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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嘉陵追狐妖(四)

彼时苏青丞正在替花与之解狐毒,苏青辞和碧流已幽幽转醒,忽听远处传来一阵风吹碧波般的水声,三人都提着剑警惕了起来。碧流突然惊呼出声:“水!水!”便见那山林之中突然涌过来一股潮水,潮水从他们身边丈外的地方经过,如同攻城略池一般,席卷而来,又席卷而去!

“绮月姐姐在上面!”苏青辞指着那水面上一晃而过的绮月,忽听苏青丞说道:“你照顾他们。”转回头时,他已不见了。

绮月追了一路,从林子里追到了村子里,又从村子里追到了镇上,走到哪里,水就跟着流到哪里。镇上百姓见一股白花花的水从街上流过,水流过后,街上仍是一片干,又见水上站着一个英姿飒爽的红衣女子,一个个惊得如同呆鸟。

狐妖真元被她追得连口气都喘不过来,忽见她身后跟来一个白衣小公子,心中一盘算,突然折转身来,直冲镇上的百姓而去。绮月料想他定是想找个身子附真元,早先他一步挡在那名百姓身前,一记符咒打来,那狐妖真元立即又找了另一个目标,苏青丞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朝他打来一记符咒,却正中了那狐妖下怀。狐妖真元钻入水中,从苏青丞脚底下附上了他的身。

成功附身苏青丞的狐妖仰天大笑一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绮月抽起一道水鞭往苏青丞身上抽去,狐妖又大笑一声:“你打吧,把他打死了,我也不会死,死的只会是这臭小子!”

绮月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脚下用力一踩,水流猛地往上升,将苏青丞整个包住,又沉了下去,苏青丞整个人便埋在了深水之中。那狐妖水性不强,入水不过片刻便憋不住,此时苏青丞自己的真元占据主动位,狐妖真元被硬生生憋得挤了出去,一出去就被绮月的镇妖符给收了。

苏青丞从水底下冒出来时,略委屈地瞅了她一眼,手下意识地摸了下还隐隐泛疼的左半边身子。

“臭狐妖,老老实实地在里边待着吧!”绮月一把将镇妖符化了,走向苏青丞,问他其他人怎么样了。

苏青丞默了半晌才道:“无事。”

“回去看看他们吧。”绮月继续带着她那汪潮水往回走,苏青丞跟在她身侧,两人慢悠悠地御水大半天,天都黑了,月亮出来了还没找到苏青辞他们几个人。

当夜恰逢十六,月亮格外的圆。绮月仰头望着月亮,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苏青丞一些有的没的问题,苏青丞都一一答了。

“你听过月神吗?”

“没有。”

“这都没有听过。”

“我听过太阳神。”

“太阳神是谁?”

“天上的一个神仙。”

“我说的是地上的神。”

“你听过吗——月神?”

“我当然听过啦。”

“那是谁?”

“就是我啦!”

水突然像被一把大刀劈开一般,从绮月和苏青丞中间劈成两半,一半向东急流而下,一半向西急流而下,纷纷掉入两座深渊之中。绮月从水里面钻出来时,苏青丞已不知去向,背面是一块耸立的大石,水流从西往东流,看样子似乎是掉进一条大河里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绮月暗自呢喃一声,御水掉进河里,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她在水里划了一阵,忽觉身上甚是清爽,便又潜入水中游了一会,瞧瞧四下无人,又是晚上,便把外衣脱了,扔在那石头上,独自又在水中玩了大半天,终于尽兴了,才钻出水面准备伸手去拿衣服。刚把手伸出,露出大半个香肩,她又倏地将手收了回去,身子也一点一点地没入水中,只剩一颗脑袋还露在外面。

方才还不停摇曳着的水此刻静得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两个人影。一个是绮月,一个是立在石上的人。这人身着玄衣,手执墨扇,玉立岸边,夜风轻动,偶尔吹起他一两丝理得一丝不苟的长发,墨扇合着,扇底缀着一串银饰,银饰上挂着一只月形铃铛,风一吹,铃铛便发出一阵“玲玲玲玲”的悦耳声音。

他从石上俯瞰着水中,她从水中仰望着石上,两人四目相对,都是如墨般漆黑的眸子,像装了浩瀚星辰一般深邃,彼此都在看着各自眼中的星辰。

绮月维持着一个姿势望着石上之人,夜突然沉寂,连风都变得安静了。许久之后,她鬓边一缕湿发淌出一滴水,滴在水中,发出“咚”一声轻响,打破了这份梦幻般的宁静。她张了张嘴,唇角蠕动着,想说出什么,却没有说出来。石上那人也是维持着同样一个姿势,眸光仿佛凝滞一般,定格在她的身上。

苍穹之上,皎月高悬,映着河边两个倩影,像一幅画一样,游走在另一片世界里。

不知过了多久,月已不在中天,夜风微拂水面,绮月冷不防打了个寒颤,石上那人飘然转身,如一阵轻烟,消失在月色中。许久之后,绮月倏然收回空然望着石上的眸光,神色怔然地望着虚空的水面,俄顷,再回头望着石上,石上只有她的衣裳静静地躺在那里。

绮月木然地动了动身子,出了水,穿上衣服,立在石上回望着水中。水中清澈如许,恰一阵风吹过,惊起一阵波澜。她失神地望了一会,欲转身时,余光瞥见水中映着一个人,正张大眼睛望着她。这人穿一身雪白的衣裳,整个人影都映在水中,但与其说是映在水中,倒不如说是直直地仰躺在水中。

绮月转身看了一眼,身后并无他人,俯下身子,仔细瞧着水中之人。少年睫羽修长,凤眸流光,似水帘掩着秋水,又略见轻烟一般的惆怅,是她从未见过的少年人的眼。

“青丞。”绮月唤了一声,水中之人仍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青丞。”绮月又唤了一声,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绮月跳入水中,水底并无苏青丞,也不见了他的影子。她回到石上,往下看时,苏青丞仍然仰躺在水中,睁大眼睛望着她。

“这是怎么回事?”绮月在石上来来回回地走动着,忽然想起自己御的那汪水,遂施术试着将那汪水从河中分离出来。苏青丞果然被包在那汪水里面,将他救出的时候,他已经因为窒息太久而停止了呼吸,身子也僵直无法动弹,双眸一直大睁着,所幸他的真元还留在体内,目前还是假死状态。

绮月输了一些灵力给他,他的身子慢慢变得柔软,也开始有了微弱的呼吸。见他脱离生命危险后,绮月才松了口气,坐在一边看着月亮发呆,脑中来来回回地映着石上那人的面容。

怎么会是他?莫非是做梦了?

月玲……

他的扇坠上挂着的,不正是她的法器月玲?

绮月失神地望着空然的夜,左手缓缓地伸出,手腕上空无一物。她又默默地垂下头,忽见苏青丞直挺挺地坐着,眼直直地望着她,把她吓了一大跳。

“青丞,你起来怎么不出个声?”

“他是谁?”

“他?”绮月心跳蓦地漏了一拍,眼怔怔地看着苏青丞,“你也看见他了?”

苏青丞修长的睫毛闪了闪,又直直地躺了下去,闭上眼睡过去了。绮月走过去,替他理了理已经散开了的腰带,坐在他的身侧,撑着脑袋望着月亮,一直到月亮落下,太阳升起,苏青丞才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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