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暗黑的夜。
天上,一大片乌云遮住了月亮的华光。
地上,一个俊美的少年拼命奔跑着,他迷了路,胡乱地在胡同里穿梭,却不敢停下,好像在躲避什么。
背后,有一个声音紧紧跟随:“小鬼,你是跑不掉的,kukukuku~”那邪魅的女人的笑声仿佛渗透在每一丝夜色里,久久回响。
“不,不要过来......”少年大口喘着气,满脸都是惊慌,他使劲儿地敲两边的开着灯的门窗,可是没有人回应。
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听不见看不见我吗?
感觉有什么在靠近,他来不及思考那么多,只得闭紧眼不要命地向前跑去。
“前......前面......没路了!”
他惊恐地望着前面的死胡同,手足无措,这时身后又传来了几声嘈杂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中格外响亮。
“踢踏、踢踏......”好像是死神的脚步,一步一步伴随着低沉粗壮的喘气声越来越近。
少年因恐惧而睁大了瞳孔,拽紧了自己的双肩包,想确认而不敢确认地艰难地转过自己的头-----
那个黑色的身影,站在对面的建筑上居高临下,如同幽魅一般充满玩味地俯视着他,那双眼睛,那双有着金色眸子的眼睛,在皎白的月色之下闪着金光。
醉人的晚风啊,太不解风情了。
黑影一动,少年还未看清,一道凄厉的声音便划破了暗黑的夜空。
“神、神使大人请饶命,饶命啊------”
十日前。
临近傍晚,两旁都是现代仿古式建筑的京惠街,此刻热闹非凡。京惠街的尽头横着一条宽阔的河道,河上正对着街道有桥连接着对岸,唤做彼岸桥,桥的两边都每隔两米便挂着一个大红古灯笼,竟有好十几个;桥下河的两岸也修建得颇有古意美观大方,斜坡上绿草茵茵,河面上晚风习习,附近许多居民都爱来这里游玩散步。
因为时值六月,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但大多数人们已经下了班,学生也放了学,干净整洁的柏油路上各色行人来来往往,路两边是形形色色的小店,书店,鲜花店,小吃店,水果店,游戏店......每个门店都挂着同样一顶精致的复古大灯笼,而各具特色门店牌和霓虹灯就挂的有些杂乱了,却也因此多了一份生活气息,吸引了不少人驻足。
一切日常而且普通,除了-----
公交站牌处一趟车停下,走下来一个高大的青年男子,带着一顶黑色的绅士帽,帽子下是一头及腰的银色长发,用黑色的发带束着随意抛在背后,虽然戴着黑色的墨镜,仍难以抵挡下巴俊美的线条散发的不容侵犯的高贵;修长的身形着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更是将制服诱惑发挥得淋漓尽致。
【诶,那个人好奇怪啊!】
【但是好帅呢,不知道会不会注意我们呢,咯咯咯】
【像是搞艺术的,不过我家男人也不赖哈哈】
人群中,有几个年轻妇女窃窃私语地八卦,即使是路边的其他男人,也忍不住多瞅了一眼这个奇怪的男人。
后者压了压帽檐,将手插进了衣服兜里,自顾自的走着,低调安静,似乎周围的嘈杂与繁华都与他无关。他的目标非常明确,京惠街的尽头----茶语咖啡店。
京惠中学的校门口,许多同学结伴而行,有说有笑。唯独有一个瘦瘦弱弱的少年,低着头独自一个人往校门外走,怀里紧紧揣着一本《山海经》,他对这本书着了迷,何时何地都带着它。没有人注意到他,更不会有人邀请他一起。对其他同学来说,他的兴趣不太被理解,他们说有时他睡着了会说些“胡言乱语”,而那些话让他们不解和害怕,可是醒来后他却什么也不记得。老师请他的母亲到学校劝说了多次都没有用,考虑到他是单亲家庭也不容易,所以也没有开除他。久而久之,他变得不爱在外人面前说话,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紧了紧怀里的书,只有它能给予自己安全感了吧。
走着走着,怦-----他的头好像撞到什么,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怒骂。
“谁啊?没长眼睛啊。”面前的人肉墙转过身,被满脸肥肉挤得没地儿的小眼睛喷着怒火,死死地盯着眼前瘦弱的少年,看着对方唯唯诺诺道歉的样子,二话不说,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衣领,拳头便揍要过来。
瘦弱少年吓得闭紧了双眼,被迫承受对他而言如同雷霆般的拳头,可接下来却没有了动静,他小心睁开眼,看见一个俊美的黄发少年只用一只左手就止住了人肉墙的拳头。
人肉墙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了个不速之客,而这个不速之客个头不到他半个头,跟眼前那个瘦弱少年一样看似弱不禁风,力气却十分大,轻松地便抓住了他的拳头,让他动弹不得。不禁怒气更盛,正想发作,他身后同行的男生赶紧上前拉住他小声提醒道,这是京惠街的小霸王,最好不要与他作对。
“你就是自称虎爷的?”人肉墙稍微冷静了一点,收回拳头问道。
“不好意思,是人送外号。”黄发少年嘴角一抹坏笑,黄金般的发色下绝美的侧颜高贵非凡而又霸气痞痞,惹得校门口一众女生尖叫连连。
人肉墙不满地皱眉,无可奈何,哏地一声便走了。
黄发少年打量了瘦弱少年一眼,看到他怀里的书,别有意味地笑道:“我知道你,隔壁班的代希伦,听说你最近一直在找《山海经》中一处神秘之地的下落?还真是执着啊,所以你是打算去茶与咖啡店寻找答案吗?”
“是......你怎么知道的?”
“果然。”黄发少年收起了笑意,“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是谁跟你说答案在那个咖啡店的?那家店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特别是那个老板,神秘兮兮的。你最好不要一个人去。”
“可......可是......”希伦失望地垂下头,半晌问道:“你......相信吗?相信那些神话故事是真的?”
黄发少年没有答话,黄发少年看着他失落绝望的样子,若有所思,终究轻叹了一口气:“走了。”
“去哪?”
“茶语咖啡店!”
【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看似一幅画,听像一首歌,人生境界真善美这里已包括.....】
推门而入,一首经典老歌《小城故事》作为背景音乐正浅浅吟唱。邓丽君深情柔和的嗓音,仿佛揉进了每一丝空气里,让空气都变得醇厚甜美了几分,甚至连室外金色的夕阳都被惊动了,透过路边的落地窗照射进来,混杂着室内昏黄的灯光,温柔了许多。
和京惠街的整体风格一样,咖啡店的陈设也是中西合璧式的,但有些老旧,木椅和沙发任意搭配;大门右边的水吧台上,古典精美的瓷器和华丽的玻璃高脚杯分别摆放,还有许多有趣的小玩意儿,这些陈设杂而不乱,包容性强,看着并不突兀,相反还让人挺闲适。
来到这里的客人三教九流,各色人物都有。
一个穿着白衬衫,留着邋遢胡子的中年男子向水吧那边隔空喊道:“杜老板,再说个故事呗。”然后和朋友碰杯,一口干掉了手里的啤酒,朋友笑着起哄,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杯盘狼藉,角落里两个喝着红茶的外国人也是连连拍手,也不知搞清楚状况了没有。
吧台后面,老板穿着一身暗红色中长中国风休闲服,整个人有点像京剧里走出来的武生,典型的东方脸,黑色偏长的短发遮住了右眼,另一只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一眯:“huhuhu......说个什么故事好呢?!”
他懒洋洋地撑在吧台上,托着一根铜质的长烟锅,却并没有点烟。店里自有伙计招呼,他只需动动嘴皮子即可,可这嘴皮子就怕闲着,平时爱讲些小段子逗大家一乐,客人图个热闹有时还会主动请他讲。
“那个,请问您听说过【不周负子】吗?可以讲讲吗?”老板停止了笑容,向提问的声音望去,落地窗旁坐着两个学生模样的少年,一个背对着他,看不见脸;一个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手上搓衣服的小动作却出卖了他的不安与怯弱。
为什么这个孩子会突然提到【不周负子】呢?而且是在这个时候?一般人是不会在意这个的。
见对方只是个孩子,而且还期待着他的回复,他并没有多想,站直了身子,眼睛一眯,笑道:“好!今儿我们便来说说这【不周负子】。”
然后将音乐换成了一首符合故事背景的古风歌曲【上古之战】。随着音乐一段神秘魅惑的女部和声响起,老板颇为严肃地开始了讲述,浑厚的声线很好听:“这《山海经·大荒西经》上就有记载:‘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负子,有两黄兽守之。’不周负子,就是那传闻中的不周山。有道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只是这山如何不周?那两黄兽又从何而来?长什么模样?何其缘故要守护此山?”
“这个知道,共工撞的嘛~”那个白衬衣中年男子忍不住插话:“小学老师就给上过课了,莫非杜老板没上过小学?哈哈”
老板微微一笑:“大家莫急,一切且听我细细道来。”啤酒瓶往旁边一拍,权当‘醒木’。
“说到不周山,想必大家都听过【共工怒撞不周山】的故事,那共工原是炎帝后裔,人面蛇身,赤发蓝眸,善呼雨水,受人敬仰,与火神祝融素来不合。黄帝之后颛顼帝掌权时,他不满颛顼帝使用强权压迫其他派系天神,于是发动战争企图争夺帝位,颛顼帝便联合火神祝融应战......”
背景音乐的节奏越来越急促,老板演说得声情并茂愈发激动,对战争的细致描述木入三分,层层递进的情节引人入胜,一种磅礴的气势氛围在店内流转,看客们皆屏气凝神,十分紧张。
“那一战可谓是惊天大,泣鬼神,战况相当惨烈.....最后双方转战杀到西北方的周山之下,然而共工双拳难敌四手,面对颛顼大军和祝融联手,共工之流渐渐力不从心,被杀的人仰马翻,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了共工之臣浮游、相柳,见大势已去悲愤交加竟活活气死了,共工恨天不公,一怒之下撞到了撑天的柱子,瞬间天崩地裂,天洪泛滥,这才有了后来的【不周负子】、【女娲补天】和【大禹治水】。”
老板停下来喝了一口水,其中有一位客人醒悟过来:“呃,完了?!”
老板停顿片刻,突然睁眼回答:“故事,才刚刚开始呢!”深邃漆黑的眼神似乎要把人吸进去。
“颛顼帝的继承人大禹根治了水患,世间总算恢复了平静,但是世间因果皆有定数,平静永远只是暂时的。水神共工肉身虽死,但他临死前怒火冲天,戾气太重,这丝怒火和戾气便化为了魔神,以人类负面情绪为食,善控人心,心术不正的人尤其容易被他控制!大地之母女娲天神唯恐人间再临劫难,坐化时肉身化为了一株命树净化天地之气,另派她座下神护使两只上古黄兽留下守护。
既是上古神兽,血统高贵,模样自然不一般,听说长得是是兽面人身,凶悍至极,一个有三颗头,六眼观八方,被称为神护大人,由他看护生命树,镇守不周山,另一个有九条尾,一尾得一命,被称为神使大人,永生不死,出使罚恶。两位大人不愧是天神神护使智慧过人攻守自如,保得世间一方安宁,但是却不能彻底毁灭共工的鬼魔元神。魔神共工心有不甘,一直在伺机而动,等待着某种契机再次----控制大家的身体呢。”
老板故意拉低嗓音,吓了众人一跳。虽然他说得玄乎,但大多数人还是不信的,中年男子酌了一小口酒,说道:“神话故事毕竟是神话故事,当不了真的。”
“huhuhu,假亦真时真亦假,真亦假时假亦真。看这一世的造化啰......”老板说的漫不经心,转身默默换回了音乐,店里的氛围顿时又变得轻松闲适了,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没发生过。当真是浮生若梦,梦如人生。
众人意犹未尽,拉家常般地有一句每一句地发表自己的言论。
【哈哈,老板又杜撰了。】
【杜撰的多得是,偏‘杜’老板杜撰的不行?!哈哈】
【不过嘛堂堂正正做人,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己,自然就没什么忧虑的了。来来来,先别管了,干......】
【这就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就是这个理儿。】
客人继续推杯换盏,也没再在意。
“呃,那个......岚叔,请问.....您知道不周山具体在哪吗?”那个怯弱的少年跑到了吧台前询问。
竟是什么理由让他对这个地方如此执着?
杜老板看着面前这个比吧台高不了多少的瘦弱少年,后者才与他对视了一秒,就受宠若惊地低下了头,表现的很不安,让人心生疼爱。
“那你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找这个地方吗?”
少年低头,沉默不语。
老板擦拭着紫砂壶,也不答话,好像故意忽视少年。
“嘭”,有人用膝盖狠狠地撞了一下吧台,吓得吧台上的器皿都打了个颤,店内的客人也是一惊,纷纷投过来诧异的目光。
只见另一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站在吧台前,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模样倒是可爱俊俏,可行为就是飞扬跋扈了,染了一头时尚的金发,手插进裤袋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就连眼神都透着一股桀骜不驯。刚才踢吧台的便是他。
“喂~知道不周山在哪就快说,哪那么多废话。”
老板一怔,手里的壶差点滑掉。我滴个乖乖,那可是慈禧太后用过的宫廷紫砂壶额~
待反应过来,老板心中瞬间炸了毛,我列个,这小屁孩谁啊?比我还拽,你咋不上天呢,唉,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爱幼......
【哟,这不是杨大将老先生的孙子,京惠中学校长杨龙将的儿子杨小虎虎爷吗?什么事,那么大火气。】
一个客人认出了这个嚣张的少年,其他人一听是德高望重杨龙将老先生的孙子,便忌惮了三分,再听是‘虎爷’,京惠街的小霸王,专爱打架,就完全知道这个少年是谁了。
“是龙将的孙儿?!”老板得知少年身份,反而淡淡一笑,问少年道:“你们居然相信【不周负子】的故事?”
“你管我们信不信,我劝你赶紧回答问题,还有,你刚才提到的‘契机’是什么意思?”杨小虎反问,言语犀利。
不可否认这个少年很聪明,虽然是个问题少年,老板叹了口气,正在考虑要不要回答他的问题,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西服,戴了一顶绅士帽的银发男子,他一进来,就带着一种压迫式的气势夺走了所有人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