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河边得到的鱼,游弋在厨房的水缸里,难逃被屠宰上桌的命运。白慧熟练的起锅,烧水,准备着。一旁的许霞看着,眼里急切的目光说着我能做什么。白慧朝许霞笑了笑,帮着烧水吧。她们没让下人帮忙,想着真正给一家人做一次饭。许霞作为大户人家的千金,其实是不怎么会做饭的,更别提杀鱼了。但是这并不影响给他心爱的丈夫以及两个孩子做饭的冲动。两个孩子在院墙下面,张二弯着腰在地上半跪着,气喘吁吁。张三则站在张二背上,双手抓着树枝,努力往上爬。
“好了吗?”
“马上,马上。”张三说着靠着手臂一用力终于爬上了树,张二也起身伸出小手象征性的拍了拍背上的灰尘,然后慢慢爬上树,张三在树上用力拉着,脸上通红。张二终于上来了,两人喘着粗气,呼哧呼哧。张三钻到另一边的树枝上,把他原本待着的树枝留给了张二。两个小孩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院墙外的人来回穿梭。
这天晚上,一家五个人一起围坐在浑身近乎透明的玉桌上,白慧做了几盘鱼,鱼汤、煎的、烧的都有,许霞做了一两盘下饭菜。两个孩子靠在树上睡着了,许霞叫的时候,两人懵懵懂懂睁开眼,揉了揉眼睛,对视嘿嘿地笑着。张一起身在屋里拿出一酒壶三酒杯,坐在玉凳上,给自己倒了一蛊,又分别给白慧和许霞倒了一蛊。两个女子都说自己不喝酒,张一说自己也不喝酒,但是今晚的酒必须喝。难得一家人开开心心聚坐一桌。张一举着酒杯在灯光下等着白慧和许霞,两人端起酒杯,张一轻轻碰了碰两人的酒杯。一饮而尽,烈酒入肚,烧的张一心里暖洋洋的。张一把酒杯放下,白慧和许霞才放下酒杯。许霞脸上升起片片红晕,煞是好看,张二和张三并肩坐在长凳上,他们的头刚刚伸在桌子上边,下巴搁在桌面上,就像他们的父亲把手放在桌子上一样。许霞和白慧给两个孩子夹了鱼,说着小心刺,他们的父亲也夹了饭菜在他们碗里。两人闻见这鱼香味,眼睛冒光,狂咽口水。张三偏头看了看张二,又看了看碗里的鱼,张二也顺着他目光看了看。嘿嘿一笑,加快着嘴里的咀嚼。
他们先说轻轻地说着,然后响亮的喊着,最后叫叫嚷嚷地说着:还有鱼吗,还有鱼吗。许霞说没有了,都给吃完了。两个小孩大失所望,差点没忍住哭出来。张一嘿嘿笑着,我这里还有啊,想吃吗?他们使劲点了点头,伸长了脖子,想看他们父亲的碗里。张一将碗里的鱼肉夹给张二和张三,两个孩子先是慢慢的闻,然后再猛吸一口气,慢慢的吞着口水。他们的口水和鱼肉一样香,张三把鱼肉和米饭一起放在嘴里嚼,张二也跟着有模有样的学着。
等吃完饭,两个孩子嘴巴鼻子里还残留着鱼肉的香味。张一坐在一旁搂着两个孩子笑着,他的两个妻子则是起身收拾起桌子上的残羹剩饭,一家人其乐融融,有说有笑的。夜晚,两个孩子躺在床上,伴随着鱼肉的残留香味沉入了梦乡,继续与鱼肉战斗去了。第二天,张一带着两位妻子及两个孩子在这古城街上闲逛着,他和两位妻子不时的笑着,两个孩子也跟着咯咯的笑,随便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笑。这一刻他是幸福的,他的两位妻子也是幸福的,他们的孩子也是幸福的。从此他们兄弟二人形影不离,天天一起玩耍,他的两个母亲也曾担心过他们会关系不好大打出手,因为他们母亲不同的缘故。没想到这两对兄弟好的很,即使他们身上有伤痕,也是他们俩跟别人打架造成的。
不知不觉,张三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那些曾经的记忆伴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而逐渐消散,如同年迈的老人渐渐失去曾经的青春。这天,张三一人在院落下抓着蚂蚱,他的哥哥已经被送去私塾读书识字去了。他还是一个人玩耍,只有下午他的哥哥放学才能和他一起玩耍。他只觉得头有点晕,接着脑袋仿佛要炸开一般,痛的他站立不稳,一下栽倒在地上。屋里的许霞听见响声,朝外面喊了声:“张三,你在干嘛。张三。”不见回答,许霞又喊了声,还是不见回答,只有偶尔的鸟叫声答应着。许霞一下放下手中的针线,跑了出来,正好看见张三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许霞吓的花容失色,疯了一样跑过去抱着张三,一遍大喊着张三。喊声引来了下人,一人跑去通知张一,一人帮着许霞把张三送进床上躺着,一人去叫郎中了。许霞坐在床边已经镇定下来,一脸担忧地轻轻抚摸着孩子的脸庞,轻轻把孩子脸上的尘土擦去。过了一会,郎中同张一来了,白慧也来了。郎中把了脉,说是疲劳过度,好好静养几日便可,说着开了药方,许霞松了一口气,张一接过药方,说着送郎中,两人出了院落,张一紧张地问着郎中。郎中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张一一下火了,拿出了张家家主的气势,郎中一下更害怕了。
张一无奈强行平复自己的心情,缓缓问道。郎中舒了口气,慢慢说道,张三脉搏微弱,只有将死之人身上才有的脉搏,一切全靠这孩子自身,能不能挺过全看天意。张一如遭雷击,浑浑噩噩挥了挥手,郎中告辞离去。
张一待在外面来回徘徊,即使他在外面权利滔天,在家里他只是一个父亲,怀上张三本就不容易,现在又遭此大难。老天爷,是我张一做错了什么吗。张一在外面低声哽咽,身体抽搐着。到了下午,张二放学回来了,看见他父亲坐在外面低着头。问他父亲为什么在外面,他父亲说没什么,便带着他进去。院子里许霞和白慧闲聊着,偶尔发出笑声。张一没敢多说,悄悄进房看了眼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张三。而张二在母亲的话中,知道了弟弟生病躺在床上,叫他不要打扰弟弟休息,他也悄悄去看了弟弟。正好看见父亲出来,张一看了看儿子,抱了抱他,告诉他,去看看弟弟,小声点。
张三坐了个很长的梦,梦到自己在地球上的一生,梦到了自己离父母渐渐远去,一幅幅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逐渐消散,他想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到,他急坏了。然后他醒了先是哭泣着,之后嚎啕大哭。引来了外面的人。他的父亲、母亲、哥哥。他的母亲抱着他,泪水打湿了他的脸庞。他的父亲松了一口气,一直绷着的弦终于松缓下来。白慧也由衷的高兴。哥哥看着弟弟傻笑着。
自那以后,张三受到了格外的照顾,若是有好吃的,张三先吃。什么好玩的玩具先给张三玩。进进出出总有下人跟着,不管是出去玩耍,还是上厕所。在张三醒来的几天后,张一终于向两位妻子坦白了郎中的话,这些话,一直憋在他的心里,如同被一块大石头压在心头,压的他喘不过气。现在说出来了,舒服了。现在张三没事,他的两位妻子听到他的话,都松了一口气。许霞还以为是小毛病,原来这么严重,她按着胸脯,满脸虔诚,嘴里念叨着: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张三在经过两月的监视后,终于解除了,恢复了以往宁静的生活。总有人跟着他,他想爬个树都不行,想去抓蚂蚱也不行。这不行,那不行,那我能干啥。在那两个月里,张三找到了他的乐趣,与看着他的人玩起了捉迷藏。躲掉了,他就躲起来远远看着,捂着嘴,偷偷的笑。若是下人在他后面出现,轻轻地喊声“少爷。”他就难看的表情慢慢扭过头,跟死了爹一样的表情,吓的他魂不附体。他大喊大叫着,又飞快的跑躲起来,到了下午他哥回来了,他就没了和下人玩捉迷藏的心思。而是和他的哥哥炫耀起自己躲过下人监视的光辉事迹,双手叉腰,一副等着被夸的表情。
而这时他哥的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让他浑身难受,如遭雷击。这是小孩才干的事,我们夫子说了男儿该志存高远。他的哥哥轻飘飘的一句,神色一脸向往。张三羡慕了,忙问道:那怎么样才能志存高远?多读书。张二答道。在那以后,这句话成了张二的口头禅。不管别人问什么,回这句话总没错,是有道理的。一次,张三问着他的哥哥,怎么才能钓到鱼。张二回答说:多读书!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让张三无比的向往,他举着小手一脸期待连问道:怎么才能多读书?他的哥哥瞥了眼他,不慌不忙地说着,自然是去私塾读书识字。说完他的哥哥起身拍拍屁股,自己要上学去了,不跟你聊了,我时间紧凑的很。他看着他哥哥的背影慢慢远去,便觉得什么玩具,什么爬树都索然无味,他也不再和监视他的人玩捉迷藏,整天呆呆坐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
许霞以为他又生病了,忙问着问那。他问什么时候他能跟哥哥一样去上学。他的母亲摸着他的脑袋,语气温柔说着明年就可以跟哥哥一起上学去了。他沉寂的心又再次复苏了,“真的吗?”
“真的。”
之后的每一天,他掰着手指头算着日子,手指头不够,再加上脚趾头,后来这些也不够了,他又在墙上刻着,这样方便多了,还容易记。为此他开心极了,如同那天吃了鱼肉一样开心。每天他最开心的一件事就是老早起来跑去刻下今天的标志。春去冬来,时间好像与院墙上的刻痕呼应,刻痕越多,时间也变得越少。终于刻痕不再增加,时间也悄然而至。
转眼间,张三四岁,也到了读书识字的年龄。私塾是以前的张家主创建的,供张家的小孩读书识字,也有少数外姓人家,有些钱财的。或是在张家待的时间长劳苦功高的下人孩子。私塾只有一位先生,是个老人。名叫杨宁。在以前的张家家主创建私塾的时候,那时的杨宁还是个年轻小伙,流难逃亡至此。刚好张家家主招先生,杨宁以前读过一些书,在当地也称的上是个读书人了。杨宁看看自己身上的邋遢破烂,摇摇头,这身行头,怕是没等说话就得被轰出来。于是杨宁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神色慌张,鬼鬼祟祟的胡乱抓走了一户人家忘记收走的几件衣服,当时他的心比往常跳的都快,沸腾的热血让他的双腿直打颤。衣服到手后,杨宁慌慌张张逃走,生怕那家人发现。夜晚的黑云散去,月亮不情愿的出来,只露出小半,表示着抗议。路上,杨宁在月光的照耀下,捡到一把刀口参差不齐的剪刀,可谓瞌睡就来了枕头,让杨宁内心大喜。
夜晚河边,皎洁的月光与白色闪闪发光河流遥相呼应。在正义的月光下,所有的卑劣行迹无所遁形。他用黑漆漆的眼珠在河边四下打量,见四下无人。杨宁用那把参差不齐的刀口对着杂乱的黑色头发下了手,剪刀夹着头发,头发扯到头皮,痛的他差点叫出声。他忍着痛,在天空白云的流动中,头发渐渐变短。杨宁脱下脏破的衣服,让他肮脏的身体使干净的河水变了浑,冰凉的河水也冷却了他沸腾的热血,使他渐渐平静下来。他懊悔了,自己居然去偷了衣服。只要明早还回去,那家人一定不会发现。一旦打定主意,便头也不回的走下去。他穿上了新衣服,很久没穿过这么舒适的衣服,让他身心都轻快了几分。破烂衣服入了河伴随着头发渣一起漂流远方,而沉重的剪刀永远沉入了漆黑的河底。他找个离河边不远的地方打算度过今晚,他在一石狮子下用手来回擦拭着石板,生怕擦的不干净,玷污了穿在身上干净的衣服。擦完之后,身体慢慢靠在石狮子旁,缓缓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刚才的一切,想着明天要做的事。思绪万千让他难以入眠,这闷热的夜晚也让他的身体难以入睡。在这双重作用下,他又站起身去河里冲了凉,然后终于美滋滋的睡下。约莫睡了几个小时后,他慢慢睁开了双眼,抬头望着此时天空,还有些昏暗,于是他盼望着早点天亮又希望晚点亮。毕竟留给他的时间不多,这一切让他坐立不安。在焦躁的心情中等了约半小时后,天空渐渐明亮起来,这给他的内心带来了一丝曙光,同时也照耀着他干净的外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