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那年我二十三岁,离开的时候除了随身携带的行李外还有一些一文不值的梦想,在七月的骄阳下,独自一人穿梭在钢筋水泥的森林,看着匆匆疾匆疾驰的人群,漂浮不散的尘土,阳光突然格外的刺眼。
我坦承自己是一个经常飘在云端的异类,仍对这个纷繁嘈杂的社会怀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仿佛明天我就要成为熙来攘往中沉默的大多数,要开始适应平静之中的绝望的生活。
我叫萧华,我的大学生活就如同我的名字一样,像个不知所云又让人啼笑皆非的冷笑话。经历了红的、黄的、蓝的、绿的,好像生气蓬勃、五彩斑斓,又好像只有黑的和白的,昏昏沉沉、稀里糊涂的度过了四年。但当它就这么没心没肺的结束时,我才发现它已经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甚至弥足珍贵的一部分。
还没开始走远,就迫不及待的怀念,怀念那些狗日的操蛋的时光,那些年轻的干净的时节,寂寞、冲动、欢乐、忧伤,怀念那是好是坏却无怨无悔的青春。
和想象中的剧本并没有太大的出入,毕业季的主旋律:拍照、迷醉、疯狂。在酩酊大醉后找寻尘封心底的情愫,在烈日骄阳下拍下放纵不羁的自我,通宵放歌,互诉离情,我们在猛摇青春的尾巴,为再也无法挽回的日子弥补一些炫目的回忆。可恍惚间发现,我已不是曾经的我,你也不是熟悉的你,无论往事被渲染的多么刻骨铭心,那些该忘记的,不该忘记的,不经意间,模糊不堪。“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所有的泪水都已启程,却忽然忘了是怎样一个开始,在那个古老的不再回来的夏日。”再读《青春》,即将散场的我们又是怎样一段心路历程。
即使巴主席好像在声嘶力竭的朝我们嘶吼着“青春青春青你马勒戈壁,才活几天就开始回忆”,尽管他唱的看似潇洒坦然又略有神经质加自恋得意味,我还是从中听出了因为缺爱导致的干涸而皱缩的情感。他可以抱怨,我们也选择慰藉,曾经日思夜盼想要逃脱的充斥着作业、考卷、分数的青春,却在将要离别的时候产生了留恋,这像极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大家哭、大家笑,却都是感情最真实的流露,在情感最充沛的年华,为什么要故作深沉,麻木不仁呢。
但在后来的若干年后,我仿佛不止一次的在某个瞬间又突然读懂了那粗鄙的歌词里的含义,那些一遍遍被歌颂着的“挥洒着热血,洋溢着激情”的青春,为什么就和我经历的如此的不一样,为什么我的青春就如此的不堪,像一坨屎一样呢。
在接近离开的某个早晨,刚子蹩脚的歌唱再次穿过了墙壁,曾几何时,我们依然天真固执的以为漫漫人生路,“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自由单纯的美好匆匆即逝,挑灯夜读的日子,绿茵狂奔的时光,也曾在豪言壮语中展现梦想激情,也曾在风花雪月里感受年少轻狂,也曾莽撞胡来,也曾沮丧颓靡,却在启程的时刻猛然惊醒,岁月如流水,青春已不再,“不再是旧日熟悉的你有着旧日狂热的梦,也不是旧日熟悉的我有着依然的笑容”。
我们突然间感觉到每天不胜其烦的刚子的歌声是那么动听,情不自禁的跟着一起扯破了嗓子,一遍遍的重复着“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流泪的青春!!”
很显然,在将要离别时唱这首歌不禁让人因伤感而愤怒,大家很有默契的宣泄着内心的压抑与不快
“操啊!”
“傻逼吗!!大清早的这么伤感!”
“F!U!C!K!”
“哇哦!呀吼!”
“啊~啊~啊!”
接下来是你能想象到的所有非人类发出的声音,转瞬间楼道里就形成了一种貌似群魔乱舞的景象,大家隔着墙壁,嬉笑着,怒骂着,呐喊着,这种情景无数次的出现在大学过往的岁月里,但这次却如此的五味杂陈,当日后我们小心翼翼的开始生活,也许会怀念肆无忌惮说傻逼的这些日子吧。
我们中的大多数,也曾试图在大学四年里找寻到属于自己的方向,却一次次的放纵和迷失自己。我几乎是最后一个离开伴随了我四年的校园的,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一次次的在熟悉的站台送别那些各奔东西的兄弟姐妹,拥抱着、祝福着,不知道有哪些朋友可能就再也不见,但他们的脸上,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份轻松和单纯,仿佛整整四年都没有准备好一分该属于离别时的心情。
苏杭是我大学四年最要好的哥们,是在我之前离开的,他和我一样纠结,在车站门前抱着我不撒手,我受够了这种离别时的不舍,两脚把他踹出了站台,“你他妈的怎么这么矫情啊。”骂他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早已翻江倒海。
我坐上回家的列车,思绪就如同奔涌的泉流,止也止不住。
“我坐上回家的列车,思绪就如同奔涌的泉流,止也止不住!嗯……文笔还可以,我说萧华,你这是小说吗?我怎么看着不像,像个臭老九的传记,又像个臭老六的回忆录。”苏杭一手扶着眼镜,一手拿着我的手稿,煞有其事的点评着,忽然又转过头来,“我说你别把我也写进去行吗,像这种,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嚼蜡,味同嚼蜡的酸腐文不适合我,我这种人应该只适合潇洒不羁的仙侠,忧郁王子,要不就与世隔绝睥睨天下的隐士。”
“去你的!”我一把夺过怒憋大半个月才费尽心血写好的小说开头,三下五除二便揉作一团朝窗外扔了出去。
“华子,你怎么把你的小说给扔了啊,浪子回头,霸道总裁呀,哈哈,真的,一听就想看。”大壮嘲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