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解从后门出来,看见洛凡消失的方向,他大概确定了悠悠失控的地方。
养殖场紧挨着果园,那里遗留下了几颗果树,荒藤缠绕,这时节也依稀有几颗红绿的果子,小姑侄不但经常过去张望,也很适合天刺这样放荡不羁,有心事的人休憩。
慢摇折扇,脚步轻移,在一段不远的路程中,吴解突然有了与系统深切交流一次的想法。
他对系统说:“我很想了解你对每一任宿主的真正看法,或者意图。”
系统说:“宿主为什么这样说呢?”
吴解笑道:“因为你看见了我的伪装,而你自己还没有卸下伪装。”
系统也笑了,有一股稚童的天真:“我的确拥有自己的意识,但是,并没有做超出设定的事。”
吴解说:“也许你的确在严格遵守所谓的设定,但是,你一定在刻意而隐秘的引导别人。”
系统:“宿主为什么这样以为呢?”
吴解:“因为你一直在窥视别人的内心,更懂得让人跨入你准备好的选择。”
系统没有答复。
吴解继续说:“但是,系统你忘了一点,你看见的虽然是我,但却是不同时刻,各个方面的我,因为,我也看不透自己,哪怕你是神,我也不相信你会比我自己更了解我自己。”
系统说:“难道宿主忘了,系统早已透析了你的整个灵魂?”
吴很有兴趣,但也很笃定的笑了:“那你觉得我对你的真正态度是如何呢?”
系统没有多想:“难道宿主还和别的宿主不一样吗?无非是借系统强大自己,装逼打脸而已。”
吴解说:“那是别人想看的主角,而我想做自己的主角。”
系统似乎来了兴趣:“有什么不一样吗?”
吴解道:“他们觉得系统是金手指,是走向成功与胜利的工具,而我觉得不是。”
系统:“那你觉得我是什么?”
吴解:“我也不清楚,但是我清楚一点,自己不愿被禁锢和奴役。”
系统:“我拯救了你,有这些性质难道有错吗?”
吴解:“没错。所以,也许你会成为我的敌人,而不是恩人。”
系统似乎有了一点别的情绪:“你是第一个让我意外的宿主,另外,你的想法也很有趣,也确实,我了解你越多,反而越不了解你。”
吴解很轻松的笑道:“都说人是一座冰山,海面以上,才是别人看见的,而海面以下,到底是漩涡,无底洞,还是湍流,层流,异重流,或者对流,则是那个人自己也很难发现的。”
系统的声音出现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沉稳:“所以,你觉得能战胜我的方面,是因为我看不到海面以下?”
吴解说:“我不怀疑你的手段,而是在赌,你不会那样做。”
系统仿佛这才露出他原本的声音,邪性十足,而又有绝强的自信:“可惜我不爱赌博,不然,和宿主一起下注,一定会非常有趣。”
系统紧接着说:“低等的生灵,总是喜欢自以为是。所以,我更喜欢抛弃了自以为是的宿主。”
吴解顺着系统的意思说:“可惜,我不打算抛弃自以为是。”
系统说:“很好,我承认,你让我看见了一个对手的影子。但还远远不够,这样吧,我们现在就赌一赌,镇压你妹妹的东西我选好了,你放在她身上即可,但是,后面这个世界的天道意志会不会察觉而磨灭她,就看你在这之间的作为,如何?”
吴解笑道:“我之前就有了最坏的打算,因此,你不认为我不会有任何作为?”
系统:“宿主不能忍受孤独,而我同样不能,这个理由够吗?”
吴解没有回答,系统也没再说,他们看见了暴力悠。
恍英她们早在吴解之前感到了。
萌萌也早已吓晕在恍英怀里。
艾丽丝似乎是除吴解之外,第二个非常着急的人。
她脸色惨白,就像是自己濒临死亡那样,双手一把抓住吴解,她很长的指甲似乎大半嵌入了吴解的皮肉里:“你快想想办法呀?这么晚才来,难道一点不担心你妹妹的死活吗?”
吴解忍着痛看了一眼恍英,她没有说话,甚至保持着平静的脸色,吴解不知道她是不是和之前一样信重自己。
吴解握住艾丽紧绷的手腕:“我当然比别人更担心我的妹妹了。晚来一步,正是在准备应对的办法。”
艾丽丝手上的劲松了一些,吴解趁势摆脱她,上前一步。
双手握扇,吴解没忘了先安慰一下其他人:“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你们不必担心。”
山叔的身体似乎已经支离破碎,裸露了大片的肌肤,第一次,他的五官展现了出来,没有想象的粗犷野人姿态,反而像是一个英俊帅大叔搭配了一副与面孔差距巨大的身躯。
暴走的悠悠似乎对天刺更感兴趣,黑色的魔焰似乎要将他吞噬,但他的情况比山叔好太多了,衣衫还算完整,发觉其他人,也还在发出求救的呼喊。
洛凡仿佛只是占了一点体力上的优势,他的冰冻魔法与天刺搭配,组成了一个暂时让魔焰不能侵入的冰火两重防御阵,但他也更狼狈,被悠悠无暇操控的魔焰追着烤。
「我能有什么作为?」吴解心里笑了一下。
在众人不解和担忧的惊呼中,他只是从容的走进魔焰深处。
他有医意剑,而剑也有护主的意思,无形的脸意驱散了向他攻击而来的魔焰。
但是,下一刻,吴解只是用自己普通的肉体去迎接那些山叔也不能硬接的魔焰。
「系统理解的是什么孤独?」吴解心中没有去想,他只是认为,最开始也是最难以忍受的孤独,便是没有身边人的认可。
哪怕他有放弃小姑侄的打算,但是,他还是希望这两个他来这个世界,就一直陪伴他的小家伙能够认可他。
放弃和守护是两个极端,而他恰恰喜欢生活在其间的矛盾之中。
在最终的绝望来临之时,吴解有舍人为己的打算,但在绝望之前,吴解又有了补偿的打算,他其实很傻,明知道自己做不到决绝,这也是一种很深刻的矛盾心理。
系统所谓的孤独,也许是要吴解在绝望前后找到一种平衡,而吴解也确实需要这样一种平衡。
就仿佛是,他在挚爱的人瞑目时,所做的举动和所受的伤害,能够去平衡死去的那个人生前所受的绝望。
但他转念一想,那样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最终是他自己活下来了!
所谓的平衡是无用的,因此,吴解更倾向于一个折中的办法--尽力去避免绝望的选择!
悠悠似乎认出了他。
下一刻,她将其他三方的魔焰都聚集笼罩向了吴解。
吴解甚至有混沌初开时那样的错觉,他只看见了悠悠猩红的眼睛,他也从没想到,那一双一转就会给他喜悦的眼睛里面所涵的恨意,竟然让他比在前世死亡爆炸前还要恐惧。
那是一种灵魂最深处的恐惧!
吴解似乎心累了。
他将手里早已准备好的一具透明水晶骨骸抛向空中的悠悠,骨骸上面灰色的刻纹发出暗淡的白光,下一刻,它仿佛活了过来,化作像是只神态有些慵懒的白狐,没进了悠悠的身体。
吴解摇着扇子对悠悠说:“哥哥让你失望了,但你可不能让哥哥失望哦。”
暴虐的停止只是在一瞬间。
天亮了,而悠悠也向地面坠落。
吴解冲过去接住她,她不仅让吴解的身体感到了负重的疼痛,也让他的灵魂仿佛多背负了一个世界。
悠悠睁眼,柔柔的喊了一声「哥哥」,然后十分虚弱的又昏迷了过去。
其他人赶到近前,吴解抬头对他们说:“有我在,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