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86907500000014

第14章 人情送往,春风关山

领着下人在下马石旁等候已久的王府管事宋知言,在寒风中站了半刻钟后,府门前东西延伸的青石铺就走马街道远处,方才传来第一声马蹄叩地车轮滚动的声音。

鬓发带霜的中年管事眯了眯眼,远远的望过去,车身偏小,只用一匹马牵引,舆内左右端坐两人,左侧之人手持缰绳,显然辈分较低。

待马车驶近,宋知言才看的清楚,车上两人一老一少,长者须发皆白,身材矮小,皮袄之下一身儒生长袍,端正地跪坐在车厢之中,面目直直对着要走的路,脖颈仿佛锁死一般。

再看少者则长臂宽肩,甚是雄壮,一眼看去便知身上练有功夫,同样的儒生长袍,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混是不自在。或许是被身边之人要求端坐,只好勉强坐直,只是脸上难掩不耐,惹得长者连使几次眼色也不见改观。

马车驶来,早有下人鱼贯而上牵起马缰,搬来下马凳,搀扶着二人走下马车。而宋知言活动了一下被寒风冻得有些僵硬的的脸颊,微微带起一丝微笑迎上前去躬身见礼,也不客套,开门见山道:

“恭迎经略使大人,烦请大人和公子移步偏殿赴宴。”说着便微微躬身,转身向门内虚引一下,便有下人上前引领。

长者躬身还礼,礼数周全到接近刻板,而少者则全然不顾父亲所作所为,走到一边下人处,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偷偷摸摸的塞给他一张银票。

一礼作罢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沧桑褶皱,身材虽然矮小,腰身却如竹节般挺立,一眼看去自有儒家所谓君子的“威而不猛”。

来者正是正三品文官大员,名义上掌管整个北辰六州所有军政财权的北辰道经略使,戴劭戴弥德。老人本有结发妻子,奈何在诞下子嗣后没多久便染病而去,老人自此也并未续弦。旁边随他一同前来的年轻人,便是老者早哀的独子戴子虞。

正当两人准备随着引路下人走入府门的时候,两匹洗刷的油光水滑的枣骝大马点着碎步,稳稳地拉着一辆华贵的宽大马车,驶过清过雪的街面而来,车轮碌碌声越来越近。马车两边跟着四个男仆两个侍女,细碎脚步时落地溅起薄薄雪雾。

戴劭眯眼看清马车后略微思量,拉上还在和下人攀谈的儿子,拄着拐杖站到了一旁,准备等来人到后一同入府。

马车驶近,宋知言又一次挂上微笑迎上前去,下人们该牵缰绳的牵缰绳,该扶人的扶人,该搬下马凳的搬下马凳,各司其职。

车上人走下来,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红光满面,一领雪白貂裘罩在身上更显壮硕。看到马车前相迎的宋知言,立时张开双臂迎上前去,抓住他的肩头拍了拍后朗声笑道:

“宋叔,好久不见,身体还是这般硬朗啊!”

“托王爷的福,这把老骨头又多活了几年。”

“诶,别这样说,您这寿命还长着呢。”说罢中年男子转身对着车旁的仆从说道,“去把车上给宋叔的礼物取下来。”

仆从诺了一声转身去取,旋即取出一方织锦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两根锦帕包裹的人参,根须浓密细长,已经出成人型,看起来颇有些年岁。

“这是白某从山里寻出的两颗老参,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啊。”中年男子一边笑着说到,一边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木盒合上塞进了宋知言手里。

此人正是掌控着武州军马和北辰市易之事的北辰第一富商,武州刺史白汝愚。

宋知言没说什么,接过盒子便交给了身后跟着的下人,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脸上本来端出的笑意变得自然了许多。

就在两人说话的同时,车帘再次掀开,从里面走下一男两女。

其中稍长些的女子乃是白汝愚发妻,为其诞下一儿一女。身后两人都属年轻,男子天生一张白净脸,矮矮胖胖的揣着手,显得有些畏寒,一身熊皮大裹在身上更显臃肿。女子则年纪稍长,相貌娇美,高挑端庄,肤色白腻,别说北地罕有如此佳丽,即令江南也极为少有,一身葱绿织锦八服裙的外罩鹿皮夹袄,颜色甚是鲜艳。

白胖青年正是时伯月在雪月小筑见过的白家公子白朴白文渊,一旁的女子则是他的姐姐,白家长女白芷。

看到两人走下车驾,白汝愚转头对宋知言说道:“此乃犬子小女,白朴白芷,快来见过宋叔。”

两人闻言上前见礼,宋知言还了半礼,起身后对白汝愚说道:“令郎令爱仪容有加,白大人有福。”

白汝愚哈哈大笑道:“那边借宋叔吉言了,白某先带子女入府拜见王爷,来日再和宋叔举杯叙旧。”说罢鞠了一躬,带上跟在身后的姐弟两人,便朝站在一旁的戴劭父子走去。

戴劭和白汝愚是老相识,早在沈继尧还在位的时候,两人就已是北辰两大文官,因此看到白汝愚三人走近,戴劭便领着儿子迎上去见礼。然而没想到白汝愚却是看也不看一眼他一眼,与他擦肩而过,径直走向跟在身后一脸不耐的戴子虞。

“子虞见过世叔。”戴子虞虽然和自己老爹很不对付,却是分外亲近这个精于人情世故的白家族长,因此看到白汝愚前来,立马躬身行礼。

白汝愚绕过戴劭来到他身边,抬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一脸坏笑说道:“让我猜猜啊,你老爹是不是在车里一路上都是跪坐的笔挺,也不说话也不动的,就像块老木头。”

听到自己父亲的行为被白汝愚一点不落的说出来,戴子虞不由得一惊,想也不想便开口说道:“白叔你简直是神了,全对啊,你就说是不是跟了我俩一路才知道的这么清楚?”

白汝愚哈哈大笑,看着这个还未及冠便和自己一般高的世侄,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哪还用跟着啊,我和你父亲相识共事这么多年,他那些古怪行径还不是被我摸得一清二楚,真是年纪越大越奇怪了。”说罢扭头看向刚刚被自己绕在身后的戴劭,发现自己这个老朋友正对着自己怒目而视。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老儒生?”白汝愚明知故问。

戴劭听罢,顿着拐杖怒目说道:“真是胡闹!夫子有云,‘车中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我以夫子所教行事,何来古怪一词?此是其一。其二乃是蜀地扬子云先生在其《法言·孝至》一章说道:‘年弥高而德弥劭’,戴某一生行事,绝不可负了先考所起之名中蕴含的期望!”

听到老友顿着拐杖引经据典掉书袋子,白汝愚一阵头大,连忙拉着戴子虞,叫上身后的一对子女,逃也似的走进府门,留下年迈的经略使在原地吹胡子瞪眼。

一行人进府后自有下人上前引路,而宋知言还要留在府门下马处接待未来之人,至于几人所乘马车,也由王府专事牵马驾车的下人领至马厩车场。

一行五人来到王府偏殿,发现时伯月和陈繇早早便到了,正随意围在殿内两旁的一张案几边对坐喝茶。几人上前见礼后,时伯月就拉着白朴和戴子虞这两个从小玩到大的死党到一边谈天说地,而戴劭和白汝愚则在见礼之后,被坐在茶台旁的陈繇留住一同饮茶。

至于白家小姐白芷,则是被姗姗来迟的沈南斋姐妹两个,连同和时伯月生了一路气的皎泽拉去说些女孩之间的体己话。一时间殿内所有人各有各的事情,端的是其乐融融。

喝干一壶茶的时间,殿外又走进一壮汉,身高八尺有余,豹头环眼,一身北辰军中制式山文将军甲,器宇轩昂。

陈繇抬眼看见,连忙招手笑道:“听山,这边。”

来人循声望去,看见一身白袍的陈繇,脸上露出一副庄稼汉般的笑容,大步走过去,坐在案几边上,粗着嗓子低声道:“二哥拿酒来,袁某来晚了,理当自罚一杯。”

陈繇听罢哭笑不得:“什么酒不酒的,没看王爷还没到么,先去给世子殿下打声招呼,再坐过来喝茶。”

壮汉粗着嗓子应了一声,起身离去时撞了一下桌子,顿时茶水四溢,他却丝毫没有察觉,脚下蹬蹬蹬直奔时伯月而去。

陈繇摇了摇头扶起狼藉一片的杯盏,抱拳苦笑着说道:“听山便是这个性子,有所得罪,二位见谅。”

白汝愚摆摆手笑道:“袁将军气冲霄汉,我等抵御北邙,正需这样的勇气,何来怪罪一词。”

“白刺史所言极是,久闻袁将军声如雷震,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一向不苟言笑的戴劭,也随声附和道。

陈繇但笑不语,分出三盏茶,向两人各敬一杯。

北辰王麾下有四位义子,合成北辰四牙。

四人各有所长,其中二子陈繇饱读兵书,翻遍孔孟,又得义父沈继尧亲传兵法谋虑,非但用兵点将如臂指使,而且待兵如同亲兄弟一般,深得军内上下爱戴,加之一身儒雅之气浑然天成,被世人敬称“儒牙”。现遥领上阳建武将军一职,留守辰州城。

长子梁味道心思极深,精于算计,手段阴毒,用兵诡谲之能不做第二人想,在战阵之中对双方兵力折损从不在意,常以巨量伤亡来换取关键一地的得失,被双方士卒畏为“毒牙”。现下表面之上任北辰大行令一职,负责与上阳及边境政权乃至北邙官府之间的来往事项,实则主领北辰两大谍报机关之一的黑冰台。

四子贾及城,不善攻城掠地,却极善野战与遭遇战,燕云时代历经大小四十余战从无一败绩。最善亲率骑军避实击虚先弱后强,长袭敌后守备军队,于大战场上切割战阵化整为零,游刃有余。因且如狼群食鼠兔的凶狠打法,得义父亲赠“狼牙”一名。来到北辰之后便遥领上阳屯骑校尉一职,长期巡守半边陷入北邙内地的北辰西北燕、雍二州边境,严防北邙潜袭入侵。

至于最后入殿的莽撞之人,则是在义子中排行第三的袁庭山。此人恰与大哥梁味道相反,心思大条,快人快语,文墨行阵之事一窍不通。可他是个名副其实的武痴,突阵之猛,在北辰整整四十万边军中也无人能出其右,因其膂力三军最盛,冲阵最勇,如同虎豹袭羊,在军中被尊称“虎牙”。现遥领上阳建威将军一职,镇受北辰东北贝州边境。

梁味道,陈繇,袁听山,贾及城,“毒儒虎狼”,北辰四牙。

袁听山方才与时伯月攀谈几句,又被戴子虞这个好武的年轻人问了几句棍法,便见从王府偏殿的后门处,鱼贯而入两队健壮下人,一言不发的迅速在大殿两边分列好,在每张案几上摆好盘碗筷匙和酒具,又沉默着鱼贯而出,整个过程迅捷流畅,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之感。

时伯月见状,对着袁听山笑了笑道:“三哥,怕是姨娘要到了,你先回去落座,等到夜里守岁的时候我们再喝茶闲谈。”

袁听山闻言重重的抱了个拳,粗声说道:“好,夜里殿下喝茶,袁某喝酒。”说罢又是脚下用劲走了回去。

时伯月看到后不由得摇头后笑了笑,对着志在撬走好兄弟姐姐而正唾星四溅的戴子虞和极力拒绝的白朴道了声别,转身走向陈繇那边俯身取了杯茶水,起身后走向坐北朝南的王座,坐在了其左手边第一张案几之后,低眉饮了口茶。

杯中茶还未饮干,便见朱红铜钉殿门被值守在外的下人缓缓推开,一身大红蟒纹宫装的南师缓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袭黑色长衫的王府管事宋知言。

所有人包括时伯月在内,全部起身躬身恭迎,直到南师在正中高出一阶的鎏金王座上安稳落座,笑着说过平身后,众人这才依次落座,自有下人悄无声息的收走刚刚饮茶后余下的残局。

虽说平常这一众人之间来往甚密,但在除夕王府夜宴这样的场合,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少,各种缘由心知肚明。

落座时,左手边自上而下依次是时伯月、沈南斋和沈南鸾三人,再往下则是陈繇和袁听山两位义子,这是北辰王府一脉的本家人。

右手边则是现戴劭后白汝愚,紧接着则是戴子虞、白朴,最后则是白汝愚夫人和白芷。

等所有人都安稳落座,南师这才开口笑道:“诸位,今夜是除夕,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虽说味道和及城还在各司其职无法前来,可这人也算是到了个七七八八,既然如此孤也不必多说,就此开宴吧!”说罢拍了拍手。

掌音方落,进殿之后便默默侍立在她身后的宋知言立时高声传令道:“王爷有令,开宴!”一时间,殿门外鱼贯涌入三十名身着青裙的王府婢女,由领头的管事娘子引入殿内,一张案几前分列三人,迅速跪下后端上其中一人手中木盘里的各色菜品,紧接着其中两人站起退下,只留一人退至斜后方,为赴宴之人斟酒。

时伯月这边本应也有一人,这不过这个时伯月并不熟识的婢女正欲向时伯月杯中倒酒是,却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他身后的皎泽轻轻按住了胳膊,这婢女也是当即会意,低头施了一礼便起身随众人退下。

还没待时伯月问起,皎泽便从身后不知何处提出一方小小的朱泥瓜形茶壶,替时伯月在白瓷酒杯里倾入七分。

时伯月仔细一看,是自己常喝的湖州紫笋,不由得心神一荡,握住了皎泽轻按壶钮的素手,却被她抽出来后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

正当他还有有所动作的时候,坐在临席的沈南斋看不下去了,深吸口气举杯对着主座上的南师朗声说道:“女儿敬母亲一杯,祝母后福寿安康,千秋不老!”

她这么一说,其余的人纷纷举杯敬酒,时伯月虽然平时有些怠懒,此时也不敢出什么差错,赶忙举起自己满杯茶水的酒杯,跟着众人胡乱敬道:“伯月恭祝姨娘智若文殊慈若观音。”本来是讨巧南师近年礼佛,可紧接着便自觉不妥,幸好无人听清,只有身边皎泽戳了他一下。

待到众人敬完,南师才笑着拿起酒杯说道:“虽说是家宴,咱们也得守个规矩,今夜守岁不谈国事,只谈家事风月,若有犯者,切勿怪孤严法无情,罚他连饮三杯啊。”说罢笑吟吟的抬袖遮住面庞,饮下半杯。

众人见状,也纷纷抬袖掩面饮尽杯中酒水,自然有身边婢女轻轻满上。由此,这除夕夜宴便算是正式开始了。

时伯月刚夹了两箸,便看见对面的白汝愚起身敬酒,连忙丢下筷子举杯回迎一饮而尽。本来众人皆知北辰世子从不饮酒,都默契的没有向他敬酒。可白汝愚开了先例,剩下数人纷纷起身轮番敬来,时伯月也只得一一回应过去。酒过三巡之后,时伯月面前菜肴没下多少,反而是喝了半个水饱。

正当时伯月苦闷之时,突然感到背后皎泽戳了戳自己,本以为是她在生自己的闷气,便也没有在意,可是在皎泽锲而不舍了一段时间后,时伯月不得不飞快地回头瞟了一眼,发现皎泽的目光正直视着他面前的一众盘碗。

原来这小妮子是馋了啊。时伯月一边这样想到,一边在确认了主座上的南师正在和另一边的戴劭聊得兴致勃勃,无暇顾及这边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了两块栗羊羹递了过去,看了看无人察觉,又迅速夹了一块茯苓饼。

本来以为万事大吉可以好好吃饭的时伯月,只听身后一阵细密而快速的微弱咀嚼声后,背上又传来一阵锲而不舍的指指点点。

“干什么呢?”时伯月反手绕到背后抓住那只不安分的小手,回头低声问道,却看见皎泽的目光依旧直视着案几,另一只手放在膝上对着桌角上一物点个不停。

时伯月扭头看了过去,坚定的摇了摇头。

皎泽瞪了他一眼,用力点了点头。

时伯月无奈之下,只好叹了口气,把自己开宴一来便一直遗忘在桌角的那只白瓷酒壶提起递到后面,立刻被身后人抢也似的接了过去,然后便听见一阵水流击打杯壁的声音。

时伯月不禁扶额长叹,开始思考是什么让自家贴身丫鬟迷上喝酒这件事的。

宴席结束已经是子时更过了,南师起身后,众人便跟着来到了方寸山前当年沈继尧结庐湖边的书斋,如今南师的住处,院内婢女早已先一步点燃燎炉,预备在此守岁。

一众人先是恭敬祭罢南师请出的沈继尧灵位,便开始喝茶闲谈,当然袁听山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硬是拉着时伯月给他敬了三杯。后来一众人又趁兴写了几幅春联,分别转交下人贴在几处重要的门边,至于王府三百六十扇开门里其余三百多座,可就辛苦北辰世子前两天不停的赶工了。

直到第二天鸡叫三声,天空泛起鱼肚白,除了早早便撑不住睡倒在时伯月怀里的沈南鸾之外,众人都是平平安安的度过了这一年一度的除夕守岁,进入了上阳历里的天禧三年。

用罢早饭,时伯月领着宋知言作别即将回到辰州城里府邸的戴劭白汝愚两家,又送走陈繇和袁听山,这才打着哈欠回到醉江斋,却看到卧房里的大床上已经横躺着酒劲上来后睡姿极不淑女的皎泽,无奈之下只好在了外屋皎泽亲手绣了梅花的小床上睡下。

之后的正月里,时伯月过的甚是悠闲,每天睡到自然醒,不是邀白朴戴子虞二人打马过街,便是一人在府内翻翻书熬熬药,是不是逗逗皎泽和沈南鸾,再时不时的背着皎泽偷偷跑去自己金屋藏娇的房间里私会被他带进王府的苏雪霏,日子过得分外充实。只是令他有些无奈的是,老师楚长东以他将要及冠为由,每天给他定下了两个时辰的习武,虽说自身有些底子,加之陈繇亲自来教,时伯月依旧是有些郁闷。

正月过后便是二月,天禧三年的二月初二和往年一样,依旧是在仲春卯月之初,龙角星准时从东方大地上升起,这一天是百姓所说的“龙抬头”,多要吃面吃春饼,踏青祭龙神,祈求一年风调雨顺。

一大早吃过春饼,时伯月便带上前天便缠上自己的沈南鸾,拉起还睡得迷迷糊糊的皎泽,点上十几个家仆,兴致勃勃的乘马车出城踏青,自然是招来不少年轻公子前来拜谒,以及不少闺中小姐的娇笑指点,当然还有刚刚清醒过来的皎泽一个大大的白眼。

三人玩到尽兴打算回家时,已经临近酉时,等到时伯月领着一人头上一顶亲手编织的柳环赶回王府时,西南的天空早已红霞一片。

褪去外衣的时伯月,刚刚坐下尝了一口山雪泡好的新茶,方觉温度正好,便听到小丫鬟画楼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时伯月只觉好笑,分了一杯茶递给她后打趣道:“怎么,这才半天不见就这么想殿下我啊。”

画楼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半温的茶水,把杯子顿在茶席上,也顾不上和他斗嘴,只急冲冲地说道:“王爷吩咐了,让你一回来便立刻去主殿找她。”

“立刻?主殿?”时伯月放下手里的茶杯,思量了一下,起身对犹自调息的画楼说道:“和你饺子姐姐说一声,我去去就回。”说罢随便套上一双便鞋,抓起外袍便直奔主殿而去。

到得殿上,时伯月才发现事情和自己预估的依旧有所偏差,不但姨娘南师和老师楚长东在,大姐沈南斋和二哥陈繇都在殿上,而且两人一身披挂,银甲铮铮白袍耀目。

四人都是面色沉重,引得殿内气氛颇有些凝重。

“姨娘,何事叫我过来?”时伯月见此情状,也知事态不同寻常,一改常态的严肃起来,看向一身红衣端坐在正殿八龙蟒座上的南师。

“让你陈二哥告诉你吧。”

时伯月看向陈繇,只见陈繇对着南师抱拳致意后,转身对他沉声说道:

“燕、雍两州一月廿九先后传来加急羽报,北邙皇室外戚,新任大当户,唐多令长孙佐辅,联同皇族旁支子弟萧佑,骨都侯呼衍青才,粟籍龙波,当于弥三人,共率北邙轻骑边军六万余,分三路叩我边关。”

“燕州刺史叶梦溪防备不足,已被北邙骑军越过雪界岭,正于拓枝谷一带拼死拖延,但恐怕撑不了几日。”

“雍州虽在年前刚打过一场和呼衍青才的遭遇战,已经有所准备,但城内及邻近军镇所拥兵力并不能够完全抵御两路共三万余北邙轻骑的夹击。”

“这一次北邙的年后南下,是我北辰建国十数年来,所遭遇过历次春猎中规模最大,势头最为凶猛的一次!”

“如若应付不够妥当,恐怕要被这六万人,彻底凿穿半个边关!”

同类推荐
  • 江湖传之纷争

    江湖传之纷争

    江湖,如果动乱不断,危机四伏,那它的结果又将何去何从?当今天下乱世,谁主沉浮?
  • 九鼎御龙

    九鼎御龙

    武功,玄学,龙!飞剑,机关兽,机甲!传说中的御龙到底为何物?正如偶像说的,一个人如果没有梦想跟木头没有什么分别!
  • 刀剑无言

    刀剑无言

    天下武功,皆以兵器为载体天下兵器,皆以刀剑为尊百年来,剑派之魁古越剑阁和天下第一刀宗门派鸣鸿山庄的明争暗斗,从未停止,只为向世人证明,刀剑,究竟谁更胜一筹……
  • 我叫岳不群

    我叫岳不群

    无限之体育老师的逆袭,新书求点数据,希望大家支持。
  • 琴剑行

    琴剑行

    弹剑作歌,歌声直抒凌云志;抚琴弄曲,一曲尽可诉衷情!剑胆琴心,江湖绝响,琴鸣剑啸,神鬼辟易!汉家儿女,侠骨柔情,无惧刀山血海,纵横天下,惩凶锄奸,快意恩仇,挥剑如电要在那黑暗的天空划出一道缝隙,鸣琴放歌只为叫起混沌的太阳,让黎明的晨曦开始驱逐无边的夜色!说不尽的传奇,道不完的风流,尽在《琴剑行》!
热门推荐
  • 戒不掉是你的轮廓

    戒不掉是你的轮廓

    司梦菲在人生陷入低谷的时候意外成为金融界大佬的合法妻子。 某人顶着绝佳的面皮,笑得温良无害:“逼婚成功的你会从一而终的吧?” 司梦菲点头如捣蒜。
  • 花频落

    花频落

    幼薇一生风流,但我这辈子,唯一真正爱过的一个男人,就是温庭筠。
  • 傲世法师

    傲世法师

    富家少爷穿越武者世界,大家族弟子却遭抛弃,从此开始法师生涯。丹药?他有法术就够了;落日弓?他有权杖就够了。就在法师这一职业渐渐没落的时候,谁曾想到很久以前,法师界的鼎盛年华,将在一个少年的统领下重现。谁又曾想到,很久以后,这个世界将由法师统领。
  • 笑缘尘

    笑缘尘

    新书《魂穿炼世》已在起点开始上传,希望大大们多多支持呦
  • 霸控

    霸控

    一个带着神器归来的主角,强悍的重生了,掌控金融,军界,与京城贵公子之间的碰撞,修真界的奇遇,仙界的熬战,神界的曲折,宇宙九大本源得一而成帝尊,然九大本源尽归一人,会造就怎样的存在?——终极的法则,无数的精彩,尽在霸控。
  • 与花共眠

    与花共眠

    辫子绑好,面具带上。各位花灵,今日的猎物是……“它!”
  • 迷雾之下

    迷雾之下

    如果说迷雾中有生物,那么它之中也有捕食者,在不变的耐心中,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 野蛮童话

    野蛮童话

    她是真的很爱看美男酷哥啦,但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啊——再说了,他说的是哪门子的鬼话?玩具?他的新玩具?!帅哥,她可是个活生生的人耶,这样对她又咬又啃的,接吻技术也太烂了点……还要求她一定得要爱上他?
  • 李银河自选集

    李银河自选集

    这本集子包括两类文章,一类是专著片断,另一类是随笔。它们应当说是囊括了作者一生所做过的最主要的研究,囊括了作者关注过的一些最主要的话题。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