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作。”他轻轻唤出她的名字，但这两个字在他的喉咙里抖颤，打滚，拖成了很长的颤音。
莎是她的名，两个并无实际意义的字———保使么莎作——曜辰曾因好奇这个奇怪的名字而追究了一番，后来才得知这不过是个译名，少数民族语言用汉语翻译过来的名字，这名字奇怪而且长，可他却不用什么功夫就牢牢记住了。
而且从此也将这名字的主人牢牢记住了。
那时他深刻的体会到美人如画这种美好意境，他追求她六年，但是在她的诸多追求者之中他最傻的。
中学的时候，曜辰特别腼腆，青春的荷尔蒙促使他发疯，但他从不敢看她的眼，从不敢主动寻她说过一句话。
但腼腆的曜辰也有他的方法，他写情书，一写就几千字，书信的内容极为丰富，涵盖天文地理哲学典故，这些书信如果拿到出版社去或许可以登在某某杂志上供人赏读。
除了情书，他还有其他的办法，他一次叠了五百零二个纸鹤，装在一个大罐子里去送给她，她也只是不大欣悦地看了一眼便扔进了垃圾桶。
那时候多半是少年热血故，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从中学时代走出去的情侣不见有几对是完成了从爱情到亲情的实质改变的，但曜辰后来也会想到她，想到那些做过的傻缺事。
但没想到在这儿见到她却是这幅模样。
在这个世界，他们实际上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在那个围困了几千人的笼子里，因为她，曜辰和猛虎干了一架，赢了，曜辰以为她会和自己一路的，但自己醒来的时候却不见她，曜辰心里有些懊恼。
“莎……”曜辰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尽量不使喉咙颤抖，“你能说话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发生了怎样的事？”
曜辰的喉咙还是在抖，他感到眩晕，他的大脑运转的很迟钝，他想打开那扇门，走出去，但他又不敢，实验室里不只自己一个人。
她们隔着一堵玻璃墙相互凝视，曜辰明白了，明白了她眼里为什么会有那么深的孤独——从此她不再是一个人类，她将远远地被隔绝在人类世界之外……父母、兄弟、爱过的人、爱她的人都被切断隔绝。
曜辰语无伦次地喊着，“为什么？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她终于在曜辰面前露出了全部的样子，一个柔软的人类的脑袋焊接在用金属铸造的蜘蛛躯壳上，“我其实已经死了，我的胸口被洞穿，子弹穿过我的身体，那感觉有点冷，有点失重……他们杀了我以后砍断了我的手脚，我的身体被撕的粉碎……幸好整颗脑袋还完整的保留着，它们就把我的头装在了这个身体上……你得当心，人很可怕。”
金属肢体敲鼓着地面，笃笃笃，沿着那条廊道渐渐地消失了，玻璃墙上沾了很多雾气，是他们的呼吸时凝成的。
“都走了？”子瑜突然坐起来，看来她老早就醒来了。
曜辰用手掌抚摸在玻璃墙上，试图擦去上面的雾气，玻璃被擦花了，外面恢复了安静，如同一切只是幻梦。
子瑜从后面轻轻地抱住了曜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什么也没有说。
此刻看起来岁月静好，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此刻他们也不会再认为是谁把他们安排进了一场深度的游戏里。
如果这是一场游戏一场别致的梦，那只能说明所有的人类都从没有醒来过。
“是的，它们都走了。”曜辰回答道，他眼眶里的泪水旋转着滴落，他在问自己，我为什么这么悲痛？他转过身来轻轻抱了一下子瑜，“我们继续赶路吧，我们没有选择，我们不要等待死亡找上我们，我们要主动找上它。”
曜辰推开了那扇厚重的实验室的门，白晶色的灯光在廊道上投下他长长的影子。
曜辰驾着不羁的吉普越野车疯狂驰行，在荒野上迎着那蓬勃的晨光，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他们准备的。
多日来，他一直注意这那轮变冷又变热的“太阳”，“那是一颗卫星。”他对子瑜说。
“你指的什么？”子瑜问。
“太阳，我指的是太阳。”曜辰说，“你觉得一颗恒星会在几个时辰之内冷却，又在几个时辰之内再次“复活”？如此反复的循环，宇宙间不会存在这样的恒星，除非是人造的，在它上面有个开关，有人去把这个开关按下去，它就变冷了，有人去把开光打开，它又变热了。”
子瑜想了想，也觉得确是如此，“所以这也是晚上的月亮特别近特别亮的原因？”
“恐怕也不是特别大。”曜辰说，“它在一条经线上来回的移动，它只能给一片很小的区域提供光和热，但如果不是特别注意，它会在到达地平线尽头的时候暗淡下去，片刻之后又重新亮起来，就会造成日落的错觉，人只会感觉太阳刚落下去月亮就升起来了。”
“所以这个世界肯定存在着很多假象。”子瑜说。
“不一定是假象，但所有的事物肯定都不是我们认知的那样。”曜辰说，“就像那条镇子外面唯一的路，其实不是为了连接镇子外面的世界，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你就会死。”
吉普车上装着一些食物和水，这是他们必须带上的，除此之外，还有一把青铜剑和一张破旧的地图。
这些都是他们在镇子里搜寻到的。
这张地图对他们极为重要。
“这儿，那个叫塔尔葛雅的地方。”子瑜指着地图上的某一处说，“这张地图的比例……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比地球大了两倍？”
“所以我们确实已经离开地球了？”曜辰把车停下，拿过那张地图摊在仪表台上，“我们开车马不停蹄的走一年差不多能到，但中间的地形复杂，还有海阻隔，就算不出什么意外，也得是两三年吧？”
“走吧，我想看看那地方到底有什么，走到那里后会有什么等着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