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进山林后,暂时摆脱了军队的威胁,张毕山停下脚步,放下易双勇,顾不上休息,急忙检查后者的伤势。
“哈哈,毕山老弟,我没有大碍,只是血流得多了点,有些虚弱。”
张毕山很快削好几根木棍,用外套绑在易双勇断掉的骨头处,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到后面的林子中,不多时又走回来,手中多了两只野兔。说道:
“勇哥,这两天咱们走慢些,不要扯着了伤口。”
言语间,张毕山已生起一堆火,将兔子扒了皮,去了内脏,用树枝串着架在火上烤起来。
“毕山,大恩不言谢!但我还是要说,如果遇到蛮夷的追兵,情况紧急的时候,你一定要想法跑掉,不能因为我束手束脚。”
“勇哥,你想多了,那点小伤,就在这山林中歇几天也就好了。”
“这段时间我也看出来了,蛮夷除了那些大炮外,其它东西对我们也没有多少威胁,唔,那种大枪还是很厉害的,不过在这山林中,那些东西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咱们没什么好怕的。”
“毕山……我们还得赶路去楼兰城,这伤想要几天好起来怕是不可能了,听我的,如果情形不对的话,你就自己逃走!”
“还有,千万别小看了蛮夷的火器,我们大定元王朝和东大陆几个国家断断续续打了几十年,一直是互有胜负,就是因为在正面对抗的时候吃了火器的大亏!”
张毕山慢慢转动着手中的树枝,看着兔肉表面慢慢浸出油,滴落在火堆上,发出嗞嗞的声音,香味渐渐浓郁起来。
“要是道一宗那几位大能出手的话,哪会像现在这样僵持着?说来说去,其实就是那几位太怕死了!”
“毕山,话不能这么说,虽然我也看不惯道一宗得过且过,不思进取的做派,但他们中的一些人还是很值得敬佩的。你还记得四绝上人吧?”
张毕山的动作一缓,脸上流露出肃穆的表情,正色说道:
“定元王朝谁能忘记四绝上人?道一宗的上一任掌门忠四绝!”
“十年前,北辰帝国伙同东大陆其它几个国家,集结了一只庞大的铁皮炮船队,在兰京城外的海面摆下阵势后发动炮击,想借此逼迫定元王朝签订城下之盟,任其在西大陆肆意掳掠,一时间,城中军民死伤无数,决策层束手无策。”
“危急时刻,忠四绝如天神般突然出现在一艘炮船上方,只一掌,这艘炮船便断为两截,沉入海中。”
“四周蛮夷的炮船立刻向忠四绝开火,同时对兰京城发动更猛烈的炮击。”
“忠四绝在半空中一边抵挡,一边接连出手,又灭掉几艘炮船后,终究被兰京城上方的硝烟刺激到了,高声啸道:‘尔等既举起屠刀,吾当代天诛之!’随后便冲入船阵中心,化作一团白光,轰然自爆,近处的炮船随即化为齑粉,就连远处的铁皮船也未能幸免,被大浪卷入海中,就此解了兰京之围。”
“正是在兰京城外的义举,忠四绝才被尊为四绝上人!”
张毕山说完后沉默下来,将手中烤好的兔子递了过去。
易双勇接过后长叹一声:
“如果下次西边的炮船再到兰京,还能有下一位四绝上人解围吗?”
“我们参与的这些行动,就是要解决日后的隐患,在蛮夷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突然出手,最好是彻底占领西大陆,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这个问题。”
“勇哥,真能彻底占领西大陆吗?那些铁皮船守在博望海上,我们的船就很难过来,不解决这个问题的话……”
“铁皮船再厉害,也要用油才行,只要先把他们的油库干掉,那玩意也就成了个摆设。放心吧,高层肯定考虑过这些问题!”
“哎,现在想那么多做什么?勇哥,吃完后咱们往山林深处再走走,安心歇上几天,等你伤势好些后再去那个什么漏……懒……城。”
“可惜这次出来没带上盐,这兔子烤得好看,却不怎么好吃,晚点找个山洞什么的落脚后,我再去附近找个人家弄些盐来。”
……
多利城北,非凡道场附近那个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后,义徵在凉亭里坐得笔直,半闭着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后,义徵睁开眼,唤人拿来毛笔和墨汁,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丝绸放在石桌上,提笔快速写道:
院首孝莫大人台鉴:
一月前,两名羽林卫灵将从库岛登船潜往东大陆,具体任务不明。
此后,某宗门又派了至少两名灵将到库岛,并且买下两个院子,摆出扎根在此的姿态,至今未查明是哪个宗门。
两日前,一名为皇室采办物品的走私者又带了一百多人到此,宣称要为儿子复仇,其中,有出窍期修炼者二十余人。
暂时,六个指头还未对此作出反应,应该是在暗中准备手段,我方对其保持密切关注。
现此处暗流涌动,似有突然爆发的可能,义徵能力浅薄,恐误了王朝及宗门大事,恳请院首大人派灵将到库岛主持稽天院分院,以应对当前乱局。
敬禀者:义徵。
义徵写完后反复看了两遍,这才回到屋中,取出一面造型古朴的铜镜,平放在石桌上,再拿出四只雕有不同兽类的黄色蜡烛,立在铜镜四角,点燃后,将写好字的黄色丝绸覆在古镜之上。
做完这几步,义徵退后半步,恭敬地站在一旁。
黄色蜡烛燃烧了约十秒后,铜镜突然亮起非常刺眼的白光,然后这白色光芒冲天而起,瞬间消失不见。
白光消失后,铜镜恢复了古朴的样子,四角点燃的蜡烛也顿时熄灭,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覆盖着铜镜的黄色丝绸上的字迹已经消失不见。
义徵取过黄色丝绸,仔细地折叠好后放入怀中,然后微微弯着腰站在旁边,眼也不眨地盯着铜镜。
几分钟后,铜镜四角立着的蜡烛诡异地同时燃起,铜镜表面起了一阵波纹,然后显出几行字迹:
仁谦已出发,几日后即到。
查清派灵将过来的宗门,了解其目的。
擅自潜入东大陆者,不受本院保护。
蜡烛自行熄灭,铜镜表面也恢复了正常,义徵这才将铜镜和蜡烛收好,放入里面屋中。
前面两句都好理解,可后面这句不受本院保护……既然不受保护,是不是还有可能受到本院攻击呢?义徵陷入了沉思。
……
在山林中歇息几日后,易双勇的伤口已经结痂,只是骨头断掉的地方还时不时疼痛,让他不敢发力过猛。
断掉的骨头一时半会儿也长不好,易双勇决定继续向南,担心又被军队围堵,二人不敢在平缓的海滩出现,只能在崎岖的山林中行走,遇到沟壑或者山崖,便由张毕山背着,直接跃过,倒也比普通人快了许多。
走了几日后,山势变缓,二人眼前的海岸成了一马平川,好在此时易双勇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便干脆走上沙滩,沿着海岸线向楼兰城进发。
此处的海边已有人迹,不时遇到一些衣着褴褛的戴着很大斗笠的渔民,用奇怪的目光看向穿着奇怪装束的两位灵将。
张毕山这才打量了一下易双勇,后者披着长发,上身穿着破了个洞的对襟薄衫,下穿肥大长裤,都已看不出是什么颜色,就是灰不溜秋中带一些或明或暗的惨白色,脚下的千层底布鞋也破了个洞,漏出个黑乎乎的大拇指。
“勇哥,咱们这个样子可真是够狼狈啊,也别怪人家要盯着看了。”
“恐怕穿的衣服是其次,咱们这把长头发才更引人注目,毕山,刀给我用用,我把头发弄短一些。”
二人蹲在海边,用小刀刮掉胡子,又把长发拾掇了一下,顿时显得精神起来。
“哈哈,现在就只差一身衣服了,走,找个富裕些的人家,借上两身衣服。”
要在海边找个富裕些的人家可不容易,看着那些又黑又瘦的渔民,两人实在是下不了手硬抢,只趁着一户人家没人,收走了晾晒在屋外的两身衣服,至于鞋子,没有……
继续向南,两人走到一个渔村,易双勇装成哑巴去问路,结果问了几个人都是不识字的,对着那张超简易地图叽里呱啦连比带划半天,问的人不知道答的人说的什么,答的人不知道问的人要问什么。
两人没辄,只好继续顺着海滩向前走,担心被人看出异常,还不敢走太快,心中那个憋屈是没办法形容了。
又走了一天多后,前方出现一个比渔村稍大的镇子,易双勇又去问路,问到第三个人后,终于遇到个识字的,看着指着的那个写有楼兰城的圆圈,语速很快地说了几句。
易双勇只听懂了楼兰城几个词,干脆又装聋子,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摇摇头,对面那人恍然大悟般笑了笑,先指了指地图上的楼兰城,又指了指身后的一条路,然后手臂从左到右挥了大半圈,最后竖起食指和中指,在易双勇面前晃了晃。
看着对面一脸懵比的样子,指路的人有些急了,指了身后的一条路后,又指向地图上的楼兰城,然后向下竖起食指和中指,交替摆动了几下,最后又将手臂从左到右挥了两圈。
不管你说什么语言,肢体语言永远是通用的,易双勇总算明白过来,点头致谢后拉起张毕山走上了那人指的道路。
见四周无人后,张毕山一脸不解地问道:
“勇哥,刚才那人比划的什么?你看明白了?”
“应该明白了,那人是说走这条路到楼兰城要两天时间。方向是对的,我相信那个家伙。”
“还是你厉害,我可是一点都没看明白,而且我那份地图都已经毁了……”
“来,拿着,有危险的话我可不一定还能跑掉。”
“勇哥,你想多了,没有大炮的话,那些蛮夷拿什么对付咱们?”
易双勇将地图递过去,稍微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