陈修哲一脸心动。
“昨晚对不起啊,谁叫你不学无术,自甘堕落。”
“得,说啥都是我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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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下学期,学校组织了一场三天两夜的春游,地点就在隔壁城市的一个小镇上。
小镇雾霭朦胧,恬静优美,大多时候都很安静,到了晚上多了一点人间烟火气,大家都聚在一起烧烤,欢声笑语,也吸引了当地一些居民,天色渐暗,人渐渐多了起来。
老师那一桌多摆了几箱啤酒,有些调皮的学生偷偷搬过来一箱,老师见了也只是嘱咐道别喝多了,反正都快成年了,啤酒酒精度数也不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顾晚初中毕业的时候喝过几口啤酒,觉得有点苦涩之外没什么特别,大大咧咧地往桌上摆了几瓶开始玩游戏,她们这一桌都是女生,玩得也不是很开,输了喝一杯就行,也可以弃权。
顾晚好胜,刚开始输了几局不服气,也不弃权,几杯酒下肚就是脑子有点重,后来赢了又有点侥幸还要玩,结果后面又输惨了,现在这个人都是晕乎乎的。
别人看出了异样问她是不是醉了,她摇摇头说怎么可能,爸妈酒量都挺好的,她酒量肯定也不差,但事实并非如此。
吃完烧烤的同学们听说湖的对面会放烟花,都相伴着跑去对面看烟花。
顾晚眼皮耷拉着,虽然一直不想承认自己醉了,但是现在她很困,只想睡一觉,便跟同伴打了声招呼就回大巴里躺着去了。
陈修哲整个晚上没吃多少,多喝了几瓶酒,准备一起跟同学去看烟花。
他四处望了望,拽住一个同班女生问:“喂喂,问你个事,顾晚去哪了。”
“她?她说她困的不行,就不去看烟花了,回车里躺一会儿。”
“哦,好的。”
陈修哲原路返回,拿起椅子上的校服外套往大巴方向走去。
车门没关,不远处还有老师和司机看着,有不舒服的同学可以到车上休息。
这会儿车里只有顾晚一人。
陈修哲轻手轻脚上了车,走到最后一排。
顾晚头枕着手臂,靠着车窗,身体蜷缩着,车上的座椅比宿舍的床更不舒服,她没一会就动来动去,并没有睡熟。
最后一排的窗户大开着,刚过初夏,夜晚的风微凉,陈修哲把外套轻轻地盖在她身上,然后坐在了对面倒数第二排靠过道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她。
顾晚似有察觉,半梦半醒地抬头说了句:“你是谁啊?”
他低声温和道:“陈修哲。”
“哦。”说完又倒了下去。
“你都不害怕么?孤男寡女的。”他哑笑道。
“害怕。”她喃喃道。
“所以闭上眼睛,你就丑不到我了。”
“……”
“你体型大,挡中间,正好可以帮我挡色。”
“……”
“而且你也不敢。”
陈修哲气笑了:“我可真拿你没办法。”
车里又陷入了安静,怕她真的睡过去,他声音稍稍太高:“喂,问你个问题。”
“……什么?”顾晚声音软糯,带点鼻音,有点闷。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陈修哲说完有点后悔,抬手摸了摸鼻子掩饰尴尬。
“帅的呗,女生都喜欢帅的。”顾晚酒还没醒,迷迷糊糊。
“那如果……那个人很喜欢你,对你很好,也很上进,就是长得不好看,你会喜欢他吗?”
“不会。”
“为什么?”陈修哲一直都想不明白,他以为顾晚和别人不一样。
“因为我是一介俗人,肤浅又贪婪……”顾晚晕晕乎乎地那手指乱比划,语句断断续续的。
“……你别跟我讲那些什么不要以貌待人的心灵鸡汤,这些道理我都懂,如果这个人喜欢的是我朋友,我会劝我朋友不要看外表,看内心,但发生在我身上……我可能做不到。”
“有些人……”顾晚打了个酒嗝,翻了个身平躺着,闭着眼睛低声道:“只能做朋友。”
“爱情不一样,以后那是要过日子的,不可能每天都要遭受视觉冲击吧,再说了,如果只是长得不好,可能会有人要,但要是那种不学无术,还长得丑的,谁会喜欢……”
陈修哲头靠着椅背,听她断断续续,此起彼伏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归于安静,传出了平稳微小的呼吸声。
他不气,也不恼,总感觉面对她什么气也生不出来,他总想起那个傍晚,女孩穿着校服荡秋千,自由快乐,童真未泯。
对面的烟花开始绽放,人群中传来了惊喜的呼喊声,火光在漆黑的夜中升起,而后四射,短短几秒,惊艳众人,声音如鼓掌声,声声响起,不知道在赞美谁,亦或是在嘲讽谁。
顾晚听到了声响,悄悄翻了个身,皱了下眉,但没醒。
陈修哲站起来靠近她,把那扇窗户关上,饶是过道再窄,体型再胖,他也没有碰到她半分。
准备收回手下车时,衣角突然被拽住。他回头看着那只纤细无劲的手,一动不动。
“嗯……我还没说完呢。”也不知道是在说梦话还是什么,顾晚软声开口,“我也不是见到帅哥就往上扑,而且我的观点仅存于高中,等我……进入社会可能就会明白,明白……”
手突然无力地垂下去,声音小到已经听不清,陈修哲微微俯身,问道:“明白什么?”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声说话时有点哑,带着说不出的魅力,如果不看他,绝对还是16岁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帅气少年,一个动作就能惹无数美女尖叫的陈修哲。
顾晚不喜欢重复第二遍,现在显然是酒没醒,又被声音蛊惑了,开口重复了一遍。
“明白……一个男生对你好,比什么都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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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高三开学。
刚开学,假期的懒散劲还没有褪去,学生们稀稀疏疏掐着点进教室。
陈修哲是第一个进教室的,当然,这也是最后一次进教室。
顾晚来了之后,特地揉了揉眼睛,故作惊讶:“哟,不愧是‘三好少年’啊,这么早就来了。”
她前后走了走,发现陈修哲的桌洞里一本书也没有。
“一本书也没有,你来学校干什么?打地铺睡觉么?”顾晚觉得有点好笑。
“我以后就不来学校了,今天把书都搬走。”陈修哲对她笑道。
“嗯?为什么?”
“因为我要去美国——”话还没说完,有人在门口叫他。
“咳咳,小哲,该走了。”陈父在门口喊了一声。
陈修哲打了个手势,然后扭头边收拾边继续说:“也没什么大事,就去个一两年吧,你可别忘了我。”
顾晚继续打趣道:“你还不知道我?我就是个负心汉,过不了几天就会把你忘记的……”
突然手被抓住,这是陈修哲第一次碰她,她有点惊讶,也没抽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等我回来。”
陈修哲低着头,头发遮住眉眼,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一时间竟做不出任何反应。
“求你了。”
他说完就背上书包往教室外走了,留下顾晚一个人愣着。
八月盛夏,陈修哲离开了一班,离开了四中。
那年的一班是四中理科班最好的精英班,全班60人,他最后一次的班级排名是第28名——中等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