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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只有自己才懂为什么会哭

下午两点,珍香拿着牛老大开给她的准假单,出现在了公司楼下。

在这之前的一个小时里,牛老大用他几十年的人生阅历给珍香做了一番失恋后的心理辅导。虽然这场辅导的中心思想是去医院看心理医生和费用公司全部报销。但是,还是让珍香有些许顿悟。

她顿悟的有两点。第一点,牛老大不愧是公司的男神。

第二点,她可能真的病了。

她攥着包,走进了公司附近的地铁站。6号线往西开是北京的老城区,往东是回家的方向。她忽然想起来,来北京已经那么多年,一直住在高楼林立的东边,居然还没有好好逛过一次好老北京,就连南锣鼓巷和北海她都没有去过。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到了地铁站的另一边,开始了她人生的第一次文艺范儿十足的说走就走的旅行——坐地铁,3块钱,20分钟。

然而,“文艺”这个词怎么会和珍香搭边呢?刚走出北海北地铁站,珍香就觉得自己的膀胱一阵肿胀,一股尿意突然袭来。她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一头扎进附近的胡同。

珍香在胡同里七拐八拐的快步走着,终于找到一个公共厕所。解决完之后,当她走出厕所,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迷失在了这一片破旧胡同串儿里。周围都是低矮的胡同建筑,没什么行人,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些文艺小店。好像只是一片普通的居民区。

她四处张望着,想照着之前的路走回到大马路上去。突然,一家装修特别的小店映入了她的视线。店门口的五彩珠帘在微风中轻轻摇晃,里面幽暗的灯光让人觉得有些神秘。

“朱仙女占卜坊”,店名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占卜,通灵,解谜”。

珍香突然灵光一现,好奇的推了进去。

只见里面灯光昏暗,犹如一个幽闭的工作间。一个梳着一头长长的脏辫,全身雷鬼造型的女生,正翘着二郎腿,边吃着零食边盯着电脑上的美剧。

“你好,请问你是朱仙女吗?”珍香小声的打着招呼。

那生抬了抬夸张的红色边框眼镜,然后懒洋洋的说:“难道我的外表看起来还不够仙女吗?”话刚说完,突然,她的视线定住了,她点了一下鼠标,然后缓缓的走到了珍香的身边。

然后,她把手轻轻的放在了珍香的手袋上面。

“你包里是不是有东西?”朱仙女凑到珍香耳边,小声的问。

珍香猛点头。刚想说什么,却被朱仙女的一个手势打断:“你刚进来我就觉得气场不太对,粗看一下,我觉得你全身被一股很强大的怨念给笼罩,那怨念的源头就在你的包里。”

她用手在包上轻轻的点了点。

“你太厉害了!我最近真的怪事连篇!”珍香激动得像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

“OK,打住。”珍香刚想继续说什么,却被朱仙女打断,“欲知分晓,请付三百。”

“这么贵?”珍香犹豫了一下。

“拜托,我又不是慈善机构。我的通灵能力可是我奶奶那辈传下来的,全北京我敢打赌你找不到第二个人好吗?”朱仙女抬头撇了李珍香一眼,然后傲慢的抠起了指甲。

“好!三百就三百!”

珍香忐忑的把玩偶从包里拿了出来,只见朱仙女从柜子里搬出一面铜镜,她把玩偶轻轻的放在铜镜上,然后对着铜镜撒了一小把白色的珍珠。只见那珍珠像跳蚤似的在铜镜上跳窜了足足有半分钟才慢慢停下来。

“果然,有精灵缠上你了。”朱仙女搓了搓手,笃定的说。

“精灵?迪士尼电影里的那种?还是欧洲童话里的啊?”珍香半信半疑的笑了,她莫名的觉得好荒唐。

“你以为自己是活在动画片里么?那些所谓的精灵,不过是人想象出来的而已。”朱仙女不屑的嘲笑道。

“想象?”珍香一愣。

“是的。真正的精灵,是没有具象的,只有灵魂。而且,精灵的灵魂远没有人的灵魂来得复杂。”

“没有人的灵魂复杂?这又是什么意思?”珍香越听越迷糊了。

“人灵魂里的欲望,有千千万万种,比如你,是不是又想变得好看,又想有钱,还希望有个高富帅的男朋友?而精灵的灵魂,只有一种欲望。有的精灵是贪财,有的精灵贪色,还有的……总之精灵也是千七百种的。”朱仙女一本正经的开始解释。

“所以,是不是这个欲望,和他们生前最大的爱好啊,遗愿有关?”珍香好奇的问。

“是的。”朱仙女点点头,然后她继续说:“不过,一般人在死之后是不会变成精灵的。只有那种在临死前欲望很强烈的人,灵魂才会游离出肉体,去寻找新的寄生处。而且,它们往往会附身到他们生前最喜欢的东西上面。所以,如果真要说精灵是什么样子的,它也就是我们生活的平常物品,可能是一棵树,一把椅子,也可能是眼前的这只玩偶。”

朱仙女低下头,轻轻的拍了拍玩偶毛茸茸的头。

也就是说,用几句话提炼这个故事,就是:一个人死了,然后,因为他的某一个欲望太过强烈,那个欲望没有跟随他的肉体去往另一个世界,而是游离了出来,附身到了这只玩偶上,然后,这只玩偶就变成了所谓的“精灵”。珍香默默的理了一遍朱仙女的逻辑。

尽管觉得这简直荒唐至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又隐隐的相信。

“那……为什么只有我可以看到?”珍香继续问。

“看你头上的白纱布就知道最近是有在哪里被撞了吧?虽然你现在看起来好好的,但是其实那个瞬间,你离死亡很近,这只精灵就是利用那一刹那的间隙潜入到你的欲望世界里的。所以啊,现在看来,它的欲望很有可能已经附身到了你的身上。因为,精灵毕竟是魂灵,它不是人,所以它无法介入人间的任何事情,只能由你来帮助它完成愿望。” 朱仙女解释道。

“这……这什么跟什么啊!”珍香觉得自己要真实的爆炸了。

她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倒抽了一口冷气,欲哭无泪的说:“所以,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拜托,又不会像恐怖片那么可怕,只是它的某个欲望代替了你原本的欲望而已。而且,我可没有那种能力,就连我奶奶都没有。其实精灵都是很单纯很好哄的,你满足了它生前没有完成的欲望,它也就消失了。”

“那它是属于什么精灵?如果是色欲精灵的话,那我岂不是……”珍香一惊。

朱仙女做了一个手势,“这个要额外收费的,三百。”

“好!给你!”珍香人生第一次花钱花的那么洒脱。

朱仙女从桌子下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一个罗盘,“哎呀,都已经好久没有碰到你这样的客人了。”她吹了吹上面的灰,然后把玩偶放在了罗盘中央的一个托盘上。然后她默念了几句咒语,轻轻的一转罗盘上的针。

那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缓缓的停了下来。

“赫尔塔……”朱仙女看了看指针停留那一格上面的人物像。

“是什么?”

“这个罗盘叫做灵盘,总共有24格,象征着24个不同的精灵。赫尔塔是贪食之灵。看来这家伙,是只贪吃精灵。”

“难怪我这两天食欲那么旺盛!”珍香猛然顿悟,“所以,要摆脱掉这只食欲精灵,我只有用不停的吃来消磨掉它对吃的欲望?”

“没错,多简单的事儿,你就替它,也替你自己尝遍京城美食吧,等哪天你的食欲恢复正常了,这玩意儿在你眼里变成一只普通玩偶了,就意味着它心满意足的完成心愿升天了。“朱仙女摆了摆手。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啊?”

“可是我得减肥啊!”珍香欲哭无泪的说。

入夜后的老北京胡同是另外一番景象,这里好似都市森林里最后的一片烟火人间,老院子里的灯火开始亮起来,饭香味渐渐的飘出来了。

珍香独自一人,哦不对,此刻应该是和一只精灵一起走在这有些昏暗的胡同里。她闻着香味,一种想进食的欲望又从胃的底部一点点蔓延上来。之前她那张为了减肥可以一个月不碰肉食的嘴巴,现在好像已经渐渐失去了控制力了。

“我要变胖了。”

“我要变胖了。”

她有些万念俱灰的想。

前方立着一个巨大的红色“串”字灯牌,应该是一个麻辣烫摊。珍香咽了一口口水,迫不及待的走了过去。然后在街边,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小姐要点啥?”操着一口地道京腔的老板一边煮着串串,一边问道。

珍香打开钱包,她一把抓出钱包里剩下的几十块零钱,全部递给了老板:“什么种类都来一点!”

“好嘞,帮您荤素搭配啊。”

珍香拉开包,然后把那只白色的玩偶拿了出来,放在了桌面上。好像闻到了香味,那只玩偶又活了过来,对着珍香眨巴着眼睛。

珍香这一次不怕了,她把手搭在膝盖上,也只是看着它。

“是不是我吃饱了你就可以消失了?你消失的话,是升天还是离开彻底的离开这个世界啊?”她摸了摸玩偶的头,竟然觉得是温温的,好像真的有生命一样。

不一会儿,老板端上一盘热气腾腾的串串,有鱼丸,金针菇,虾丸,鸡肉……琳琅满目,沾上地道的老北京麻酱,那真是香味扑鼻。

那玩偶在桌上开始的蹦来蹦去,用毛绒绒的小手像吸铁石一样吸起一条串串,它没有直接吃,而是递到了珍香的嘴边。

珍香冷不丁吓了一跳,但她还是将就着咬了一口上面的鱼丸。

“bobaaaaaaaaaaa——”它开心的跳了起来。

珍香也笑了。

“对了,贪吃精灵。给你取个名字吧。”珍香低着头,“看你圆滚滚的样子,又是白色的,干脆叫你饭团吧。你觉得怎么样?”

那玩偶跳的更欢了,然后用嘴从左到右,像是弹琴似的“咕噜”一声,上面的虾丸就滑倒它的肚子里去了。

摊位老板却愣住了,他看到一个女生一边狼吞虎咽着串串,一边对着一只玩偶自言自语。

“你死的时候,年纪一定很小吧?年纪那么小就走了,爸妈一定伤心坏了吧?”

朱仙女说人死之后,生前最大的欲望,会跟随着灵魂附身到他生前最喜欢的一件东西上。所以,珍香觉得眼前的这个贪吃精灵,那么爱吃,还喜欢玩偶。一定是个孩子。

“饭团,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珍香抹了抹嘴边的麻酱,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肆无忌惮的坐在街边吃着串串。不一会儿,桌上的一堆串串全部变成了竹签。

“你一个人在那个世界里,孤不孤单啊?有没有其他的精灵陪你啊?是不是都自己一个人?你活着的时候,是胖子还是瘦子啊?如果是胖子,会不会有其他孩子欺负你?你是不是总是一个人吃东西?你一个人去了那个世界,是不是就没妈了?”

不知道为什么,珍香越问越伤心,她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饭团,你好可怜啊……”

昏暗的街灯下,被劈腿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珍香,突然咧着满嘴麻酱的嘴,小声的哭了出来。

又或许,她是在为自己哭。

一粒火炭的在烧烤炉里暗淡了下去,一股白烟涌上来。

她和它的故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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