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市，2012年的春节有些不同寻常。
腊月二十七江市还是艳阳高照。温暖的阳光让市民脱掉了厚重的棉衣。有怕热的，甚至脱掉毛衣只穿一件保暖内衣。仅仅过了一夜，到腊月二十八的早上，江市就被厚厚的乌云笼罩，热闹的城市顿时变得毫无生机。
乌云把江市闷了一上午，却并没有下雨。到中午，乌云渐散，午后又刮起狂风。八级以上的大风，把前几日太阳暴晒过的地面的灰尘搅得漫天飞舞。
污浊的空气中，还掺杂着一些不知从哪儿吹来的黑色颗粒物。
路上为数不多的行人已经戴上了口罩，眉头紧蹙，一边走一边恐慌的拍打落在棉衣上的黑色颗粒物。
大风断断续续的，一直刮到了大年三十下午的三点钟。
“爸，我们打烊回家吃年夜饭吧？路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了！”
一个说话漏风的含糊的男童的声音，从一间小超市收银台后面的躺椅里传出来。
小男孩胖乎乎的脸上，用黑色的彩笔画着几条猫胡子一样的横线，小胖手优雅的停留在电脑键盘上，眼睛看着超市外空旷的街道。
小男孩叫林奇，他爸爸叫林轩。他们经营的超市叫南湖渠综合超市。
没有人回答。
林奇从躺椅里站起来，缓缓的朝超市深处走去。
爸爸林轩坐在超市里侧两个货架中间的一块空地上，身体前方摆着一个黑色的三角支架，支架上放着一台高倍数望远镜。望远镜对着远处一家高科技公司新品研发部的大门。
他左手控制着望眼镜，眼睛迅速的捕捉着出现在那研发部大门口的所有数字，墙上的广告、人手上拿着的文件，以及其它有数字的东西，右手刷刷的把数字记录在笔记本上。
林奇没有说话，轻轻的从货架上拿起一本小学生数学练习册放在望远镜前方。
“如果让我遗漏了一组数字，我就三个月不给你零花钱！”说话的同时，林轩的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林奇的裤腰。
“爸爸饶命！”林奇大叫着收回手上的练习册，同时伸出脖子去看爸爸记录在笔记本上的数字。
“EAL2357，这不是刚才跑过去的那辆车的车牌号吗，这也有用？”林奇忍不住笑着说道。
“你懂什么？所有出现在研发部门口的数字，都可能是打开密码箱的密码。”说的同时，林轩轻轻的把那组号码划掉，并且合上了笔记本。
随后转头看着儿子脏兮兮的脸，严肃的说：“研究三天了，我觉得外面到处飘的这种黑色颗粒物，应该就是从那个研发部飞出来的，所以今天晚上我要想办法溜进去看看。”
“你确定？”林奇问道。
“当然。今天放假，里面没人，我可以去一探究竟。”林轩认真的说道。
“好吧，”林奇把爸爸身边的一个全金属外壳的高级密码箱拉过来垫在屁股下，坐好，接着又说：“不过我提醒你，上午我看到几个保安牵着几条大狼狗从这里走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去了那个研发部。”
林奇刚说完，远处就传来几声狗叫。
林轩干咳了两声。
“那个···”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快四点了，不如我们上去做年夜饭吃吧？”
林奇立刻瞪大眼睛：“这就对了。你看，外面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了，还守在这里干嘛！”
林轩严厉道：“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过年不能乱说话！”
“好吧，我不说鬼。要过年了，你开心点，不要一天到晚板着个鬼脸！”
林轩眉头紧蹙，瞪着林奇。
“不好意思，说漏嘴了。”林奇缩成一团，像个大肉丸子。
“起来，让开！”
林奇立刻跳起来，把屁股下面的密码箱抱起来递给爸爸。
“您的宝贝箱子！”林奇说道。
林轩接过密码箱，一声不吭的转身朝超市深处走去。
“是不是收工了？”林奇看着爸爸的背影大声问道。
林轩用铿锵的语调回答道：“收工，过年！”
林奇兴奋得跳了起来。快速跑到收银台后面，熟练的关掉了收银台上所有的设备，包括超市的卷闸门和超市里面的灯。
超市里瞬间变得昏暗起来，只有里侧一个楼梯口的灯还亮着，那是通往二楼家里的入口。
在楼梯口，林奇追上爸爸，并问：“你确定今年一定可以给我做一顿丰盛的大餐？”
林轩看了看儿子满怀期待的胖脸，觉得自己刚才太过严肃了，于是挤出一丝笑容，尽量柔和的说：“放心吧，爸爸今年很认真的学过，一定可以给你做一桌丰盛的年夜饭。”
“耶，我相信你！”
林奇高兴的牵着爸爸的手，边走边问：“有红烧肉丸子？”
“有！”
“有椒盐虾？”
“有！”
“有···”
“再问就什么都没有了！”林轩打断了儿子的话。
二楼，三房两厅的家，装修豪华大气。
开放式厨房的案板上，林轩上午就已经按照食谱把年夜饭的食材准备好了。
洗了个手，林轩进厨房做年夜饭。
林奇拿起手机打开摄像头，准备把爸爸做年夜饭的过程记录下来，发到空间里。
林轩打算第一个做红烧肉丸子，这个简单。书上说，只要把葱姜炒香，把肉丸子放下去爆炒一下，然后加水煮就行了。
林轩今年三十三岁，一米七五的个头，标准的国字脸。由于从小营养不良，所以体型偏瘦。这几年他加强了运动锻炼，也比较注重饮食，手臂上才慢慢有了些肌肉。以他的体型，配上一件黑白条纹的高档羊毛衫加上一条纯白的厨师围裙，看上去很像帅气的酒店大厨。
但是他一开始就搞错了。
锅里还没放油他就把大量的葱姜扔了进去，烧红的锅迅速让绿色的小葱变成黑色，生姜也都烧焦了。为了避免起火，他又把一大碗冷水倒进了锅里。
嗤···大火烧，冷水激，那烧焦的葱姜倒是散发出一股独有的香味。
林轩回头，冲儿子的手机伸出剪刀手，同时问：“怎么样，还不错吧？”
林奇失望的放下手机，问：“那么，肉丸子在哪儿？”
“噢···这是今年流行的新式做法···”话没说完，林轩赶紧到冰箱里寻找上午准备好的肉丸子。
林奇情绪低落的离开厨房来到客厅，把客厅的窗户打开一条缝，以便把爸爸做饭的油烟排放出去。
一股冷风裹挟着几颗黑色的颗粒物，吹进林家温暖的客厅。
“把窗户关上，那黑色的颗粒物可能有毒！”厨房的林轩大声叫道。
林奇却并不在意。他定定的站在窗口前，看着别人家的窗户，想象窗户里的桌面上摆着各种美味的食物：红烧肉丸、卤鸡···
“爸，我们还是出去吃年夜饭吧？”许久，林奇回头对林轩说道。
林轩回头冲儿子一笑，一本正经的说：“年夜饭，也叫团圆饭···”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林奇烦躁的打断爸爸的话：“团圆饭要在家里吃，那样才有家的感觉，才有过年的感觉。可是，咱家不就咱俩人吗？”
“别瞎说话！过年了，祖宗都会回家来看看的！谁说只有两个人。”林轩紧张的抬头看了看客厅一角的神台，神台上像农村家庭一样，供奉着“天地君亲师位”。
林奇却被爸爸的话逗笑了。
“大过年的，哪儿有鬼呀！”他不舍的关上窗户，独自到楼下超市去找零食吃。
再上来的时候，厨房的灶台上依然只摆着几个切好的配菜。
“红烧肉丸还没熟吗？”林奇有些好奇的问爸爸。
林轩淡定的摇了摇头，说：“这种新式做法，要多放水，多煮···”
“要这个吗？”
林奇不耐烦的打断了爸爸的话，同时，左手从一堆零食里抽出一袋老成都火锅底料。
林轩假意看了看窗外，暮色已经降临，风越来越大。
“挺冷的哈？”林轩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
“可不是吗，冷！”林奇配合着爸爸哆嗦了一下。
林轩说：“这么冷的天气，最适合吃火锅了。”
“对，适合吃火锅。八年了，每年都是这句话。”
林轩皱眉批评道：“小孩子要诚实。”
“是，就算你说了八年，前面几年我也听不懂，所以我最多只能说五年！”林奇一边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一边熟练的从橱柜里拿出火锅盆把火锅底料放进去。林轩则关掉燃气灶的火，把所有配菜都搬到餐桌上。
“干杯，祝我儿子越长越帅！”桌边，林轩向林奇举起饮料杯。
林奇却并不配合，左手吃零食，右手往火锅盆里下羊肉卷。
“老爸，跟你商量个事儿呗？”林奇突然说道。
林轩问：“什么事？”
林奇很认真的说：“给我找个妈呗，不要太漂亮的，只要会做饭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