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邵一鲲车内的一派轻松自在,此时的蓝氏庄园被低沉的阴云所笼罩。
仪式被迫中断,来宾们也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陆续离开,吴媛月的这场生日宴以猝不及防的方式落下帷幕。
以蓝老爷子为首的一众至亲守在主楼大厅里,气氛压抑得连喘口气都觉得困难,连一向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袁子豪都一反常态,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典礼公司的负责人战战兢兢的候在一旁,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的往下滴,他不知道这场问责什么时候开始,也默默祈祷着蓝家小姐吉人天相,千万不要出什么大事。
灵汐的房门紧闭,驻守在蓝氏庄园的医护人员全部被召集入内,连身上的礼服都没来得及换。
房门外,等候在此的人神经无一不紧绷着,吴媛月的眼眶红了又红,极力忍耐才没有哭出声来。
蓝鼎眉头紧锁,双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身后站着的刘管家也是满面愁容。
背靠着墙壁,蓝胜全身都湿透了,被湖水浸透的衣服裹挟着刺骨的冰冷紧贴着皮肤,体表的温度被慢慢侵蚀,严寒入骨。
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他觉得自己似乎还身在灵水湖里没有上岸,不然那种窒息的感觉怎么还挥之不去呢。
“胜哥,先去换衣服吧。”吴媛月从佣人手中接过一条毯子,披在了蓝胜身上。
蓝胜摇了摇头,湿漉漉的头发滑落一滴水珠,顺着额头掉在了睫毛上,很快便钻进了眼睛里。
明明只是一滴水,蓝胜却感觉自己的眼睛被滴进了硫酸,疼得他双眸紧闭,脑海里再次回想起了那胆战心惊的一幕。
两人上船后,一前一后坐下了。
蓝胜知道灵汐怕水,就吩咐划船的人速度快一些,减少在水上的时间就减少了灵汐的恐惧。
船行至灵水湖中央时,一直垂头不语的灵汐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动作大到船体都在微微摇晃。
蓝胜坐在她身后,看不见灵汐的表情,他以为灵汐改变主意不想表演了,刚想伸手拉她先坐好,就听见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这声尖叫蓝胜并不陌生,但却是第一次独自应对这样的情况。
后遗症发作时的灵汐完全变了一个人,整个人的状态根本无法控制,蓝胜死死抱着灵汐,大声叫着她的名字企图换回她的理智,可却还是徒劳。
人在小小的船上也很难保持平衡,随着船体剧烈摇晃,不过短短十几秒的时间,蓝胜同灵汐一同落水,那溅起的水花瞬间将两人淹没,荡开的涟漪却久久不散。
蓝胜将头抵在墙上,艰难地吸了一口气,比起其他人此时的担忧,蓝胜心里的内疚却占了更大比例。
从还在汐楼开始,他明明就已经发觉了灵汐的异样,为什么还是让她固执己见非要登台?
如果那时候自己能够更强硬一些,不顾灵汐的自作逞强,就不会有今晚的这场意外了。
夜,黑极了。
灵汐感觉自己又坠入了无边黑暗,全身又冷又僵,动弹不得。
脑海里一直跳动的那根神经终于不堪重负,在断裂的那一瞬间发出巨大的声响。
那声巨响震得灵汐耳鸣脑涨,整个人如同处身于漩涡之中,再怎么挣扎也无能为力。
没有了束缚,那被遗忘的过去终于倾巢而出,像山洪般狂妄的地奔涌着,所到之处皆是残屋破瓦,满目疮痍。
她看到自己手被另一只手牵着往前走,周遭的地方破败不堪,泥泞的道路一直延伸到很远,仿佛没有尽头似的。
灵汐抬起头看向牵着自己的人,也许是走得太急没来得及好好收拾,她的头发随便挽了一个髻在脑后,此时已经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了。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脸上的皮肤很粗糙,暗黄无光,摸上去的感觉似乎和此时牵着自己的手上的感觉一样,像沙砾般硌人。
“妈......”灵汐听到了一声糯糯的呼唤,因为被牵着走得太快连声音都跟脚下的路一样起伏不平,“我们要去哪儿啊,我今天的作业还没做。”
女人低下头看了小女孩一眼,眸中的哀伤被挡在面前的碎发切割成了好几片,“妍儿,作业不用做了,我们要去另外一个地方重新上学。”
另外一个地方似乎是比大步甩在身后的这个村庄更好,至少这里的路没有泥巴,不用担心弄脏妈妈新给她买的皮鞋。
这里的学校也比以前的学校更大,她最喜欢的就是操场,红色和绿色组成了一朵花颜色,跑在上面还感觉软软的,摔跤了应该都不疼。
同学们穿的都是统一的校服,自己也花了好几百块买了两套,虽然有些心疼钱但也觉得值得,因为校服比她自己所有的衣服质量都更好,也很好看。
每天放学时,校门口都有很多接孩子放学的家长,妈妈也来接了几天,自己反而还有些不适应,因为在以前的学校根本不用家长接,几公里的山路和小伙伴边走边玩,从不觉得会遇到什么危险。
后来妈妈要上班了,家长签了字以后就和以前一样自己回家了,只不过以前有人陪,现在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
学校附近有很多培训机构,好多同学放学后都会去的地方,每次路过一家店时自己都忍不住停下脚步,里面传出来的声音非常好听,那是手落在黑白琴键上发出的美妙旋律,真的太美了,像一个个展翅飞翔的小天使。
“这位同学,我在店门口看到过你很多次了,你是想学钢琴吗?”一位短发老师笑盈盈地看着她,手上拿着一张宣传单,“这是我们机构的简介,你要是想学的话可以拿回去给妈妈......”
老师话还没说完,笑容突然一僵,因为小女孩仿佛受到惊吓般背着书包落荒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