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陆续有人被叫出去单独问话,我们肯定将自己设定在正义的一方,一五一十的如实汇报,可在警察眼里,恐怕我们这一群人没一个好东西,审问我的那个家伙满脸的鄙夷与不屑,每当我试图说一堆我们是被冤枉的或者任意一点装可怜博同情之类的话时,他总是无情的打断我。
“别扯些没用的,你这种小子我见多了。”
对,这群抱着头满脸无辜的同志们已经不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了,不是闹一下哭两声就可以被原谅的小屁孩了,而是有独立思考的能力,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的大人了。准确的说,在这些警察眼里,我们不是孩子,连学生也不是,就是一个个披枷带锁、该当何罪的犯人。
那真是一段难捱的时光,蹲的时间久了,两腿发麻,头晕目眩,我们只得在民警稍不注意的时候抻一抻脚,伸一伸腰,缓解一下酸麻胀痛。最要命的是那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一眼看不到尽头,不知道事情会怎样处理,外面的世界会因为我们起了什么变化。
我的脑海里闪过最多的那时竟然是雨晴,我们已经得很多天没有见面了,上次在一起还是我硬拖着她出去吃了顿火锅的时候,最后也是因为一些问题的争执不欢而散。现在的她是否已经得知我“身陷囹圄”?会不会因为我的被捕产生一些慌乱和不安,我依稀记得大一时重感冒挂点滴时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此时糟糕的感觉更胜从前,让我迫切的想见到她。
和我们打架的那群兔崽子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垂头丧气的蹲着,由于离民警的座位比较近,他们几乎是动也不敢动,有一个不怎么安分的小刺头朝我们竖中指,被民警一脚踹倒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
我瞄了半天,没有发现李学东的身影,警察来了估计那小子窜的比耗子也还快吧。
天渐渐的黑了,我们的心也跟着黑了下来,没人来拯救我们,今晚可能就蹲在这里了,一整天没吃饭,蹲得久了整个身体都处在酸麻胀痛的状态,不时地有支撑不住的就蹲坐在地上,还要快点挣扎着起来以免受棍棒伺候,去个厕所腿都站不直,还有专人直愣愣的盯着你,那滋味别提有多难受了。
大壮及时的打破了沉寂,向正在看书的唯一的值班民警问道:“警察叔叔,事情要怎么处理?”大壮尽量的显得乖巧和无辜,我们配合着他,齐刷刷的向民警投去了可怜的目光。
警察同志听到“警察叔叔“这么恶心做作的称谓也会感到不适与反胃吧,他皱着眉头看着我们这一群待宰的羔羊,“你们他妈的叫大学生吗?你们在学校里还有点正事吗?我对你们说,幸亏没出人命,要不然你们可真为咱学校争了光了!”
没出人命是我们那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我脑海里闪过文斌抡板砖的那一幕,他下手可真没有轻重,硬生生的把一个脑袋敲开了花,那小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辈子算是交代进去了。
这民警大叔正襟危坐,似乎准备要好好的给我们上一堂思想品德教育课,可惜的是来换班的民警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临走前大叔很认真的对换班的小年轻叮嘱道:“别和这些个品行不端的刺头废话!”,似乎大壮的“媚态”让他觉得我们太过狡猾,太不是东西。
大叔走了,这个年轻的民警百无聊赖,竟然找了对方的两个家伙玩起了斗地主,那俩家伙刚开始拘束着放不开,后来竟然也松弛了,没皮没脸的嬉笑起来。尽管“敌人”和警察走的太近让我们心里很不是滋味,但空气似乎也不那么凝固了,大家久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我感觉咱没什么事了,打打闹闹在学校里不挺正常嘛。”
“这他妈可不是小打小闹。”
“斌子你他奶奶的疯了啊,往死里打。”
“这事,不会报给院里吧,我还得领奖学金呢。”
“你他妈想的真远。”
......
那个警察好像完全沉浸在斗地主欢乐之中,不时的骂几句和自己搭帮的小子牌技臭,我们也就旁诺无人的窸窸窣窣起来。
就在我们没了先前的僵硬状态,全身心愉悦并放松下来的时候,这警察像是被蝎子蛰了一样,将桌上的扑克一股脑扔进抽屉里,揪起一个坐在他身边的家伙甩向一边,说:“快他妈的蹲好!”,同时恶狠狠的指向我们,“蹲好蹲好!朝墙蹲好!”
一个看似领导样的警察走了进来,这一惊一乍把我们也吓个半死,只得乖乖的蹲好,静候事态的发展。
“队长!”
我们用余光偷瞄到那个年轻的警察标准的一个敬礼。
“哦,小吴,你值班?”这队长大腹便便,但还是颇有威严,他扫了一眼我们说道:“这群兔崽子还老实吧?”
“嗯,挺老实的。”小警察回答的很肯定,其实我们一直很老实,刚才也完全可以更加老实,只不过这位小同志对我们施加的压力太小,甚至一度让大家忘记形势的危急。
我们被叫起来站成了一排,队长没有想象中的耀武扬威,清了清嗓子便开始训话:“你们也不是小孩子了,你们更不是社会上的小流氓,知道吗?你们叫大学生!”
“大学生”明显加强了语气,他停了下来,看着将头深埋的我们,眼前这群毕恭毕敬的“大学生”,就在不久之前,拿着棍棒和板砖,十分恶劣的在校园里上演了暴力斗殴且血光四溅的大片,我相信同样的情景不止一次出现在这位队长办理的过往案件之中,大学生和小流氓唯一的区别可能也只在于大学生会怕,怕失去闪烁在自己身上外界给予的光环。
“大学生们,啊!?因为一点点小事情,头破血流,差点闹出人命!人命!知道吗?知道后果的严重性吗?就单凭你们恶性斗殴,一个个够关个几年了!”
队长情绪明显激动起来,边骂边用手拍向桌子,这种训话和以往在学校里犯点小错性质已经完全不同,大家的头埋得更低了,一方面为了表现出软弱和诚恳,另一方面我们的确是感到恐惧了,仿佛曾经为之奋斗的一切都要化为泡影,“坐牢”这种字眼还是深深的刺痛了大家,惶恐之情明显写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