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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博望坡之战(七)

翌日。

大敌当前,夏侯惇没能睡个好觉,天初亮时,他便早早醒来,和他一样心事重重的还有一晚难以合眼的李典。

李典连夜和夏侯惇说了他的猜想,向来稳重的夏侯惇也觉得有此可能,一想到对面的敌军可能在玩什么阴谋诡计,夏侯惇就觉得左眼隐隐作痛,他当年就是中了陈宫的计谋,乱军之中被冷箭射中左眼,落了个盲夏侯的诨名。

如今听李典分析,对面敌军有可能存在一个和陈宫差不多才能得军师时,夏侯惇不禁坐立难安,甚至心中已经萌生退意,但此番出征毫无寸功也就罢了,若是留下个不战自退的名声,这可对曹军的士气有着十分大的影响。

况且对面军队不过千多人,而自己率领六千多的军队不战而退,岂不是被天下人笑话,夏侯惇自己不怕他人指指点点,只是曹军的威名,不可以随意就玷污了。

正当他在犹豫之时,于禁急忙冲进军帐之***手说道:“夏侯将军,敌军突然全军突入我军阵中,前方步兵兵阵已经被冲散!”

夏侯惇与李典心中一惊,立刻随于禁一同走出军帐,只见不远处的步兵阵地已经响起一阵喊杀之声,敌军以步兵为主,骑兵为辅的方式,一步步地瓦解了夏侯惇军数个步兵方阵。

夏侯惇见状,眼里露出着急之色,立刻一跃上马冲向步兵阵中,接手亲自指挥,在他身后的于禁也趁机调动弓兵前来支援,总算将敌军突然的冲锋制止了。

于禁在后指挥弓兵缓步前进,每二十步发一阵箭雨,突然之间,在前方与夏侯惇指挥的步兵交战的敌军一哄而散,毫无秩序地撤回营寨之中,而夏侯惇并没有令步兵继续追击,反而鸣金收兵,这令于禁有些疑惑。

没有乘胜追击,这有些违背基本兵法的原理了。

而从前线归来的夏侯惇脸色沉重,但嘴角却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喜意,这更令于禁十分疑惑。

夏侯惇回来后,立刻将于禁和李典招来,说出了一个令两人震惊的事情。

从夏侯惇口中两人得知,如今与他们交战的敌军竟是刘备军,且是刘备亲自带兵前来的,更令于禁、李典两人震惊的是,刚才在乱军之中,夏侯惇看见了刘备被一支流失射中,恐怕受伤不轻。

可能是跟曹操时间久了的原因,曹操多疑的毛病夏侯惇也学了不少,他有些怀疑刘备是诈伤,因此刘备军一哄而散时,他没有策兵追赶,而是暂时收兵。

听完这个消息以后,李典和于禁两人陷入沉默,若刘备受伤是真的,那这简直是诛杀刘备的绝好机会,但这也有可能是诈伤之计,贸然行动,恐怕会得不偿失。

两人心中所忧虑的,也是夏侯惇心中所想,三人决定先观察地方动向,之后再做打算。

而在不远处的刘备军军营之中,刘备正躺在军帐上的软垫之上,一旁的军医和徐庶在替刘备更换染血的衣物和包扎刘备肩上的箭伤。

此时的徐庶和刘备,两人各自苦笑,待军医退下后,徐庶便开口说道:“主公,徐庶本意主公诈伤,奈何战场之上的事情,并非徐庶能够左右的。”

刘备闻言,随后轻笑道:“元直莫要自责,沙场之中刀剑无眼,受伤自然难免,况且元直的计谋若想完全成功,我这点皮肉之苦,还是能忍受的。”

刘备这话倒没有托大,他与曹操不同,是实打实从最底层混过来的,什么刀伤箭伤,早已经习以为常,此次的箭伤也不重,顶多也是留个疤痕而已。

徐庶见刘备没有责怪之意,心中的内疚又多了几分,他善用奇谋,只是奇谋的意外性十分之高,此番刘备真的受伤,若要怪他,他也无话可说,如今刘备如此大度,令徐庶深感自己没有所托非人。

“此计若要成,还需要看赵云将军如何处置他那个发小。”

徐庶轻抚胡须说道,他本意想赵云随意擒拿一名曹军小将,没想到赵云此番生擒过来的,竟然他曾经的发小,此番境遇,只得一个“缘”字可以解释了。

而在赵云军中安放俘虏之处,夏侯兰正一脸郁闷地坐在地上,他全身被草绳仅仅绑住,几乎不能动弹,至于他为何会待在此处,则是拜他的童年好友所赐。

自叶县时与夏侯惇军汇入一处后,作为曹军校尉的夏侯兰自然回归本职,在夏侯惇军步兵阵中担当临时指挥之一,没想到今早刘备军突然全军突入阵中,慌乱之中,夏侯兰只感到腰间一紧,自己便从马上被人带下,抬头望去时,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赵云那浓眉大眼的模样,夏侯兰至今难以忘记。

小时候,赵云便是乡里中最能打的一个,夏侯兰小时身体并不好,被人欺负时便常受赵云照拂,两人感情不错,后来赵云拜别乡里参军去了,夏侯兰则是追随夏侯家一同加入曹操,至今,已是多年未见。

没想到两人再见之时,竟是这番景象。

此时,在军帐之中赵云心中亦是五味杂陈,早上交战之时,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这个曾经的同乡,便顺手将其生擒过来,他和徐庶说了夏侯兰的身份时,徐庶顿时大笑出声,随后和赵云交代一番,要赵云如此这般去做。

赵云向来是个重感情的人,夏侯兰与他曾是至交好友,又有同乡之情,如今为了计谋,要他赵云利用曾经的好友,不由地让他心中一阵酸楚,只是自古忠义两难全,如今两人既然分属不同阵营,凡事都要以大局为重了。

略微安抚自己的心情之后,赵云从军帐中走出,一路来到俘虏的营帐之中。

赵云走进营帐后,看向被绳子紧紧绑住的好友,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夏侯兰看见赵云时,心情亦是一样,沉默良久后,夏侯兰率先开口说道:“子龙,一别多年,如今可好?”

赵云楞了一下,说道:“还好,还好。”

而后,又是一阵沉默。

再次打破沉默的是赵云,他蹲下来说道:“如今各为其主,还望子达(夏侯兰的字)原谅。”

夏侯兰反倒笑着说道:“子龙兄此话过了,本就各为其主,那有什么原不原谅,只是先前闻兄离公孙瓒而去,没想到如今,却投入刘备麾下了。”

“子龙苦觅明主,如今终于遇到,也不枉先前流浪日子。”赵云有些感叹地说道。

看见曾经的好友得志,夏侯兰也发自内心的高兴,两人又说起了曾经的童年往事,说到兴起之时,两人纷纷大笑起来,此刻那还有主囚之分,只有两个中年男人在回忆着,曾属于他们两人最珍贵的回忆。

两人畅谈曾经,感慨分开后的各自经历,说起在叶县相持的那十多日,两人也是相视一笑,那时的两人,也不曾知悉对方便是曾经好友。

聊到最后,赵云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子达,待夜深之后,我令一心腹之人偷偷送你离营,你可趁夜色会曹军之中。”

夏侯兰听罢,急忙说道:“子龙兄,这万万不可,要是……”

夏侯兰还没说完,赵云便截断他的话:“子达不必再说,你懂我的心性,若是连好友都无法相救,那我赵云算是白混了,就如兄所说,到是子达只需和我派来的心腹之人离开便可,毕竟明天一早,我军变回撤退,漏了个俘虏,不算什么事情。”

“明早便撤离?为何如此之急?”夏侯兰脱口问道,问完他就有些后悔,毕竟这是别人的军机大事,他始终是个敌将,问这个问题就太过逾越了。

赵云果然没有立刻回答他,踌躇片刻后才说道:“军机大事,子龙不该乱说,只不过子达回曹营之后亦会知道,为兄只可做这么些事情了,之后就爱莫能助了。”

夏侯兰急忙说道:“这是什么话,子龙兄放小弟回营已经是莫大的帮助,小弟哪敢还奢望什么!”

赵云笑着点了点头,两人再聊了一些童年趣事后,赵云便离去。

看着赵云离去后,夏侯兰面色一改,开始对赵云突然要放走自己的事情思考起来,他能够在曹军做到校尉,自然不是蠢材,赵云此番的动作,怕不是有什么深意。

想到这里,夏侯兰突然心中泛起酸楚,若是年少之时,他断然不会这么想赵云,只是如今两人身份不同,夏侯兰只得不断揣摩赵云的用意,只是赵云刚才表现得确实如同真情实感,让夏侯兰难以跳出毛病。

看来,是要等赵云那心腹之人来时,再试探一番了。抱着这样心态的夏侯兰,静静地等待着深夜的到来。

时间来到深夜时分。

此时的月亮高挂在空中,柔和的月光打在一个像俘虏营寨走去的一个士兵身上,借着月光,士兵的面容也露了出来。

赵云派去偷偷放走夏侯兰的人,竟是陈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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