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刹，抬眼间，世界变成了灰色，好像在预料之中，那感觉再熟悉不过。
不是应该高兴吗，但好像还有什么别的东西，一点点钻进脑子里，叫喊声，是刀进到肉里面的声音，各种凄厉的惨叫声，满目的红色，浓重的血腥味，溪水成了深红色，里面长的血花半遮半掩，整个天空都是血色，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原来是可以阻止的，那是一场灾难，原本热闹的翠山变得死气沉沉，因为死尸太多，堆积的尸体里还有尸毒，整个翠山好多年寸草不生，这都是他的错……事情原来不应该是这样，只要帮忙挡下那杯毒酒……他甚至后悔来这里，原本来给神兽祝寿的，五百年一次的生辰，变成了翠山的忌日。
“即便是这样，他的惩罚也不应当这么重……”
“罪恶的不是坏人的恶行恶果，更有好人的袖手旁观……”老东西的眼里有一丝认真，很少见。
我没有说话，毕竟是往事，说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他确实没有救他，就翠山数以万计的生灵来说，他确实是个罪人。
不可饶恕的罪人。
我浑身一震，这样一来，他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被推到事情的中央，那样一来不管是谁的仇恨，他必定承担最大的痛苦……我朝长安看去，她感受到我的目光，没有看我而是垂下了眼睑，轻而易举的证实了我的猜想，我多么希望我的猜想是错的。一阵苦笑……
“魇成了以后，他老是做同一个梦，就在他大劫前，他梦见魇要让他替魇报仇……”长安的话像是沙子，让我很不舒服。
“他的劫渡得很奇怪不是吗？”
“他的劫根本不应该是那一年！”“他的劫在很多年前的一个晚上，就被我挡过去了。”长安说的那样轻巧……
“那为什么……”
“这才是魇的可怕之处……”老头摇着扇子，“那个劫算不上劫，只是一种死法罢了。”他不再是实体的魔鬼，而是住在人心里。你越是害怕，他长得越是大。
“魇的报复心太大了，他想报复的是顾家，他把顾家变强，然后亲手毁掉，让顾家所有人永世都入不得轮回。而当时他的身份是不允许的，为了让报复更完美，魇把他的死伪装成劫。”
“我当时怀疑过，但没有查。”长安眼里有自责，一直呆呆的看着远处的那株湘妃竹。
“就凭一群拿着斧头的农夫？你太大意了丫头”老头没有指责，好像是意料之中。
妖向来不愿杀人，妖多半是喜欢清宁，不喜欢怨气横生的地方，除了个别，大部分最讨厌的便是血腥味，不管是灵还是怪。而人类因为害怕那种力量，开始编造谎言欺骗自己，慢慢的，自欺欺人的谎言就成了所谓事实。
顾青枫聪明的很，知道家族的秘密肯定是血腥的，甚至是肮脏的，但这是他生活过十七年的地方，怎么也不忍心，母亲的笑一直是温暖的，父亲落在肩上的期望也是真的。尝过暖阳的人，怎么度过漫长的寒冬呢？
顾青枫离开家的第七天，顾家被灭门了。百口人的生命结束在一个下午。高墙中无人敢进，血腥味溢出来，附近的人家都搬离开来，倒不是顾家人缘不好，顾家每年做的善事可不止施粥这么简单，又因为是除妖大家，名声很大，盛极一时。只是附近草都枯了，哪有什么比生死还重要。那个时候人没有信仰，善恶都是对的，毕竟在众多生灵中，人太弱了。竞争激烈的世界，人类躲躲藏藏建立自己的区域都难，依附于大的家族才得以生存。
顾家瞬间崛起总归是没用什么正道的方法，不然总不至于亲生血脉见不得人，每年做善事，想着弥补什么吧，但死去的已然死去，找谁来原谅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