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神殿的装饰极尽奢华，随便一处都能晃了眼。幸好我没有穿一身金灿灿的衣裳，不然往案前一坐，倒像我才是主人。
小金乌对我的造访并不觉着意外。诸天皆道，小金乌血统尊贵，是要与陵光神君分庭抗礼的。我对传言嗤之以鼻，却不知道对方如何想，人间仓促一叙，虽解了点误会，总有杯水车薪之感。
“娘娘所为何事？”
“给我讲讲上一位陵光的故事。”
他不拖泥带水，我也就开门见山。我还以为，他会像在人间时搪塞过去，好在现实没有叫我失望，他只是迟疑了一下。真的只有一下，他就和我讲了个神仙玩火的故事。
“那场火很大。你知道，南明离火，能焚尽世间灾厄阴暗，所以轻易不现于世。那时候的陵光神君，可真是……有时候我都疑心，她真正是父神的女儿，天不怕，地不怕的。你们都说我自视尊贵，其实我那时也真心地敬服她。”
是啊，南明离火，朱雀一族的必杀之术，出则死伤殆尽，轻易用不得的。若是还引下凡间去……啧，这样足够贬下界去的事儿，我可真不敢想。小金乌的语气带着点怀念，告诉我说，从前的陵光君的确为此被贬下了界，过了好久才回天上。
“而且……我也是听别人说，她在下界不算善终，回来也总念叨什么，还跑去冥府，像受了刺激。其实要我说，她也不算做错，凡人敢指天辱神，就该给他们点教训。”
“你这样说话，倒真像一位高高在上的神君。”
我扯扯唇角，无意与他反驳。我问，太阳神鸟福泽众生，却对世人无一点怜爱，如此活着，难道不是一种煎熬与痛苦？
他道，神爱世人怕是天底下最大的空话。
“人如果不供奉，不崇拜，哪个神明会爱他们？想一想太古，小娘娘，你只是听那时候的故事，可我不一样，那些事儿随着祖先一点神识，从出生便刻在我的血肉里。我清楚地看到，人神渐行渐远，人欲望膨胀而众神隐去，终有一天道法衰微，天崩地陷，再也无可救药。”
我又问他，那么从前的陵光神君是否爱世人。
“她爱不爱世人，我去哪里知道。”
小金乌扬眉嗤笑一记，似在嘲弄我的幼稚。
“也许爱吧，不然怎么会冒着风险，去救那些人。其实……反过来想，她也是被激怒了才出手，才收获了世代忠诚的子民。”
太阳神鸟说得不算错，而且，现在这些子民都是我的了。他还告诉我，神君被贬的那些年还风平浪静，反而在归天之后，三十三重天开始不太平。
守山的朱雀郎君莫名自刎，好端端的神殿遭了窃贼，俗鸟上天告御状，更惹得母神出西山查问。他说，我若想知道更多，不妨去拜访雪凰。
“许多事情我不便多言。朱雀娘娘在西山住了很多年，你去那儿走一走，比问我要方便得多。”
他很真诚，却得到我一句辞绝。上古时候的事儿，这许多年都无人告诉我，看来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我仍爱着生而为神的这一世，不想亲手打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