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冷到了是不是?”蓝胜见灵汐有些失神,捧着她的手在嘴边哈着气。
灵汐的目光慢慢上移,颤颤巍巍地落在了那张俊朗的脸上,眸里被某种惊恐和不知所措占满了,“哥......我,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
“嗯?”蓝胜一怔,盯着灵汐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想起些什么了?”
灵汐突然从蓝胜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不停地揉捏着自己的手腕,这个举动让蓝胜的手在空中僵硬了几秒,才慢慢放了下来。
灵汐紧紧闭上眼睛,想让浮现在脑海里的画面更清晰些,想找到这些破碎片段之间的关联性,想要给自己内心当中所有的疑惑和怪异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比如:那条昏暗的小巷和那满是鲜血的房间是不是同一个地方?
那个被老师用戒尺打手的小孩是不是曾经学琴的自己?
还有那些梦,为什么老是梦见另外一个蓝灵汐,为什么她要说我们不是同一个人?
自己到底是谁,忘掉的那些曾经到底是怎样的曾经?
“灵汐,你......”蓝胜望着灵汐蹙眉苦想的样子,心不由得跟着紧张了起来,“想不起来就别去想了好吗?不记得了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灵汐痛苦地睁开眼睛,眼前仿佛笼罩在一层迷雾中,让她连近在咫尺之人的模样都看不清楚,“哥......我有时候回忆起来的一些片段让我感觉好奇怪,我好像不是我,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谁,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蓝胜拉着灵汐靠在了吧台旁边,他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安,那丝不安让他动作有些慌乱,按着灵汐肩膀的手不自觉的加重了力气。
那种感觉就像好不容易将一把柔软的沙握在了手里,还没能好好感受它的温度就从指缝中滑落而下。
“灵汐,你听我说,你最近压力太大所以才会胡思乱想。你还能是谁?你是蓝家的大小姐,我蓝胜的妹妹,那些记忆想不想的起来又什么重要,这一点永远不会变的,不是吗?”也许蓝胜自己都没发觉,刚说出口的话已经全部染上了忧郁的颜色,他急于向灵汐证明什么,又似乎急于想要灵汐向自己保证什么。
证明什么呢?我永远是你的哥哥,只要你需要,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
可若是灵汐不需要呢,比如在她恢复记忆以后......
“哥,可是我想知道,我宁肯我现在全部想起来,也不要时不时地冒一点毫无联系的片段出来,这让我感觉很......”灵汐不知该如何向蓝胜描述自己内心当中的感受,她感觉自己说不明白,脑子里一团乱。
“就好像......那些记忆所带给我的感受如此真实,但我还是分不清楚是现实还是梦境,我整个人都好像随着那些记忆一起被撕碎了.......”灵汐说完,头抵上蓝胜的肩膀,长久的压抑和失眠让她感觉全身如负重千金般疲惫而无力。
蓝胜轻抚着灵汐的头,一下一下,无声地安慰着。
灵汐说自己被记忆撕碎,蓝胜却觉得自己似乎也被灵汐的话撕碎了,一半祈祷着灵汐赶快恢复记忆,别再承受那样的痛苦,另一半却叫嚣着,强烈反对着......
蓝胜叹了一口气,灵汐抬起头,与蓝胜四目相对。
蓝胜揉了揉灵汐的脑袋,温柔中又带着些无可奈何,“算了,你如果能恢复记忆也好,只是......”
灵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哥,蓝胜的未尽之言她都懂,“我们不会变回原来那样的,那时候是我不懂事。哥,古古跟我说过,全家我最在乎的人,就是你。”
是什么沿着四肢百骸缓缓地向心脏流淌,再从心脏中溢满出来,融入进这金黄的灯光中,飘荡在空气里。
那种感觉像是在寒风中凝结成冰的雾凇,突然被一团奇暖无比的热源靠近,开始一滴滴融化成水。
蓝胜还没来得及将这种感觉细细感受,蓦地自嘲一笑。
灵汐缺乏安全感,自己又何尝不是?
而这种所谓的安全感,以前自己似乎根本不需要,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一向冷傲且习惯了孤寂的人却开始变得患得患失。
灵汐的一句“我们不会变成原来那样”,让蓝胜原本打算听天由命的一颗心又重新迎来了破黑的曙光,以至于突然明白过来,这难道不就是自己想要的保证吗?
“哥,你陪着我一起慢慢找回过去吧,我再陪着你一起去你想去的未来。”
蓝胜在送灵汐回主楼的路上,脑海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很小的时候,他听过最残忍的一句话是:“对不起,妈妈不能陪你长大了。”
那是三岁以前唯一记得的一句话,因为他连说这句话的人长什么样都已经忘了。
再长大些,他听过最多的一句话是:“你是个男孩子,得学会独立和勇敢。”
于是,在那个最需要有人陪的年纪,陪伴他的却只有看不完的书,考不完的试,比不完的赛。
我陪你......这三个字对于蓝胜来说太陌生了,可却没想到这几个字带给他的冲击却如此之大。
蓝胜感觉自己就像在海上迷失方向的船只,孤独漂泊了许久,突然于浓雾散开时见到了不远处的灯塔。
灵汐说这句话时的声音、语气以及眼神,仿佛如雕刻刀般一寸寸刻进了蓝胜的生命里。
夜色里,原本模糊朦胧的事物在一颗颗连接成片的彩灯下被映照得清晰可见。
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又缩短,斑驳的光影打在身上,像是跳着华尔兹的舞者,连发梢尖儿上都是他们旋转的舞台。
平缓的呼吸带着温热的气息在蓝胜耳边倾洒,空气中有股极淡的花香,灵汐在蓝胜的背上睡得很熟。
明明草丛里还有虫儿的欢唱,路边还有没下班的工人的低语,蓝胜却觉得全世界都静了。
静得只剩下脚下那双皮鞋踩在地面时发出的声音:“哒......哒......哒......”
带着某种希冀,某种决心,一直不停地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