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特有的清澈嗓音一起，孟章神君禁不住打了个激灵。
“你，早已发觉了？”
屋檐上身形灵动一闪，轻巧跃下，笑道，不然呢？孟章兄下世，默默陪伴我主仆二人数月之久，东方神君之气，藏是藏不住的。
二人？只怕想岔了吧……青龙心里叹了一句，面上什么也没有说。人间的阳光很暖和，但他不觉得，这可以作为不归天尽神职的理由。
“为何久久不归天，不怕父神贬了你吗？”
“我要守着她，要等着她一起回去。”
对面的少年笑容灿烂青涩，依稀从前玉面战神初初化形的模样。阳光就这样大咧咧地落在他身上，其实真的很漂亮。
青龙心中咯噔一下，心头的悬石终是砸落了。从监兵神君违背父神，私下人间开始，就该猜到这一出儿了啊。
莫不是疯了？还是做凡人太入戏，早已忘了彼此是神。
别疯了，她又不缺你一个？青龙发完一通牢骚，有点想伸伸手指点了这少年升天，来个痛快罢了。
少年拉着青龙去喝酒，道这人间的美酒亦能醉神。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白虎少年所言有虚，青龙没有醉，此番下界之行，非但目睹了二人近况无恙，还窥得了战神之心。
对面的凡躯倒像真的醉了，嘟嘟囔囔说了不少。他说他知道主上身边不只有他一个，也知道她命里还有没渡完的劫，更知道她是要报别人的恩情的。
“可我就是愿意陪着她啊，我从前欠她太多了。”
神君隐去法相，跟着少年一游她的千秋功业。他们行走在山亭水榭，路过的人将后德传唱。陵光的凡身不知道，她用半副帝王之相争来的江山，万载之前就是雀神虔诚的子民。
风将少年吹成薄醉，攀上高高的山顶，迎着山风展臂高呼。
你看，你看啊，这些年我陪着她，打下这一寸一寸的土地。她不知道呢，那生她养她的邻国，才是她曾经最深爱的领疆。
青龙大力拍拍少年的脑壳，笑骂道，你说错了，西山灵胎生她，三十三重天阳炁养她，凡间的土地滋养的，只是一副肉胎凡躯啊。
“孟章兄，我现在也是凡躯！你这一掌会拍死我的！”
“啧……先拍死你，我再去拍死她。去他的什么报恩还债吧，都利索地给我回天归位。找执明谈一谈，送那小子百年阳寿也就得了。”
少年沉默了。良久，他的声音不再清澈，他说执明阿兄也未必管得。老龟自恃修得龙形，虽脱不得壳，也以为能越过上古的蛇神去了，殊不知太古二神下世生人，化的就是蛇形儿呢。
“那小子命里就是来讨债的，小陵光怕是逃不得。我以这凡间躯壳冷眼看了十数载，那老鳖怨气重得很，非得拉她下水不可的。”
青龙听得重重拧起眉头来，心道当初斩鼋龙为祭养着雀灵，不也是老乌龟自愿的吗？
罢了，往后再找执明商一商吧。
原来白虎留恋凡世不是固执，只是有个人儿深深烙在他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