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谈论间,卢象升和黄尊素先后到了王府,拜见信王。信王与众人寒暄了一阵,见三人端坐在下首,目不斜视,说话有条不紊,显然是都放不开。信王想了想,把曹化淳叫过来陪着三人说话,带着王承恩先进内府去了。
内府中,信王见着周女官,心里感觉有些对不住她。周女官则是关心地说:“王爷不要着恼,皇上即使责怪,也都是为了你好。”信王自打从宫里出来,脸色就不好看,回到府里就有宫女去告知周女官。周女官赶到时,信王到前面接见骆养性和孙传庭去了。周女官等在这里,见信王回来,就说话宽慰他。
信王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周女官疑惑地看着信王:“那王爷方才为何不快?”
信王屏退左右,走向里间,招呼周女官说:“来,我跟你说。”
周女官脸上一羞,不知信王要玩什么把戏,但还是老实地掀开珠帘跟了进去。一进去,手就被信王拉住了。信王携着她的手,走向卧榻,坏笑着:“这事只能我们俩知道。嘿嘿。”两人并坐在榻上,信王对着她耳边说道:“皇兄说,我长大了,该尝尝女色了。”周女官耳朵本就敏感,被他火热的气息吹的痒痒的,末了,信王对着耳垂亲了一口,一股电流传到心间。周女官脸上一片晕红,心里又羞又喜。身为宫女,并没有什么媒妁之言,也没有什么拜堂成亲,皇上的一句口谕就是她们的“明媒正娶”。周女官嗔了信王一句:“又没正经。”
信王把周女官搂在怀里,叹道:“我最亲近的,对我最好的女人,就是你了。可惜我不能给你名分,也不能只有你一个女人。不过你放心,以后我都会对你好的。”
周女官听了,不禁觉得心中酸楚,哪个女人不想着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名正言顺?不想着夫妻恩爱,比翼双飞?周女官是个知足的人,听到信王的告白,心里的酸楚一扫而空,都被幸福甜蜜占据了。周女官的手抱着信王的腰,双眼含泪,说道:“我又不会怪你,你过的好,不让我担心就好。”
信王低头,找到周女官的嘴唇,狠狠地吻了上去。周女官没有拒绝,闭上眼睛,回应着信王。信王的喘息越来越重,双手也开始不老实了,在周女官身上占着便宜。
良久,两人才分开,周女官按着信王使坏的手,娇羞地说:“等晚上,这大白天……”
信王也知不能乱搞,毕竟待会还要和孙传庭等人吃饭呢!信王意犹未尽地抽回手,笑道:“本王的周芷若害羞了!”
周女官抱住信王,柔声说:“你们男人的事,奴婢管不着。不过王爷你要答应奴婢。”
“答应什么?”
“以后不要偷偷出府,出去多带护卫。昨天奴婢都吓死了。”周女官紧紧地搂着信王的腰,好像一松手信王就会溜掉一样。
别说周女官,信王自己也是后怕的很,宽慰她说:“我也后怕的很,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我会小心的。”
两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地又说了会话。信王到底没把王妃选定的事告诉周女官,约莫时间差不多了,周女官催信王起身:“该用膳了。前面几位大人还等着你呢!”
信王抱着她又亲了一口,这才由周女官理好衣服,往前面去了。
王府的厨子们已经准备好了宴席,信王过到前院,曹化淳上前请示:“王爷,宴席备好了。”
信王点点头:“这就开席吧!三位大人请!”
“王爷请!”三位大人齐声说。
信王地位最高,当仁不让地坐了首位,其余三人以黄尊素官职最高,卢象升次之,孙传庭辞官前只官至县令,官职最低。四人依次落座,吃的是其乐融融。
但在京师的另一处,阳武侯府,气氛却令人噤若寒蝉。
“什么?三万两?他怎么不去抢?”阳武侯薛濂冲跪在面前的管家咆哮道。管家哪敢出声?只把头埋低,暗自祈祷能躲过侯爷的怒火。阳武侯薛濂又骂道:“一群废物。闻香教是废物,你也是废物。事情没办成,还问老子要三万两,他娘的,三万两老子能买多少条人命。”管家抬起头,偷偷看了阳武侯一样,还是不敢说话。阳武侯薛濂来回踱了几步,平静地说:“把和闻香教接头的人做了,你回老家避两年。哼,三万两,他当是纸啊!”
管家心中一凉,抬头望着阳武侯,鼓起勇气建议说:“如今那王好莲在王府还未招供,要是拿不出银子,把她哥哥王好贤逼急了,恐怕……”
阳武侯薛濂目光冷冷地盯着管家:“恐怕什么?我不是让你不要露面,安排别人跟他们接头吗?”
管家赶紧说:“是是。可是……”
“可是什么?”
管家嗫嚅道:“接头的彭二被他们抓住了,恐怕已经招了。”
阳武侯薛濂听了,气血上涌,抬腿就是一脚:“没用的废物,都是废物。”
管家被他踹倒在地上,又反过来爬到阳武侯脚下,哭着说道:“侯爷您踹死我吧!都是老奴害了您啊!”
阳武侯薛濂听了,倒不再发泄了,坐回椅子里,闭目沉思去了。管家伏在地上,噤若寒蝉,他心里清楚的很,面前这位主子爷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良久,阳武侯薛濂睁开眼,冷笑道:“想让我不好过,那就都别好过。去,你到成国公府上,借一万两银子。”
“这……”
“叫你去你就去。备轿,到郑养性府上拜会。”阳武侯薛濂冷冰冰说道。
阳武侯,以靖难军功封爵,传至薛濂。薛濂其人,好勇斗狠,多行不法之事,京师无人敢管。郑养性,神宗郑贵妃之弟,福恭王朱常洵的舅舅。神宗时,郑贵妃最为得宠,郑养性也荣极一时。经光宗朱常洛,到如今的天启皇帝,虽然只有六年时间,但郑贵妃和郑养性已经辉煌不再,福恭王朱常洵也已在洛阳就蕃。
适逢天启大爆炸,天启皇帝子嗣皆夭,郑贵妃和郑养性的心思就又活络了起来。如果信王也死了,皇帝再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须从亲王中择血脉亲近者继承大统。那么作为天启皇帝的叔父,福王朱常洵是第一候选人。而且宫中还有郑贵妃这个曾经受宠的母妃在。所以,郑养性联络上了自己的狐朋狗友阳武侯薛濂,谋划了轰动京师的信王遇刺事件。可惜功败垂成,落得一地鸡毛。
郑养性和阳武侯本来设想的,即使行刺不成功,也是闻香教逆党所为,锦衣卫即使查也查不到他们头上,毕竟中间经了几道人。
也是就该出事,从王府里得到的消息是信王只带了五名护卫,闻香教为了万无一失,这次出动了十二名好手,圣女王好莲也跟着参加了。却没想到,轿子里的太监竟然是个高手,以至于这次行刺不仅失败了,圣女王好莲还被生擒了。更奇葩的是,信王既没有杀她也没有严刑拷问她,而是开口向闻香教要白银三万两赎金。
这一要银子就有问题出来了,闻香教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只能想办法了,连哄带骗地绑了中间人,设法逼幕后主使的人出钱。这皮球就给踢到阳武侯薛濂脚下了,但阳武侯薛濂也不是吃素的,到了郑养性那里,开口就索要三万两白银。
郑养性虽然靠着郑贵妃攒了不少家财,但要一下子拿出三万两,谁舍得?这不跟割肉似的?郑养性开口叫穷说:“一下子就要三万两,我哪有那么多钱去?况且这几年我郑家失势,如今只剩下这么个空架子。”
阳武侯薛濂可不管这些,吓唬他说:“那也没办法。凑不齐三万两,指不定闻香教那群人做出什么事来呢!我叫人去凑银子了,应该能拿出五千两来。不过剩下的……”
郑养性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急得直转圈,要说直接拿银子出来,郑养性觉着还不如死了算了,要是不拿银子,又想不出办法,末了说道:“我先想想,不行我先进宫问问姐姐。”
薛濂见郑养性进宫去了,也不好在郑府呆着,只说去筹银子,出了郑府回家去了。
闻香教脱胎于白莲教,由王森所创,王森死,其三子王好贤继任教主。天启二年,闻香教徐鸿儒在巨野发动起义,兵败被杀。闻香教教主王好贤受到朝廷追捕,不得已携妻妾南下。徐鸿儒死后,接任徐鸿儒的是于宏志。王好贤南下之后,闻香教北方的事务都交给于宏志处置,于宏志也因此被封为坛主。圣女王好莲则是闻香教中仅次于王好贤的权力人物,因不忘父仇,王好莲并未和哥哥一起南下,而是留在北方伺机报仇。
两方势力一拍即合,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一起,阳武侯薛濂提供信王的行踪,闻香教负责刺杀信王。结果却在刺杀中,忽略了方正化,导致王好莲被俘。
侥幸逃脱的于宏志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而是满心的忧虑:圣女王好莲被俘,要是教主怪罪下来,他于宏志第一个遭殃。于宏志准备夜袭信王府,不惜一切代价,将圣女王好莲救出来。
没想到却收到了信王府里带出来的消息:圣女王好莲一切安好,只要拿出三万两白银作交换,信王就放了圣女。于宏志听到,紧绷的心弦顿时就松了,至少不用拼命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去拼命呢?虽然这钱有点多,可是想办法搞钱,总比去送命强。于宏志在京师经营有几年了,江湖上的门路还是有的,很快就捉住了中间人,逼问出幕后主使阳武侯薛濂,派人向阳武侯薛濂索要银子。这么做虽然不地道,坏了江湖规矩,但总比送命强,再说了,他阳武侯薛濂是朝廷的人,跟朝廷的人讲什么江湖规矩?朝廷的狗官个个都该杀!
阳武侯薛濂自打出生就不是个能吃亏的主。但形势比人强,闻香教那些人是一群不要命的反贼,他阳武侯薛濂不仅要顾忌闻香教找他拼命,还顾忌闻香教投靠信王,倒戈一击。所以,阳武侯薛濂暂时忍下了这口气,但他薛濂并非善茬,借机向成国公和郑养性索要银子,自己不仅一分不出还能赚上一笔。在心里也是将闻香教打入地狱,只等这事风头过去,阳武侯薛濂准备好好收拾收拾这群杂碎。
信王府中,一场接风宴持续到未时结束。信王亲自将三位大人送出府,嘱咐卢象升好生安置孙传庭孙大人,这才回转内府,午休去了。
三人出了王府,黄尊素率先作别:“王恭厂那里还有一摊子事,黄某这就先告辞了。”
孙传庭和卢象升目送黄尊素的轿子消失在街头,卢象升收回目光,笑道:“孙大人请!”
孙传庭礼貌地回:“卢大人请。”经过这一场饮宴,孙传庭对卢象升有了一定的了解,见他长的高瘦且白,目光炯炯有神,心中有些好感。
“孙兄若不介意,且到寒舍暂住,再慢慢找房子。”卢象升看着孙传庭,真诚地说。孙传庭这一身穿着,在卢象升这种见惯了京官的人眼里,实在有些略显寒酸。
孙传庭推辞说:“就不叨扰卢大人了。某住馆驿就好。”
卢象升哈哈一笑:“岂能如此!王爷刚才交待的清楚,叫我好生安顿你。再说了,你住在馆驿之中,王爷面上也不好看。”
“如此,叨扰了。”孙传庭答应着,心里下定决心,待会把妻子张氏的首饰当了,凑钱也要买下一座宅院。
卢象升习惯骑马,这次也是乘马来王府的,见孙传庭没有轿子,笑问:“孙兄可会骑马?”孙传庭点头。卢象升招呼从人分一匹马给孙传庭,两人并骑回卢象升府上去了。
卢象升将孙传庭迎进家里,交谈之下,得知孙传庭也曾做过户部主事,而卢象升之前也是户部主事,两人的共同话题就多了。两人从户部聊到军事,从下午聊到傍晚,越说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孙传庭的行礼也由卢象升的仆人相帮着运到卢象升府上,一切安顿妥当,当晚孙传庭就在卢象升府上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