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0日,第一抹晨光出现前,三叔带领众人抵达了离东域大陆最近的一处海岸线。
这里隔吴家庄园有好十几里路,不是长离久别,回忆过去,吴解也厌倦热泪挥洒,或者面露不舍、哑口无言,有些矫情的画面,所以他谢绝了亲戚朋友的相送。
海天想接的壮阔景象,第一眼就给吴解带来了精神上的愉悦。
前段时间的勾心斗角,他除了感受到乏味以外,也有投机取巧,并没有发挥出自己最大能力的挫败感。
为了更好的应对接下来的困难和险境,他需要短暂的旅行来调整心态。
因此,吴解希望这段旅行能平平无奇,多经历一些像走访热带雨林或者在金色的沙滩上晒晒太阳这类小却美好的事情。
但有了其他方面的诸多因素,更有了抽中一本名为命运规划书的原因,反而让他的这种期待不可控的慢慢减少了。
和原先世界同样,因学生暑期的原因,最近两月是出海旅行的高峰期,虽然海上没有一只船,但岸上早已人满为患。
扑面而来的咸风,让人脸上感到一些刺痛和冰凉,再有不同人类身上所带的各种气味混杂,起伏绵长,使人的鼻子最先感到厌烦。
因此,旅行经验比吴解丰富的恍英,带着他和芳汀,选择去一处在护栏边上,有木棚遮挡,相对安静的区域等候。
比起恍英的平常和闲适,芳汀的表现拘谨多了,甚至还是有些心怯。
她也是空手来的,三人的行李包袱,全被吴解收在了自身的储物空间内。
但芳汀还是手足无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双手绞在身前,要么是紧挨在吴解旁边挪动,要么是跟在吴解身后,不时踩一下他的鞋跟。
其他人若多看两眼,肯定能发现她穿衣打扮和气质上的冲突。
她穿着黑色纱裙,露出脚踝,脚上是一双白色的精致凉鞋,手上也有白色的镂空袖带。
即使没有佩戴昂贵或者样式夸张的帽子,也不像是一个怯懦的女仆。
又有一身白的恍英在前,这种视觉上的对比差距便更耐人寻味了。
从旁人的眼光中,吴解仿佛也读出了他们眼中的讥讽之意——不知这是花钱从哪里买来的小媳妇?
花钱买媳妇,或者纳妾,主要因有奴隶制度的存在,在这个世界并不是少有的事,甚至是发展成了高等阶级的一种怪癖。
吴解清楚那些人想的是什么,但他更在意的是芳汀从别人眼中受到的诋毁和攻击。
芳汀确实是他买来的,还是经由别人的手,一瞬间的思考后,吴解有了助长这些人低级趣味的想法。
他伸手拉着芳汀的一只手,这只手并不是柔若无骨,反而是有些瘦骨嶙峋,只是紧绷和粗糙,但不失弹性的皮肤才让人感受到了一些活力。
因此,吴解更加怜惜的说,“你怕什么?不懂就多问,不会就多学,马上你就可以成为公民了,到时候我的一半家产都是你的,也就是我花了一半家产买你回来,第一次带你出来玩,要大胆一些,自信一点,知道了吗?”
“啧…”旁边有人听见吴解说出来的这些信息,不由自主的啧了一声——
买个奴隶回来,不仅要让她成为公民,还要分她一半家产,若不是图这个奴隶的美色,要不然就是这人脑子有病。
仿佛听见了世间最可笑的谎言,周围的人很快对吴解失去了兴趣,只剩下个别男人用猥琐的目光时不时瞟一眼芳汀的背影。
芳汀想要回答,但吴解的话让她暂时没法做答。
吴解没有和她多对视,更多的是在频频四下张望,像是在巡视领地,她又被他紧紧拉在身边,没怎么思考,便明白了这是吴解在保护自己。
吴解的这种举动,哪怕有了之前的调和,她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不太能接受,除了跟着吴解的脚步,偶尔对他露出微笑以外,她便还是低着头,开始对自己的身份改变做出思考。
哪怕是自报姓名,在人流变换异常大的海岸线,走两步又没人认识自己了。
吴解有点怀念网络信息传播的好处了,如果一个世界和原先的世界同步,他弄出那么多大新闻,遇着自己的人,除了拿手机偷摸着拍照外,绝不会当面露出对身边人的质疑。
为了保护芳汀免受异样的眼光,他只能赶在别人的目光前,像是拥有敌意那样无声的宣布一种事实,以此逼迫他们挪开视线,这样的方式,让吴解自己也感到了一些无奈和可笑。
但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前面可能是恍英吸引了别人的视线,或者是他表现出的像是横冲直撞的气势,很少见异样的目光,甚至也没有其它地方拥挤;
他也感觉到了芳汀反握住他的手传来的力道。
很快到了相对安静的等候区。
吴解身心有一刹那的放松,感受到芳汀还紧绷着身子,他一下放开了拉着她的手,准备让她同恍英坐下休息一会儿,可芳汀却一下子将他的手抓的更紧了。
吴解不知道几步路的距离,让这个自己并不怎么了解的女人心灵发生了何种变化,他略微猜测了一下,把这当成了一种有保护在前的认可,不仅没有分开她的手,反而尝试着五指交叉。
那只手似乎不解其意,也没露出抗拒,迎着已经交付了钱、在眼前这个更像是茶棚的空间里选了里面最好座位、早在等着他们入座的恍英女士的目光,吴解便适可而止了。
“去吧,和英姐坐一会儿,我在这附近看看。”他转头对芳汀说了一句,接着贪念的摸了一下那只手,在主人后知后觉,面上露出羞红前,松手离开了。
从昨晚开始,吴解已经察觉了恍英对自己前去恍惚族在他父亲身上的一些忧心,实际上,只要伐森光明磊落,吴解并不会做其他想法,更不会去了便找茬儿。
但恍英明显比他知道的多一些,吴解想着自己要做一些准备,也要让恍英觉出一些味道,先做点预备,所以他有意避开了可以互相盘问的时机。
类似船票的事宜是由三叔一手揽下的。
吴解之前拖系统结合这个世界的时间变化在头脑里复制了一个时钟,还差一刻钟,就是七点了。
他早已想不起这个世界的邮轮是什么样子,又没有站在高处,看不见后面还有没有赶船的人,也看不见有几处栓揽绳的地方,或者是有几处船上放下甲板、岸边的人持票上船的通道口。
晃悠了一阵,吴解还是只有站在花岩做成的护栏旁,嗅着海风,看着近处的海浪和天边升起的红日。
“万事万物皆有命,形而上者本为运,掌众死生吾奉主。”
此情此景,想起命运规划书的简介,吴解有了拿它出来翻阅的冲动,但碍于人多眼杂,又像是一本无字天书,他只能作罢,取出了小七姑娘的一本藏书。
可没看上几眼,三叔的一名随从找到他,“小吴先生,船马上来了,我们去路口等待吧。”
吴解收起书,指着恍英她们所在的区域,“那麻烦你也去通知恍英她们了。”
这名壮勇走后,吴解转身看了一眼登船的方向,那里已经有人主持秩序,拉了警戒线,露出了一大片空地,倒真有几分要出发的味道了。
三叔早已在警戒线边上等着,看着其他人前来,给他们发了票,又给检票的人打个招呼过了目,便连忙带着他们入内排队了。
吴解看了几眼边上面色严肃,持有器械,身穿统一黑色制服的人,才像是猛然想起,这个世界也有专门从事运输的势力。
虽然方式没有御剑飞行或者御兽飞行那样轻便与奢侈,但也是很好的结合了这个世界的超能力。
比如他们马上要坐的船,差而笨拙的方式,是靠海洋巨兽驱动;强而便捷的方式,则是靠魔法或者修真法阵驱动。
其中最贵也是最安全的,与其他事物的规律一致,便只能是修真者打造的船只了。
因此种种,吴解十分好奇手里的白色像是号牌的船票对应的是哪一类型的船只。
在人心躁动的等待中,肉眼所及的宛若一条直线的海天附近,终于出现了一些黑点。
那些船只的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钟,当先一只大如山岳的轮船就已停稳在了吴解等人等待的右侧区域。
轮船的样式简单,两头尖尖的,上面没有桅杆,从如一面城墙,画了一些黑色凶猛大鱼图腾的木板结构上方,只露出了一些白色墙壁,红色屋顶的样貌。
轰——
靠岸一面,由铁链牵引的甲板落下,出现了一座巨大的门户,下一刻,便是形形色色的人迫不及待的簇拥而出。
吴解他们一面的眼前也有船只靠岸,但与那只巨轮相比,半点不起眼,就像是几十条江上打鱼的扁舟。
但三叔的笑容里,确实是说明了,他们即将要乘坐的是这些小船,每只船虽然只能容纳三到五人,可速度却是其他船的几倍有余,为了尽快到达和安全起见,他包了两条船,彼此并列行进,可以互相照应。
吴解暂时没有考虑三叔的安排是否包藏了别的心思,他只是像怀着对视野开阔的向往,偏头凝视那只巨轮。
小船内的人也开始下船,从他们前方的两边离开海岸线。
当一条条小船排成一线时,巨轮的最后一批客人也开始下船了——
两排奴隶,彼此用铁链牵引着,手脚上都有镣铐,中间像是奴隶主的人手持长鞭,有动作稍慢的奴隶便会吃上几鞭。
虽然外人看不见他们身上裂开的伤痕,但沉重的、像是他们在哀嚎和反抗的声音,却是让人更加心惊。
很多人对此都有感触,或是同情别人,或是警醒自己。
吴解原本只是拉着芳汀的一只手,但很快,芳汀却整个人依附在了他的手臂上,身体打着颤。
吴解只是紧握住她的手,没有别的动作。
再过了一两分钟,他们上船了。
恍英与他们同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