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映射解除……”
舰长眼前是一片的黑暗，只有这样一句冰冷的机械音突兀的响起。
周围的一切慢慢变亮，舰长眯起眼，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清晰可见。
这是一个密闭的舱室，隔着透明的舱门，可见那个带着奇怪的牛角头饰的女仆，正温和的注视着舰长。
在发现舰长的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女仆开口向舰长讲述一段奇怪的实验记录。
“加入融合型崩坏兽‘毗湿奴’的细胞的实验体全部溶解死亡，于是奥托在A-872中加入了第十二神之键，侵蚀之键的力量。
A-872没有溶解，还表达出了奇妙的特性。她可以通过吸血行为，将细菌型崩坏兽注入被吸血着的体内。在48小时之内，感染者也将转化为半人半崩坏兽的存在。
感染者会失去大部分感觉、记忆也会变得模糊，同时出现与A-872一样的吸血冲到。但相对地，他们能够与A-872共享生命。”
“我……做了很长的梦，梦里……感觉失去了许多重要的东西。”
舱门逐渐开启，女仆将她那温柔的手掌覆盖在舰长的额头。
一种难以言明的熟悉感和安全感浮上舰长的心头，刚才那痛苦无比的噩梦，在这一刻里烟消云散。
“不要太过悲伤，舰长大人。失去的东西，只要找回来就好了！”
“没错……只要找回来就好了……谢谢你的提醒，洛丝薇瑟。”
眼前女仆的姓氏舰长脱口而出，但在记忆里他记得，女仆从未告诉过自己她的姓氏。
“您都想起来了吗，大人。看来，意识映射的同步终于完成了。大人，是时候找回丢失的东西了。”
舱门缓缓关闭，突如其来的浓重睡意瞬间包裹住了舰长。
2006年8月23日00:11:57
舰长的意识恢复过来，这次他环顾四周，同时立刻冲向最近的电话亭，急急忙忙地拨了一个电话，随后向着和姬子约好的地方跑去。
2006年8月23日00:14:47
舰长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姬子面前，姬子依旧对于舰长的迟到依旧是很不满意。
“长~官~大~人~？我记得我们约定见面的时间是十二点整，那么请问现在是几时几分呢？”
“抱歉抱歉，我刚刚去电话亭打了个电话，所以耽搁了一点时间。”
“好男人是不会找这种借口的哦，休伯利安的舰长大人？”
“0点15分，电话里约定朋面的时间是3点整。遇到德丽莎的时间是在两小时后……”
“喂，你在碎碎念些什么啊。这种临近街区……我去右边看看，左边的调查就交给你了。”
似曾相识的对答，舰长目视姬子的背影驻足片刻，然后收拾心情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很快，熟悉的德丽莎再次映入舰长眼里。
“快……哈啊……走……快……离开……这里……”
舰长非常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他只是紧张地闭上了眼。
德丽莎扑进了舰长的怀里，锐利的犬齿依旧没能成功刺穿了舰长的肩膀。
“呜喵。”
德丽莎失去了力气，再次保持着咬合的状态彻底失去了意识。
舰长抱起失去意识的德丽莎，然后咬破手指，用自己的血一点一点润湿了她的嘴唇。
伴随着可爱的吞咽声，少女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千本の刃奏でる彼岸の夜風……”
熟悉的电话铃声响起，舰长接起电话，电话那边的姬子已经结束了巡查，准备回到分开的岔道口。
舰长再次来到了吼姆快乐餐厅的门口，然而到了约定的时间，姬子却姗姗来迟。
“抱歉，路上遇到了一个……老朋友，所以耽搁了。”
跟着姬子一起出现的还有另一位白发少女。
舰长立刻摆出恭敬的态度，对白发少女说道：“卡莲大人，久疏问候，属下在此恭候多时。”
姬子一脸的吃惊：“诶，为什么你会认识……”
“一开始我就说过，我是休伯利安的舰长。
事实上我来到沧海市也是为了配合卡莲大人调查一桩教会隐秘。比如，A-872。你说是么，卡莲大人？”
被称为“卡莲”的白发少女恍然大悟地看向舰长：“原来是你。姬子，抱歉，看来现在还不是叙旧的时候。
我还有些事必须要和这个人谈谈。你先回去，晚点我再过去找你。”
“诶，啊……好吧，我们晚点再聊。”
虽然看起来无法释怀，但姬子还是转身离开了，临行前她欲言又止地对着舰长狠狠地瞪了一眼。
两人目视着姬子渐渐走远的身影，舰长察觉到身边的卡莲的神色也跟着冷淡下来。
“过去的任务里，我和姬子打过交道。虽然资质平平，但她是个正直的战士。”
“所以？”
卡莲拔出腰间的手枪抵在舰长额头上：“所以，我很好奇为什么她的搭档会是你这样一个满口谎话的家伙？
电话联系我凌晨三点在这里碰面的人就是你吧？”
舰长对于抵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枪毫无惧色，让卡莲高看了舰长一眼。
“没错，正是在下，卡莲大人。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问。放心，之后我会解释一切的。
在这之前，要不要先去吃个夜宵？我们边吃边谈怎么样？”
2006年8月23日03:25:49
虽然已经是凌晨时分，沧海市的街道上依旧可以看见零零散散的人影。
卡莲怀里堆满了汉堡，一脸幸福的吃相让一旁过路的行人都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吼姆餐厅的汉堡还真是美味，不过还是比不上八重村的饭团。”
舰长打开自己的钱包，里面已经只剩下几个孤零零的硬币。
他嘴角抽搐着，麻木地向卡莲回应：“是啊，樱做的饭团确实相当的美味。”
卡莲停下啃汉堡的动作，眼睛有些出神地看向天空。
“樱？好熟悉的名字……咳，那么言归正传。
按照你的说法，你是天命总部派来的特别调查官？是奥……主教命令你来协助我的么？”
“没错，所以我才知道卡莲大人的电话号码。以及，A-872的情报。”
再次听到A-872这个词，卡莲的脸色开始严肃起来。
舰长将A-872的情报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这是取得卡莲信任的必要之举。
“现在，可以相信我了么？”
“A-872的存在是天命内部密保等级最高的情报之一。
如果不是主教亲自的许可，你绝不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
那么，然后呢？你在电话里不是说已经掌握了A-872的行踪么？”
“是的，但是在此之前我有一个请求。”
闻言，不出意料卡莲蹙起了他的眉头。
舰长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反应，然后打开手机地图递到她的面前。
“明晚三点整，卡莲大人，请你提前到这个位置。
至少在明晚，请不要对她出手……我有想让你亲眼确认的东西。”
“德……A-872会在这里出现？”
“是的，准确地说，是我会让她出现。”
“你？”
舰长直视着卡莲的目光：“没错，我可以让德丽莎在明晚出现在这个位置。”
“如果我拒绝呢？”
“那么连续吸血事件的受害者或许还会继续增加下去。”
“你！我明白了。”
“卡莲大人请安心，过了明晚，我会全力配合你的行动。”
舰长回到住处时天色已经隐隐有些泛白，彻夜未眠的疲惫感一口气涌了上来，令本就困顿的意识不知何时涌了上来，舰长沉沉的睡了过去。
当舰长再度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深夜。
2006年8月24日2:44:36
德莉莎仰起脸，露出了仿佛是在求助般的表情。
舰长这一次终于说出去了那句当时没有说出口的话：“才不是什么人偶，这些烦恼和挣扎就是你确确实实活着的证明。”
德丽莎瞪大双眼怔怔地看着舰长，泪水再也忍不住地静静地溢了出来。
舰长满脸紧张的抱住德丽莎的肩膀：“怎、怎么了，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不、不是的。一直以来，我一定、一定只是想听到有人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面对潸然泪下的德丽莎，舰长一时间手足无措。
舰长犹豫着伸出手，想要替德丽莎拭去脸上的泪水，然而……
碰！
“什……”
一声枪响，有什么东西擦着舰长的脸飞了过去，带起一阵火辣辣痛感。
一瞬间舰长似乎明白了什么。
“德丽莎，走！走啊！”
他一把将德丽莎推开，而德丽莎也似乎理解了现状。
她回过头深深看了舰长一眼，几个闪烁离开了舰长的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
卡莲站在舰长身后，用那把手枪指着舰长的后脑勺。
“够了。”
“你打破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我说够了！为什么要给她希望？为什么要对她温柔？为什么……为什么……”
舰长转身面对着卡莲。
“你到底……”
不等舰长说下去，卡莲就打断了舰长。
“你根本不是什么天命总部的调查官。德丽莎是我给A-872起的名字。没错……那个给她自由，又被她抛下的‘姐姐’，就是我。”
“既然如此，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把枪口指向她？她的愿望那么简单，她只想要看看这个世界而已！”
“但她太危险了，自从离开天命总部，她就无法克制自己的吸血冲动。如果让她继续活着，就一定会有更多的牺牲者出现。”
一瞬间姬子死去的样子浮现在舰长脑海中，还有她在前一晚告诉舰长的，那些姬子还没能实现的愿望。
“我知道……很多无辜的人会因她死去。那些人……有各自的人生和各种的愿望……
但是这并非剥夺一个少女生存权利的理由！只要……只有让德丽莎回到天命总部的话……”
卡莲冷笑了一声，似乎在嘲笑舰长天真的想法。
“没用的，这不过是你的自我满足罢了。
如果我把德丽莎带回去，主教一定不会放过她。到那时候，她会受到比之前更严酷的对待。
为了防止她再次逃跑，主教甚至会彻底剥夺她的行动能力。而且，我也没有信心能毫发无伤地带着德丽莎。
她体内的崩坏兽一旦醒来，就连我也不会是她的对手。所以，在战斗开始，我就一定会以杀死她为目标，全力以赴。”
“但如果杀死德丽莎的话，你也会……”
舰长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他从卡莲眼里已经看到了名为觉悟的东西。
她稍稍扭动了一下脖子，露出白皙的脖颈上血红的咬痕。
“这具身体……早在五百年前就已经死去了。
主教……奥托……他利用德丽莎的能力，复活了我。不过，我失去了大部分的感觉，也只有零星的，那个叫卡莲的人的记忆。
我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只有德丽莎，是我唯一的亲人。
可是，现在我只能选择葬送她，连同这条虚假的生命一起偿还给她……”
舰长陷入了沉默，这份决意中所包含的东西远比舰长想象的更加沉重。
卡莲忽然笑了起来，调转那把指着舰长的手枪，将枪柄递给舰长。
“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但你是个温柔的人。自我满足也是一种温柔，但仅凭一点点温柔，什么都改变不了。
这把枪你拿去，里面装着一颗主教给我的特殊子弹。无论是对德丽莎，还是我，这颗子弹都是致命的。
有了它，你就有了选择的权利。身为卡斯兰娜家的人，我无法放任德丽莎这样下去……我没有选择的权利，但是你不一样。”
舰长把枪握在手里，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卡莲转身离开。
“你要去追她么？她早就已经走远了。”
“我安排姬子一直在这周围待命，她走不远的。”
舰长惊慌失措的问道：“什……你让姬子一个人？万一德丽莎被激怒失去了理性……”
“所以，选择吧。”
卡莲走了，没有回头。
不知过了多久，舰长听到附近的小巷出现了密集的枪声。
战斗开始了，舰长知道此时自己必须去做一个选择了。
循着枪声，舰长冲进小巷，在熟悉的转角，德丽莎正举一把红色十字架和仅拿着一把手枪的卡莲战斗。
在不远处，受伤的姬子半跪着，用剑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
德丽莎挥舞着巨大的十字架，带着哭腔喊道：“为什么，为什么是你？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姐姐是爱我的。”
“德丽莎，现在的你实在太危险。我必须在新的感染者出现之前，把你……
德丽莎，我亲爱的妹妹。带你出来的人是我，这是我的罪。不要害怕，至少我会陪你一起……”
德丽莎完全无法接受当前的状况，眼睛变得通红。
“不！我还有愿望没有实现！我绝不会死在这里！血……血……给我血——”
战斗陷入了僵持，舰长知道，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他挣扎着举起了手里的手枪，手中的枪变得格外沉重。
他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猛然睁开双眼，扣动扳机。
碰！
在扣下扳机的一瞬间，舰长的手再也握不住这把枪的重量，任由其落在地上。
枪声响起，德丽莎不可置信般扭头看向舰长。
卡莲踉跄了几步，倒在小巷的阴影中。
卡莲的笑容不知为何看起来有几分虚幻。
“终于下定决心了吗？这本该是我做出的选择。交给你……是我的软弱。”
舰长快步上前，将重心不稳的卡莲抱在怀里。
此刻怀里的人变得愈发虚弱，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了起来。
然而她却奋力地伸出手，将依旧紧紧地握在手里的那把手枪插入舰长的腰间。
“替我做出选择的你，果然是个温柔的人。谢谢你……把自己的温柔，坚持到底……”
“卡莲……抱歉……这次依旧没能拯救……”
“你已经尽力了！这个世界……它一点也不……咳温柔和正确……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坚持你的温柔和正确……”
“会的！”
卡莲带着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缓缓闭上了眼睛。
此刻的她已然没有了任何生者的气息，不——仿佛一开始就不曾有过呼吸。
“人类……你背叛了我！”
德丽莎的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和疯狂，她向舰长扑了过去。
但她已经抓住了舰长的瞬间，忽然停在了那里，她艰难的抓住了自己的手：“住……住手……”
仅仅是一瞬间，她的行动就停止了，原本抓向舰长的手看上去像是要最后再去触摸些什么。
“意识映射解除……”
“不不……为什么……为什么……怎么会是这样……怎么可能……无解……”
周围的一切再一次慢慢变亮，舰长此时已然失去了曾经的神采，目光无神地看着面前熟悉的金发男人。
金发的男人透过舱门，看向失魂落魄的舰长，轻轻敲了敲舱门：“看来是恢复意识了，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我是……奥托，这条世界线里我依旧没能救她。”
金发男人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点了点头，毫无情绪地说道：
“这不是你的问题……无论如何选择，世界线最终都会向卡莲死亡的结局收束。
这一点，我再清楚不过了。而且……我已经习惯等待了。习惯到甚至连失望这种情绪本身是什么滋味，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不，在最后选择把枪口指向谁的时候，我犹豫了。”
奥托收起笑容，他俯身趴在舱门上，透过舱门双眼直视着舰长失魂落魄的眼睛。
“那是因为你太过温柔了。但是温柔正确的人，总是难以生存，因为这世界既不温柔、也不正确。
所以，我不需要温柔这种东西。我只需要单方面自私地攫取，直到把自己想要的那个结局紧紧攥在手里。”
“这难道，不也是一种温柔么？”
奥托的表情僵住了片刻，随后快速恢复了笑容。
“那一定只是错觉而已。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稍微休息一下。距离神之键的下次启动，还有四十八小时。
记住，我只要卡莲活下去的未来。为此，即使颠倒所有世界线的因果也在所不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