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本应是秋高气爽的季节。或许是小冰河时期的影响，今年的这个十一月隐约透出一丝冬季才有的寒意。
但这秋寒并没有影响到南京市民心中的火热，因为，今日是午门会斩的日子。
何为会斩？
便是扎堆斩首叛逆。
叛军被平复小几月了，如今是朝廷与这些逆贼清算的日子。
一大早，南京城万人空巷，十室九空，数十万百姓聚集在午门前，等待着这空前绝后的会斩。
数千禁军层层叠叠，肃立在午门，散发着无匹的威压和滔天杀气，让百姓们噤如寒蝉。
虽然这些来自各地的百战精锐的压力不是针对百姓，但还是让百姓深深敬畏。
这些禁军军士可不是南京五军都督府的士卒，而是崇祯从各地驻军中挑选的百战精英。
五军都督府的士卒的颓废腐朽，实际上已经堕落成负责治安的军队。所以真正遇到事，崇祯不敢用，也不敢相信他们。
临近午时，无数囚车鱼贯而来，层层叠叠聚集在午门下。无数身穿红色行刑服的刽子手扛着大刀，昂首挺胸入场。
随后是钱谦益为首的监斩官，从午门走出来，坐在高高的监斩台。钱谦益坐定，长吁一口气，看了看城楼，便如入定老僧一般。
心如止水。
至于钱谦益内心是否如表现的那么古井不波，外人则不得而知。
这次在午门会斩的叛逆，都是案首。都是各路叛军首领以及重要人物。由于午门地方有限，自然容不下所有人在此被杀头。
许多罪大恶极的叛军成员，则提前在昭狱、刑部以及大理寺刑场被砍头。午门如此庄严神圣之地，一般身份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在午门伏法。
饶是如此，此番午门会斩，还是有数千人在此伏法。可见，这次叛逆事件牵连之深、之广……
如此规模庞大壮观的会斩，自大明开国以来从未有过。不
百姓顶着禁军压抑，兴奋的彼此窃窃私语。同时，看向那些被等待砍头的叛逆眼中满是怒火，没有半点同情。
就是这些人为了一己私利，妄图重新将百姓置于水声火热的生活！他们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钱谦益稳坐监斩台，心里汹涌澎湃百味杂陈。这些人中，许多是自己的故旧、老友和同袍。前不久还呼朋唤友，推杯换盏。如今，却是自己亲手送他们去另一个世界。
这份残酷，这份悲戚和无奈，何人能体会？
但钱谦益也明白皇帝下旨让自己监斩，出于怎样的目的：彻底断绝和清流的纠葛、彻底成为皇权的代言人。
而且，皇帝为此也给与了钱谦益最大限度的恩宠：安国公、内阁三大阁老之一、礼部尚书。这些身份在当今大明无不是位极人臣，显赫无比。
虽然，皇帝和自己的女人有点那么个啥……
但那又算什么？
女人嘛，就如同衣服。
位极人臣的荣耀、家族的兴衰才是最重要的。
钱谦益回头看了看城楼，皇帝还未驾临。通常，皇帝的出现只有在压轴的最后时刻才会到来。
果然，随着午时的时间到达临界点，只听得城楼是一声尖锐的所有道：“圣上驾到！”
皇帝来了！
当一身杏黄衮服的崇祯出现在午门城楼上时，百官和午门外数十万百姓一齐跪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十万官员百姓的山呼，如同大海狂啸一般声势震天，气势恢宏。
崇祯微笑着单手虚抬道：“都平身吧！”
“谢主隆恩！”
崇祯这才微笑着看向钱谦益道：“爱卿辛苦了！”
钱谦益闻言心中一热，对曾经同袍好友最后一丝歉疚消散。俯首道：“这是臣子本分！”
“本分！”
崇祯点头笑道：“大明官员若皆如爱卿这份本分，大明无忧也！”
说完，崇祯在王承恩王甫、骆养性以及曹化淳的贴身陪伴下走下城楼，来到等待行刑的人犯之首面前。看着那肉乎乎、衣服头饰尚算是干净的人面前叹息一声道：“事已至此，皇兄可曾后悔过？”
可曾后悔？
若说不后悔，福王朱由崧，潞王朱常淓此时连肠子都悔青了。若是不造反，虽然被新政撸的啥都不剩下，但好歹小命还在。再说了，庞大的财源是没了，但荣华富贵还是没有问题。
然而，造反被擒，一切难以挽回。好在当今皇帝还念在皇族一脉的情分，没有更深层次地为难族人。除了主要参与造反事件的中坚力量，皇族其余人都从轻发落。
甚至连自己这样的叛军头领并没有按照律法被判凌迟，而是好吃好喝供着，也没有用刑，最后来个痛快。
自古以来，造反是灭族之罪，如今这种结局，的确是皇帝已经在轻拿轻放了。
这二位反王道：“臣罪臣等死罪！谢陛下仁慈！”
崇祯叹叹气道：“朕其实也不想做到这一步，只是你们被利益蒙蔽双眼，置国法不顾！也罢，喝下这碗酒，安心上路吧！你们放心，只要是不曾牵涉本次事件者，你等子嗣朕会酌情处理！”
早有锦衣卫端上两碗酒，二王端着酒碗，高声道：“罪臣多谢陛下送行！臣去了！”然后一饮而尽！
这时，测星官对钱谦益拱手道：“首辅大人，午时三刻到！”
钱谦益对崇祯弯腰致意，然后从灵壶里拿出一只令箭一扔道：“行刑！”
而崇祯自然不会站在行刑台上，转身走向城楼。
侩子手心中一紧，如此规模宏大的行刑场面，他们也是闻所未闻。但还是顶着压力，来到绑在行刑桩上的人犯跟前。
拔掉人犯脑后牌子，侩子手道：“二位王爷，得罪了！”说完鬼头大刀高举，划出一道闪亮的刀影后，只听得噗嗤一声，血箭之处，圆滚滚的人头咕噜噜滚出老远。
随着朱由崧朱常淓这两大造反藩王首领被砍头，原本热烈喧哗的午门下一片寂静。
当今皇帝果然是大义灭亲！即便是族亲触犯国法也同样不放过！
沉静一会，数十万百姓和官员官兵无不跪地山呼万岁！
而钱谦益等文官胃中翻腾不已！
他们久处朝堂，哪里见过这血腥的一面？
然而，会斩依旧进行。其余藩王被一排排押上行刑台，绑在行刑柱上，等待砍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