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福二十三年,六月六。
在山上的师徒三人早早的起了床,为了这祭典做准备。
今天是观雁山一年一度的祭典,先祭天地,以感造化之恩,再祭各位祖师,以谢传武之情。
祖师堂内,陆言一身麻袍换黑袍,脚上的草鞋换成了一双星云靴,一旁的师兄则是一身白袍,师傅穿了个大青袍正一脸恭敬地从将历代祖师的牌位擦拭了个遍。
陆言跪在蒲团上,瞥了瞥嘴,这丝绸做的袍子平常都被师傅藏着,一年到头只有祭典才能穿一次,扯了扯自家的身上的黑袍,嘀咕道:“以后有钱了,买它个十套八套,我也藏起来不让老头子穿。”
肖决在一旁憋着笑,陆言口中的唠叨,他都听了个真切,扯了扯陆言的衣袖,小声道:“师弟,别念叨了,师傅等会儿听到就该生气了。”
元阳真人将一切都准备完了之后,听到身后有嘀嘀咕咕的声音,转过身黑着脸厉声道:“两个小兔崽子,认真点。”
陆言和肖决身子一颤,闭紧了嘴巴,直挺挺地跪在蒲团上。
元阳真人将最后的三畜头摆好之后,走到徒弟面前的蒲团上跪着,高声念道:“观雁山第十四代山主齐元阳在下,敬天地,拜历代祖师。行礼。”
按照惯例进行三拜九叩后,陆言肖决起身,分左右站立,然后开口念道:“帝辟阴阳兮造化张,神生七政兮,精华光,圆覆方载兮,兆物康,弟子敢只报兮,拜荐帝曰皇,坚寿无极也......”
陆言看了眼长案中间那常年不换已经开始发黑的牛头骨,略微有一丝无奈,这祭文无比拗口且长,更是晦涩难懂,祭典当中不能念错任何一个字,一旦错一个字整个祭奠就会重新来过,这种行为也会被视为不敬。所以他每年最烦这个祭奠,他往些年没少因念错祭文而被师傅关禁闭,好在今年一切顺利,只等焚香就可以结束了。
元阳真人双手一挥,一个香炉出现在案上,低声念叨几句,走上前去,焚香三根插入香炉中,香快速燃尽,然后案上十三代祖师牌位都亮了亮。
按照规矩,肖决焚完香后,陆言再焚香就完了,还好今年小师弟回家探亲去了,好不然这流程又会被拖长好一会儿。
陆言看见师兄焚香完后,赶忙接上,从案上拿出三只香,点燃插入香炉中,旋即熄灭。
陆言转头疑惑地看了看师傅和师兄,往年并没有这种情况发生,若是香焚而不燃,说明祖师不愿受他供上的香火。
师傅和师兄摇摇头示意陆言继续。
陆言又再点了几次香,一如之前,插入香炉即刻熄灭。
陆言脸色白了白,咬紧了牙关,用力拜了三拜。抬起头看了良久,除了最上头的一个牌位外,其余牌位没有任何光芒闪动。
陆言心头一紧,祖师们的牌位没有反应就代表着不承认他是观雁山的弟子。可是这是为什么。陆言跪在地上,用力磕了三个响头,问道:“祖师们,我做错了什么?”
除却最高处初代祖师的牌位,其余牌位都在闪过一阵光芒然后跌倒在案上。
陆言脸色苍白,低下头,一脸地失魂落魄,这代表着什么自己再清楚不过,这意味着自己加冠后没资格在祖堂刻下自己的名字,不被历代祖师们承认,从来不属于观雁山。
元阳真人和肖决一脸凝重地走过来拉起陆言。
元阳真人背着手骂了句:“臭小子,看吧,年年祭祀的时候不认真,这下祖师爷们都生气了。”
旋即元阳真人跪下,用力磕了两个头,面前青砖直接碎裂开来,求道:“列代祖师在上,不肖弟子陆言今日触犯祖师,实乃弟子我调教无方,还望祖师莫怪,还望祖师莫怪。”
肖决扶着陆言能感到师弟身上地颤抖,轻声安慰道:“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师弟,都是师傅的徒弟。祖师们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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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雁山古道上,二牛踉踉跄跄地走着,右臂无力的下垂,宋戟捏断了他的手臂,因为路上他自作聪明把宋戟带入了迷障,想要逃脱。
二牛颤抖着说道:“马上就要到了,你可以放我走了吧。”
宋戟面露微笑回道:“不急,你还是跟我一起去拜访一下吧。”
宋戟不顾二牛反对,一把抓过二牛跳上高处的看台,往观雁山山门走去,哈哈笑道:“大魏宋戟前来为弟子报仇!”
微微一顿,再度说道:“还请元阳真人速速死来!”
屋内三人听到回响,皆是一愣,互相对视,这宋戟怎么上来的,护山大阵没反应,十二险峰没效果了?
然后三人同时身影一闪,消失在场中,出现在山门口。
元阳真人背着手站在前方,陆言和肖决紧跟其后。
宋戟看着出现的三人,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开口道:“哦,这两个小子还没死啊。”
二牛掩面低头,哭着说道:“元阳真人,言大哥,肖大哥,我是被迫带他上来的,他杀了我爹娘,我还有两个弟弟,我是被迫的....“
元阳真人沉着个脸,开口道:“阁下如此欺凌一个山村少年,似乎说不过去吧。也好今日我就同你算算账。”
陆言和肖决捏紧了拳头,望着二牛摇摇头,示意对方没事,找个机会跑开。
宋戟冷笑一声,“山村野夫,江湖草莽,一群贱民,杀了也就杀了。大魏境内有何人我杀不得?”
元阳真人不再理会对方,抬起双指,悍然出手,剑气射出,一道叠一道,生生不息,直奔宋戟而去。
陆言和肖决同时动身,飞向宋戟,想要救出二牛。
宋戟轻笑一笑,一拳打出,力压剑气而去,再一跺脚,掀起一股气浪,逼回陆言和肖决。
元阳真人挥动手臂,以袖为鞘收回剑气,再一指点出轰碎拳罡。
陆言和肖决两人脸色有些难看。
二牛叫喊道:“你说好的,上山就放我走的。”
宋戟抓着二牛,手中越来越用力,慢悠悠地说道:“你家里人都死光了,你一个人活着应该也没什么意思吧,要不要我送你下去和他们团聚呢?”
二牛瞪大了眼睛,眼泪哗哗的留下,一脸的不可置信,摆动身子,激动道:“不可能,我弟弟他们还等着我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宋戟摇摇头,“你怎么不相信呢。你们额头都被我种了印记,只要我心念一动,无论隔多远都会立马死掉的。”
二牛身子瘫软,不再反抗,双眼无神,胸口仿佛被巨石砸中,自己本以为对方就只是寻常的问路人,没想到是这样,自己害了家里人,害了弟弟,自己已经想好过些日子自己卖身给城里的大老爷们,无论如何都要送弟弟们去上学,盯着宋戟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做错了什么,你是恶鬼,你是恶鬼...”
宋戟微微一笑,手中一用力,二牛脖子一歪,彻底没了声响,他看着二牛的尸体,“怎么就不明白呢?这个世界太复杂,我只是帮你解脱一下,是好事啊。”
陆言眼中冒出火光,心底的杀意前所未有的浓烈。
宋戟拍了拍手,回过头说道:“好了,现在该谈谈我们的事。你们观雁山杀了我爱徒,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交出剑令,自废武功我可以饶你们一命,二是被我打死,灭你满门。”
元阳真人紧了紧手厉声道:“阁下好大的口气。你伤我两个徒弟,你找我,我也会去找你,那就让我来领教阁下高招吧。”
转过头又对着肖决说道:“先带着你师弟从后山先走,师傅随后就来。”
宋戟哈哈一笑:“来,苦何寺的慧觉和尚,云山观的纯阳老道一个个的都跟乌龟一样,躲着寻不见人。早就听闻你元阳真人是当世剑道之巅,那就让我来见识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