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早晨,天色阴暗,云层厚重,晨间的寒气给这个冬季又添上几分料峭。小区里家家张灯结彩,绿化带的小榕树上缠有灯带,此刻仍在闪烁着,满地的鞭炮残屑,空气里还有火药的余味。物业阿姨正挥舞着大扫帚清扫道路,唰唰的扫地声让睡梦中的徐微吟翻了个身。
不知谁家起得挺早,一阵鞭炮的噼啪声打破小区的宁静。
将脑袋蒙上,又沉入梦乡,刚梦到C罗在夹缝中连过三人,冲到禁区边缘转身吊射空门就要梅开二度时,又一阵鞭炮声打破梦境。
掀开被子,徐微吟痛苦地薅了把头发,正打算继续睡过去,仿佛约好一般鞭炮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吟吟,起床了,今天要去你舅舅家拜年。”徐妈妈在楼下喊。
烦躁地蒙住脑袋,完全没注意到爪子触碰地板的声音正在暴风般接近,一只体格壮硕的哈士奇熟练地顶开卧室门,纵身跃上徐微吟的床,欢快地蹦跳着,撕咬着,仰天长啸着。
只觉得腰被狠狠撞了一下,接着狗爪子带来的冲击不亚于成年人的拳头,四面八方的“拳头”将她击打得直冒金星,胸口气息一滞。
猛地掀开被子,哈士奇被四脚朝天掀翻,继而又飞扑过来。
“可乐!你差不多得了!”徐微吟努力推开热情似火的哈士奇,趁着空挡溜进卫生间反手关上门,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仔细将脸上的狗口水洗干净。
可乐在门外哼哼唧唧,用爪子刨着门下的缝隙。
待洗漱完毕下楼,徐妈妈已将温热的牛奶端上桌,徐微吟拿起面包片涂上果酱,可乐在桌下蹭着她的腿。
“爸上班去了?”她吃着面包问道,桌下用脚揉搓着可乐厚实的后背。
“今天他要上门诊。”徐妈妈端上两个荷包蛋,徐微吟夹起一个就塞嘴里。
“你呀,快点吃,去遛一圈可乐,我在家收拾收拾年货,待会还要去拜年。”徐妈妈将水果糕点分类包装,“这个糕点给你外婆,这几瓶白酒给你大舅,这瓶红酒给你大姨。”
“还有我带回来的北京烤鸭,一家一只,别忘了。”看着忙碌的她,徐微吟出言提醒。
“你不说我都忘了。”她一拍脑门,走进厨房一顿翻找。
吃完早餐,穿上大衣,可乐很自觉地在脚边坐下,系好牵引绳打开大门,它箭一般冲了出去。
“你慢点!你给我慢点!”嘴上呵斥着,但并无半点作用,可乐在前边埋头冲,徐微吟在后头紧紧拽着绳子,无奈仍是被拖着走,有几次甚至站不稳身形。
拐出小区大门,荒草地旁立着一个人影,黑色耐克鞋,黑色宽松长款大衣,衣领高高立起,只留高挺鼻梁和一双百无聊赖的眼睛露在外面,他双手插衣兜里,脚边蹲着一只八哥犬,看到她走进那道人影似是有意将目光调转开。
“这么早啊。”徐微吟走近,可乐围着八哥犬打转转,那八哥犬挺直身子昂着头,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可乐。
人影没听见一般不做声,徐微吟直直看着他,上前一步将他的拉链一拉到底。
男生的面容完全露出来,那是一张年轻男孩的脸,瘦削的轮廓,薄唇轻抿,挺直鼻梁,眉眼清隽,任谁看了都会误认成某部校园青春电视剧的男主角。
“你干嘛!”男孩惊慌地将拉链唰一声拉上去,纵然他手速极快,徐微吟还是看清了他外套下的睡衣。
“闻言,你不会刚出被窝就直接出门了吧?”徐微吟笑出声。
面前这个男孩小她三岁,他们一个家属区长大,两人的爸爸都市人民医院的医生,一位爸爸在内科,一位爸爸在皮肤科。
他出生的时候她跟随大人去医院看望,她指着襁褓中的小宝宝奶声奶气,“弟弟,弟弟,我的,是我的。”听闻,大人们笑作一团。
“弟弟是闻叔叔家的,不是你的。”徐妈妈纠正她。
“我的!是我的!”她认真强调,小脸憋得通红,急急跺脚。
“吟吟以后要好好带着弟弟玩哦。”闻叔叔蹲下,手指刮了一下徐微吟的鼻尖。
她用力点点头,伸手轻轻捏了捏小宝宝肉嘟嘟的脸颊,这时,小家伙下巴一伸将她的手指含入口中急切地吮吸着。
那时候多可爱啊,徐微吟仰头看面前这个一米八八的大男孩,模样自始至终都那么好看,只是越长大越寡言,这几年连性格也别扭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别扭的呢?仔细想想大概是高考完的那个假期,从那时候起他见到她总是刻意避开目光,问三句答一句,总之不再是那个跟在她身后要糖吃的软萌小家伙了。
“要你管!”闻言低声嘟囔一句,转过身背对她。
“你昨晚跟我打电话的时候可不是这态度啊。”徐微吟望着那傲娇的背影,昨晚十一点五十五闻言打电话给她,聊了学校聊了过年,快到零点时,他突然顿了顿,带着犹豫开口,“我……”
外面一阵鞭炮响,电话里声音被湮没,可乐吓得后腿打颤,飞身要往她怀里钻,她伸腿格挡开惊慌失措的狗子,义正言辞,“不!不可以!”
闻言那端只说了句再见便挂断电话,她不明就里看着手机屏幕,这时微信群里弹出红包消息,手指飞快戳了进去。
八哥犬在原地转了两圈,屁股撅着拉起粑粑,可乐也转了两圈拉起粑粑。
闻言拿出小纸袋将狗粑粑装好扔进垃圾桶,徐微吟用铲子将那坨巨型狗粑粑铲进大纸袋。
“天呐,都赶上我的了。”扔掉粑粑后徐微吟用湿纸巾擦着手抱怨道。
男孩牵着狗就往小区走,徐微吟跟上,“你要回去了吗?你今天串亲戚吗?”没得到回应,她三两步抢上前伸过头,闻言见状别过脸,他的眼圈好像有点红。
大概心情不好吧,徐微吟默默跟在他后头,大过年的有什么想不开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