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到派出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王警官叫我先去里头坐着，他叫了几个同事，帮忙把装在车厢里的尸体搬进来。
接下来的事，我也能猜到，我再一次承担了检验尸体的任务。不一样的是，这具尸体，才刚死不久，原本派出所里的这个实验室，是为这具尸体准备的，但谁也没有想到，他被遭此毒手。
这绝对是一场赤裸裸的谋杀啊！
没有人会自杀以后，把自己的尸体埋在我父亲的棺材里面。
而我父亲的尸体，下落不明。
我有两个推测：
一，有人栽桩嫁祸于我的父亲，我父亲与这具尸体，应该没有任何的关系，他只不过是刚调派过来的研究人员，而他的工作，正是我现在要做的工作。
二，可能是因为这个人知道了一些秘密，我的父亲，不得不对他下此毒手。但是这个推测有一个逻辑问题，再笨的罪犯，也不可能把死者藏在自己的棺材里吧？
我反复推敲这两个推测，看看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我忽然又想到另一种可能性，人，不是我父亲杀的，我的父亲，也不在棺材里头，是另有其人，把尸体藏在我父亲的坟墓里，其用意可能是让我们注意到，我父亲的尸体究竟去了哪里。
我觉得，第三个推测更贴合现在的情况，在我们几乎一无所知的形势下，只有找到我的父亲，无论他是死是活，这个谜团才有可能得到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很显然，凶手的动机无非就是杀人灭口。死者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不得不遭到毒手。
与死者有着最大联系的，就是我身后的那两具干尸，说来邪乎，我总感觉，这两具干尸的出现，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如果两具干尸，由于下雨频繁，导致山里积水过多，而把它们冲了出来，然后它们的出现，让这个本来还在城市里工作的人，突然丧失性命。
又说回来，两具干尸如果是来自三十年前我父亲进山的那个队伍里面，那么，就会产生很多的嫌疑犯。
最直接的嫌疑犯就是两具干尸，死者在研究了它们并且得到结果后的不久，便遭了殃，间接嫌疑犯就是我的父亲，死者的尸体被埋在我父亲的坟里，而我父亲的尸体，却不知去踪，如果他还活着，他就有嫌疑，如果他死了，他方可排除在外。
还有就是，这一场来势汹汹的雨，没日没夜地下着，没有这场雨，就没有那两具干尸，没有干尸，死者就不会死在这里。
我忽然又想到，我怎么忘记了王警官的嫌疑呢，如果不是当时他奋不顾身地要开挖我父亲的坟墓，我们也不会找着这具尸体，他好像早就知道里面躺着的不是我的父亲，所以，王警官，也有很大的嫌疑。
除此之外，我还想到了风叔，伍道风，如果排除了王警官的嫌疑，那么风叔的嫌疑是最大的，他远远要比所有的前者，嫌疑都大。我的理由相当充分，我和王警官，事先是不知道我父亲的坟墓在哪里的，只有风叔，参加了我父亲的葬礼，从他的口述中，我父亲已经下葬了，可我和王警官亲眼目睹，棺材里没有我父亲的遗体，而且躺着另外一具尸体。
风叔，又是土生土长在村里，对我父亲，也算是多少有些了解，所以风叔的嫌疑也不能排除。
在我所能想到的所有人里面，我是唯一没有嫌疑的人。
“小李，还请你再一次担当尸体的检查，如果你有什么发现，请第一时间告知我。”
王警官交代完后，便离开了实验室，与昨天凌晨的工作一样，我需要从死去的身体里抽取样本，并对尸体做一些肉眼可见的初步判断，不一样的是，实验室里已经躺了三条尸体。
我把裹尸布打开，这是王警官早就准备好放在车里的，他似乎已经提前知道，他的裹尸布会派得上用场。
死者的脸部初步溃烂，溃烂组织里没有蛆虫，我拿剪刀，把死者的衣服剪开，他的身体，下肢，均有溃烂现象，同样没有蛆虫。
除了溃烂的皮肤组织，其他地方没有看到打斗过的痕迹，全身上下都已经检查，没有任何物理伤口。
死者的肌肉组织，均有肿胀，腹部肿胀比较明显，应该是泡在水里的缘故。
我按了按腹部，从死者的口中有水状物体流出，我从死者的脊椎，到四肢的骨骼都有查看，没有骨折。
从死者的实验样本结果看来，我可以排除中毒的可能性。
初步判断，我无法知道死者是怎么死的。
我不能再做更深入的检查，开死者的胸膛，清理干净他的内脏，从他的身体内部寻找突破口，这些我都做不了。
我能做的，我都已经做完了，也许等到明天，新的验尸官到来，一切方能迎刃而解。
我把我知道的情况汇报王警官后，我便可以离开了。
在王警官送我回去的路上，他问我，“小李，你了解你的父亲吗？”
“我对他从来没有什么好印象。”
关于他的事，我是一个字也不想提，现在也没这个心思。
王警官说，“如果你在家里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请你第一时间告知我。”
“你怀疑我的父亲是凶手？”
“你父亲的嫌疑并不能排除，除非他确实已经死了。”
王警官最后的一句话，相当诡异，今天发生在我们面前的事，也足够诡异，但破解这种诡异的关键，恰恰是“如果我的父亲死了”。
看来王警官也跟我一样，心中对我的父亲有着一种难以用言语去表达的揣摩。
王警官又说，“关于30年前的失踪案，事情并不是你现在所了解的那么简单。”
这句话以后，我们再没有任何的交流，直到王警官把我送到村南的主道上，我下车的时候，他摇开车窗，叫我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看去，在我身后的电线杆上，有一个不怎么明显的电子眼。
“我们会密切关注你妻子的下落。”
“谢谢你，王警官。”
我独自一人回到老宅，这里，我是熟悉的，因为我曾经在这个宅子里生活了一些年头，但又是陌生的，鉴于这两天所发生的事，我对自己的家，有种说不上来的陌生感。
我坐在大厅的正中央，神台的骨灰坛子正对着我，头顶上的钨丝灯，让我的影子完全收缩于我的脚底下。左右两边的墙边，除了几张沾满灰尘的木椅子，什么也没有。
我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罐，大小跟辣椒酱的瓶子差不多，里面，是我的虫子，它在挪动，它并没有死。
幼虫的身体，跟奶油的颜色相仿，它的两只眼睛很小，我可以断定，它的视力几乎为0，它藏在书桌里的时候，它根本不需要视力。
但是它又那么机警，也许它整个身体，都有一种可以感觉到震动的神经，它之所以能对潜在的威胁做出反应——就是当它在进食的时候，它会发出一种咬木材的噪音，当它发现周围有什么不对劲，它便会停止进食。它之所以能够做出反应，不是因为它能看到，或者听到外界，而是它的身体能感觉到外界的震动，比如人说话的时候，会有声波的震动，人走路，地面就会产生震动，即使这些震动相当微弱，它的身体也能感受得到。
这条两个手指粗的幼虫，身体构造看似简单，但里面的秘密却非常不可思议。
当它开始吐出蚕丝，把自己包裹在蚕丝里，并且表皮硬化，变成蛹，最后从蛹里破壳而出，变成另外一种形态完全不一样的生命之时，它便把生命的奥秘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把我的虫子放在神台上，在灯光的照耀下，它很有生机，我盯着它看了好一会，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我想了想，我忽然想起来，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在自家的宅子里看到昆虫。
我一直以为，这里面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小生物，最直接的证据，现在雨季潮湿，温度回升，容易滋生蚊子，特别是乡下，可是我的家宅，从来都不会有蚊子。
再大一点的，苍蝇，或者蜘蛛，蟑螂，也未曾看到过，包括老鼠这样的动物，都是没有的。
现在，我除了对眼前的这条虫子的出现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外，我更加在意的，是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究竟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些本应该都有的生命，它们从来都不会进来呢，难不成我的家宅里有什么玄乎的东西，它们都害怕吗？
为了进行验证虫子是否真的惧怕我的家宅这个结论，我做了一个很简单的实验。
我很不容易地，从巷子里找来几种小生物。
我在巷子的一块石头底下，找到第一个实验对象——蜈蚣。
在渠道里逮到一只蟾蜍。
还有我费了十几分钟，才找到的一只蟑螂，我分别把它们装在三个玻璃罐子里，然后我回到宅子的门前，跨过这个门槛，里面便是大厅。
我把第一个实验对象，蟾蜍兄放在大厅里头，观察它会有什么反应。
蟾蜍兄一落地，便像是疯了一样，一点犹豫的时间都没有，直接跳出门槛，我快马加鞭紧跟其后，最后发现，它顺着栈道，从铁门的缝隙跳出去了。
看来第一个实验对象蟾蜍兄，对里面的环境有着一种不甚喜欢的态度。
接着，我把第二个实验对象放出来，蟑螂兄。
蟑螂，又名小强，以南方者最为慎人，其体型之壮，能飞之本领，顽强之性命，无所不钻无所不入之习性，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
蟑螂兄，落地的那一刻，便朝着门外飞走了。对于它的实验，我只能判定为失败，我了解这种蟑螂，无脑，眼瞎，喜欢乱飞，出其不意，我不能把蟑螂兄往门外溜走判定为它害怕，因为我对第二个实验对象很失望。
不过还好，我还有第三个实验对象，蜈蚣兄。
蜈蚣，又名百足虫，与千足虫最明显的不同是，蜈蚣的腿要少一些。
我把蜈蚣兄放在大厅的地板上，它同样的，朝着门口的方向挪动。
它的移动不算快，要爬到门槛那里，至少要10多秒，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蜈蚣刚爬了一会，就再也不动了。
我把它捣腾了一会，最后确认它已经死了。
我很是惊讶，并且通过三个实验对象得出初步的结论，我的家宅里，确实有什么很邪乎的东西，导致这些生物不敢进来，不然下场就会跟这只蜈蚣一样，突然暴毙。
为了让我的结论更严谨，我花了半个小时，又从小巷子里抓来一些小生物，
它们最后的结果不是迅速逃窜，就是突然暴毙。
做完这些重复的实验后，我的心情，相当复杂，作为一名研究人员，刚才的实验刷新了我的认知，无论我怎么想，我都无法从我现有的知识里面找到一种合理的科学依据去解释这些奇怪的现象。
我的目光，停留在神台上的那个坛子上，我不信邪，坛子，它就是一个坛子，里面，装的仅仅只是某个人的骨灰。坛子，它没有什么玄乎的力量，驱使这些虫子，让它们感到害怕，甚至直接让它们死亡。
我有很充分的依据，我的家宅，占地差不多两百个平方，从一楼到楼顶，包括所有的房间，都是找不到生物的，你说它一个坛子要真有什么邪乎，它总不能管得着整个宅子吧？
呸呸呸，我怎么会认为，这个坛子是邪乎的呢，这种东西，它是不可能存在的。
我的目光，挪到旁边的玻璃罐里，这条虫子不是好好的吗？
我的思考，就此终止。正当我准备把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去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声音。
我细听，好像有人在某个地方交流，我再听，那声音离我很近，刚开始我还不相信，等我把耳朵，凑到装着虫子的玻璃罐旁时，声音，居然是从玻璃罐里面发出来的。
我折舌，但我没有把瓶口打开，我生怕会惊动到它，这条幼虫，居然可以发出一种类似于人类在鬼鬼祟祟说话的声音，很神奇。
我想起前天晚上，我从手机的录音里面，听到的那些杂音，如果没有错，录音里的杂音就是来自这条幼虫，
我只恨身边没有实验仪器，不然我定要把这条虫子切开看看，它的身体里都有什么。
如果夜里实在饿了，我就把它拿到锅里油炸吃了，免得放在这里慎人。
我对了一下表，已经是晚上12点钟，这时，三楼传来敲钟的闷响，整整12下，那是我父亲的老摆钟。
钟声让我想起来，我本来就应该上去瞅一眼，说不定在三楼的杂物间里面，会有什么发现。
自我的父亲和玉儿同时失踪以来，我唯一没有找过的地方，便是三楼杂物间。
我记得三楼杂物间没有安装电灯，通向三楼的楼梯是在另外一面，而且只有一条通道。
我上到二楼，从走廊拐了两个弯，途中经过我的房间。
我走到楼梯口停了下来，抬头看上去，楼梯的尽头有一道木门，是虚掩着的，两旁的扶手，均有不同程度的灰尘，台阶也都铺满灰尘，除了几个看上去还是很新的脚印，我想要么是白天王警官留下的，要么就是我父亲在不久前留下的。
在第一个台阶角落里，摆放着一盏煤油灯，旁边有一盒火柴，再旁边就是几根被点燃过的火柴，散乱地躺在木板上。
我拿起煤油灯看了一眼，里面，还有大约三分之一容量的煤油，我从火柴盒子里面拿出一根，很干燥，接着把煤油灯点亮。
我踩上去的每一个台阶，木板都比较结实，除了我的鞋底摩擦木板的声音，我没有听到木板松动的声响。
走到木门前，只要轻轻一推，门便敞开。
有风，在这个拥挤的空间里面流动，很微弱，我能感觉到。
我把煤油灯举到前面，随着我的步伐逐渐深入，更多的杂物映入我的眼帘。
然后，我听到摆钟运转的声音：
疙瘩——疙瘩——疙瘩——
直到我走到老摆钟跟前，它有我的脖子那么高。
老摆钟的玻璃门，倒映着我的样貌，唏嘘的胡渣，憔悴的眼神，一头蓬乱的头发。
老摆钟的上面，是时间盘，两根指针长短不一，短的是时针，长的是分针，下面，是一条摆锤，摆钟的工作原理很简单，摆动的钟摆是靠重力势能和动能相互转化来摆动的。
简单地说，如果你把钟摆拉高，由于重力影响它会往下摆，而到达最低位置后它具有一个速度，不可能直接停在那（就好像刹车不能立刻停住），由于惯性它会继续冲过最低位置，而摆至最高位置就往回摆，这是因为重力使它减速直到0，而此时钟摆扔有向下的加速度。如此往复，摆锤就会不停地摆动。
钟摆可以永远摆下去，但由于阻力存在，它的摆动会逐渐减小，最后停止。所以需要用发条来提供能量使其摆动。
老摆钟所显示的时间是9点15分，时针在9，分针在3，它的摆锤依然在运作，可是时间却跟实际大相径庭。
可能是由于老化的缘故，或者从刚开始，它的时间就没有调对。
我尝试在有限的光线里，去审视这个杂物间，我小的时候，只上来过两次，我已经记不太清楚，我当时上来都看到了些什么，我只记得，每一次我的父亲都会把我揪出来，然后因为我私自跑到这里来，而把我毒打一顿。
也许，我对这里的不好印象，都来源于父亲的暴力所致，我现在并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会让我感到不妥。
除了……
我的视线，突然停留在靠着窗边的一张小桌子上，窗户，有一条裂缝，从裂缝外面，好像有根东西伸延了进来，由于光线不是很好，我只能先跨过脚下的杂物，等我挨近一看，我看到有一根黑色的藤蔓，从窗户外面长了进来。
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我还以为它是一条蛇。
藤蔓的尾端长出很多分枝，这些分枝像无数条根须，缠绕着桌子上的一个小箱子。
我没仔细去研究关于这根藤蔓的种种问题，我的注意力，停留在那个被缠得很严实的小箱子。
我把煤油灯放在桌子边上，我拿手把那些藤蔓的根须一点点撕开，我花了好一会功夫。
箱子，估计是铜做的，我能嗅到一股铜臭味。我把箱子盖打开，里面很黑，我举起煤油灯，我也能闻到煤油灯的那股独特的味道，它远远盖住了箱子本来的味道。
我看到一张黑白照片，箱子里，只摆放着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的年代，估计有些久远，照片里，有四个男人，都很年轻，年纪大概跟我差不多。
从左边数来的第一个，我一眼就能认出来那是我的父亲，在我父亲旁边的男人，样子相对比较普通，他的脸很瘦，神情严肃，不像是那种喜欢开玩笑的人。
右边的第一个男人，也很普通，除了他的眉毛比较浓，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最后的那个男人，无论我怎么看他，我都觉得奇怪，到底是哪里奇怪，我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他的五官算是很标准，辨识度很高，他不拘言笑，眼神锐利，但这些都不是让我觉得奇怪的关键。
我再看了好一会，突然，我想起来了，我好想在哪里见过他！
我快速搜索脑海里的记忆，终于，我记得我在哪里见过他了，他不就是几个月前在图书馆借伞给我的那个男人吗？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神，就让我过目不忘，哪怕他当时戴着口罩，我也能确定，他跟照片里有些难以用言语表达的相似。
我把照片翻过来，照片的背面，写着四个人的名字，每个名字都刚好对着正面的四个男人，从右边我父亲的名字“李毅”开始，接着是“王秋波”“韩凌”“宋涛”。
“韩凌……”
我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这个叫韩凌的男人，他绝有可能是我在图书馆里看到的那个男人。
从照片里的四个男人的年纪推断，这张照片应该是30年前拍的，问题是，一个人过了30年，其容貌有可能会保持不变吗？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图书馆的老管理员曾经跟我说起过一个人，他说这个人在二十年来，样貌没有发生一点变化。
我当时以为，老管理员只是跟我开玩笑。如果，他跟我讲的这件事并不是一个玩笑，那他口中提到的那个容颜不老的男人，会是韩凌这个人吗？
但有一点，我有必要慎重考虑到，毕竟我在图书馆里看到的那个戴着口罩的男人，我只看到他的眼神，也许照片里的韩凌，他的眼神跟图书馆里碰到的很像，这也是有可能的。
整整三十年，如果一个人不是吃了什么长生不老药，或者做了整容手术，在三十年的时间里，再怎么保养，身体都会有老化的现象。
我觉得我只是太过于多疑，我现在已经在心里否定了照片中的韩凌这个人物，与图书馆里借伞给我的男人，有必然联系的这一猜想。
我把照片藏在口袋里，我想拿着照片去问问风叔，也许他知道照片里的其他三个人也说不准。
我拿着煤油灯，打算继续寻找某些线索，我的手机，突然来了一条短信。
是我的妻子，玉儿给我发过来的！
上面短短三个字，让我触目惊心：
救救我！
我连忙给玉儿打了过去，电话那头，竟还是显示不在服务器。
我不容分说，马上拨通了王警官的手机号码。
“王警官，我……”
电话那头在同一时间，打断了我，“小李，我正好要找你，你快点过来派出所一趟。”
我以为，王警官找我如此着急，是因为他们已经有了玉儿的消息。
事不宜迟，准备抽身离开。
我跨过脚下的杂物，余光扫过墙角的老摆钟，9点15分……
我快马加鞭，不到五分钟便赶到派出所。
王警官已经在门口等候我，他见到我便立刻招呼我进去。
“是不是有我妻子的消息了？”
现在已经是凌晨的1点钟，如果不是因为有了玉儿的消息，恐怕王警官也不会找我找得那么急。
王警官沉重地说，“是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们又有同事遇害了。”
王警官带我走进实验室，里面，好像发生过一场争斗，王警官提醒我，“这里还是犯罪现场，在我们还没有做好记录之前，尽量不要乱碰周围的东西。”
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年轻男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准确地说，他已经是一具尸体。
我记得他，他不正是可以帮我定位手机位置的那个技术专员吗，他怎么死了？
“怎么死的？”
我盘腿俯身，眼前的这具尸体，死相难看，在他遇害的时候，他应该是在痛苦地挣扎。
王警官沉默了一会，才对我说，“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实验室里有监控，我可以带你去看一看。”
照这样说，监控里应该记录了死者的死亡过程，如此一来，凶手也在劫难逃。
但我还是问了一句，“有看到凶手吗？”
“是的。”
王警官把我带进他的办公室，我站在他的办公电脑旁，他点开录像，画面里投影的正是实验室的全貌。
死者，于凌晨12点钟进到实验室，从他刚进门的神态中推断，他是被里面的某种动静所吸引进来的。
死者把实验室的门关上，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我们晚些时候带回来的那具尸体上。
死者走到尸体旁，把裹尸布拉开，从他的动作推断，他似乎听到某种声音，来自那具尸体。
死者开始把耳朵凑到尸体的腹部，然后一直移动到脖子处，这时，我猛然意识到，画面里的情景，跟我之前做的梦非常相似。
我止不住的想，该不会有东西从尸体里面跑出来吧！
果不其然，一只蝙蝠突然从尸体的嘴巴窜出，并且迅速的扑进死者的嘴巴里，只见死者双手捂住脖子，异常痛苦，等他挣扎了不一会，他就再也不动弹了。
“那是蝙蝠吗？”
我问。
“正如你所看到的，我们的同事，竟然被一只从尸体里钻出来的蝙蝠杀死了……”
为了防止同样的事故出现，王警官早已拿胶布封住死者的嘴巴。
“小李，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我不知道……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人相信。”
“我当时也是被吓得够呛。”王警官问我，“经过这件事，我们的问题可以重新回到上一具尸体上。”
“你怀疑，我们带回来的尸体，也是被蝙蝠所杀？”
“极有可能。”
王警官又说，“虽然找到了凶手，但我们还有问题没有解决。”
我知道，“关于尸体为什么会在我父亲的坟墓里……”
“王警官，我有个不情之请。”
对于蝙蝠的梦，还有刚刚所看到的画面，我的心里，居然有一种恨不得要把那只杀人凶手——蝙蝠，把它解体，看看它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
王警官听到我的请求后，他拒绝了我，他担心会出现意外。
“改天等事宜都做好，尸体，必须得拿去火化。”
“王警官，我妻子的事，迫在眉睫，在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我再一次收到她的短信，现在你们的技术专员死了，怎么办？”
“小李，也许我能帮上忙。”
我们来到一套电脑设备前，电脑屏幕，处于锁屏状态，王警官想了想密码，然后说道，“没有记错的话，原先的同志是以实际时间作为密码设定的。”
我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01：25，王警官把这一列数字输入，密码正确，我们进入到主界面。
“这还能算密码吗？”
王警官说，“当我告诉你，密码是右下角的时间，你自然觉得密码太简单，可如果我从来没告诉过你，你就永远不会猜到密码到底是什么。它的坏处就在于，如果主人死了，这个密码永远都会成为秘密。”
我想想，也确实是如此。
王警官重复了早上技术专员的步骤，然后开始给玉儿的手机进行定位跟踪。
“最后一次出现信号的地方，还是在你的家宅。”
“有没有搞错？”
王警官叫我冷静，他说，“我可以给你做一个实验，你就知道定位的准确程度。”
只见王警官打通了某个人的电话，应该是派出所里的某个同事，而他此时正在家里睡觉。
“我现在利用的是反向追踪技术，只要我跟我的同事保持通话，我就能通过追踪定位找到他的所在位置。”
“小李你看。”王警官指着屏幕上的地图，“这个点就是他的所在位置，而这里确确实实是他的家。”
哪怕如此，我还是很难相信……
派出所门口，王警官问我，“要我跟你一起回去一趟吗？”
“不用劳烦你了。”
“小李，对于你妻子的事，我们仍在努力进行调查，希望你不要太灰心。”
我回到自家大宅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半。
这雨，没完没了地下着。
我很累，身心疲倦，我回到自己的卧室，即使我再疲惫，我心中的石头，它一直压着我喘不过气来。
我真的很想念我的玉儿。
我卧室的窗，爬满了黑色的藤蔓，这些藤蔓已经伸延到我的床脚，在窗户所在的那一面墙壁，几乎布满了这个玩意儿。
我的精神，开始有些恍惚，依稀中，我闻到一股淡淡的馨香，味道好熟悉，我已经想不起来，我的眼皮，异常的沉重，直到……
古老大宅，敲响的钟，昏黄的光。
吱呀吱呀，松动的木板；吱呀吱呀，虚掩着的门。
古老大宅，摇摆的钟，坍塌的书桌。
吱呀吱呀，变幻莫测的影子；吱呀吱呀，寻觅无踪的你。
如果忘却雨水的喧嚣，沉寂便是今夜的旋律，恐惧来源于黑暗，无知将带来惊慌。
散发着暗香的藤蔓，长长的手，探过窗台，挂成了一幅壁画。
我睁着双眼，它们无处不在。
我无法动弹的身体，任由藤蔓缠绕。
如无数张黑色的手，从地狱伸了出来，它们困住我的手脚，也裹住我的头颅。
我失声尖叫，呼之欲出的却是藤蔓的根须。
直到我身体的全部，融为藤蔓的一体……
我惊醒，脑海中的第一个画面，便是那两具干尸。
而我房间里滋生的植物，似乎要比昨晚更旺盛一些。
我粗略洗漱，拿着一张黑白照，来到风叔的店铺里。
风叔精神挺好，我让他帮我瞧瞧照片，看看他是否能想起些什么。
风叔告诉我，除了韩凌，我父亲、宋涛以及王秋波都是村里土生土长的。而宋涛，王秋波，只是很寻常的村民，年纪跟父亲差不多，但是，王秋波在失踪之前，已经成家立业，当时他孩子已经6岁，后来王秋波失踪之后，他的妻子便带着孩子离开了村庄，改嫁到城里生活。
这样说来，王秋波有个孩子，现在应该有36岁。
至于宋涛，风叔没有关于他的更多记忆，只知道宋涛当年跟我的父亲关系很友好。
“韩凌……”
风叔直摇头，“他好像是从城里来的知青，不过他刚到这的时候，就与你的父亲一同上了山去，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过。村民对他的了解不深，也许问问村里的老干部，多少能问到点什么。”
通过风叔给我提供的线索，我最起码有了方向，照片里的四个人，除了我的父亲，我最为想要知道的，便是这个韩凌。
我正打算回去，门外走进来一个男人。
是王警官，穿着一身简单的便装。
“正好，我要找的人，都在这里了。”王警官接着说，“小李，我们已经开始搜索你宅子附近的情况，待会随我去走一趟。”
“好咧。”
王警官走到我身旁，目光停留在我手中的那张黑白照片上，“小李，能否给我看一眼照片？”
“当然没问题。”
王警官接过照片，只看了一会，“有意思，看来这张照片非常宝贵呀！30年前失踪案的当事人，全都在里头了。”
他把照片归还于我，并且叮嘱我，“你要好好的把它收好才行，有些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说完，王警官又问了风叔一个问题，“伍先生，我很想知道，你的杂货店，开了多久。”
我绝对相信，对于一个警官而言，关于商店的营业年份，他们应该都是有记录的，王警官此举，不知有何用意。
风叔一时语塞，王警官却无意再作打听。
“行了，小李，我们走吧。”
王警官走出店门，风叔挽住我的肩膀，我回头，问他还有什么事，他很严肃地告诉了我一件事。
他告诉我，“王警官，他是王秋波的儿子！”
这个消息，有震感到我，虽然我心中又有了新的疑问，但我没有去问王警官，我尾随着他，并且与他一起走访村南的一些住户。
很多房子，都已经没有人住了，剩下的，都是一年上了年纪的老村民。
其中，就有一个老婆婆，她的家跟我的家距离直线距离不到10米，而且很破旧，从门口看进去，里面的地板，是湿的，我站在门口就能闻得到，里面有股霉变的味道。
王警官喊了几声，老婆婆，才反应过来，她本来一张小板凳上看电视，听到王警官的呼叫，老婆婆手脚不利索，她弓着腰，脸上的肌肉开始收缩，皮肤黑色素沉淀。
王警官问老婆婆有没有看到过我的妻子，一个穿着黑裙子，披肩短发，身高1米7，城里来的姑娘。
老婆婆声音沙哑，但吐字还算清晰，她问，“谁家的媳妇？”
王警官指了指我家的方向，“老婆婆，李毅你认识吗？”
老婆婆顺着王警官所指的方向看去，这时，我从一旁问道，“老婆婆，前两天晚上，是我带着我的妻子回家，就是你现在看到的那个家，我的妻子失踪了，如果你有看到过她，你能告诉我吗？”
老婆婆看向我家宅的时候，表情已经有些不自然，可当她把目光投向我，她突然变得十分惊恐，她颤抖着畸曲的身体，嘴巴欲言又止，不断地嘟囔着；
“鬼……鬼……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