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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日连舍和卡拉莎什的故事

(哈萨克斯坦)

日连舍和卡拉莎什是哈萨克民间故事中的一对夫妻机智人物,属劳动者型,出自艺术虚构。其故事充分展示了夫妻两人的聪明智慧,对卡拉莎什形象的刻画,尤为突出。这对夫妻机智人物的故事在中国新疆哈萨克族聚居区亦有流传,故事主人公分别译作吉林谢·卡拉恰希。这里选入的作品,译自俄文版《哈萨克故事》第二卷(阿拉木图,哈萨克文学出版社1962年出版)。

国王和卡拉莎什

国王爱上了美貌的卡拉莎什,他是机智的日连舍的妻子。国王派日连舍到远处去办事,为的是让他妻子一个人留在家里。卡拉莎什猜出了他的这一用心,于是她买来些鸡蛋,把鸡蛋涂上各种不同的颜色。日连舍刚一上路,国王就出现在卡拉莎什的面前。

她像接待贵宾那样接待了他:她把茶炊放在干净的桌子上,桌上摆着水果、青菜和涂上各种颜色的鸡蛋。国王对这些五颜六色的鸡蛋颇感惊奇。但他却沉默不语,什么话也不对卡拉莎什说。他剥掉蛋皮,吃了几个鸡蛋后,卡拉莎什便问国王道:“我的国王!你喜欢这些彩蛋!看起来一个比一个鲜艳。它们的味道有什么不同,还是一个样?”国王回答卡拉莎什提出的问题说:“全都一个味儿,好像是一个母鸡生的蛋。虽然蛋壳的颜色不尽相同,但他们的内容全一样。”这时,卡拉莎什对国王说:“就是这样,女人的外表和这些彩蛋一样,各不相同。一些人很美,一些人并不那么迷人,另一些人简直很丑陋。可是所有女人全是女人。”

国王感到蒙受了莫大的侮辱。但不知如何回答卡拉莎什说的这一席话,于是就这么回自己的宫殿去了。

智解难题

国王把日连舍叫到自己身边,给他一头三岁的公牛,让他把牛活活消耗尽。日连舍把公牛带回家,问妻子怎么办。妻子说:“这很容易!”她叫日连舍拿来五普特盐。盐拿来了。他们把全部盐放进锅里,倒上水。然后不停地赶着公牛走。牛累了,因而排泄出粪便。这时他们把牛捆起来,灌盐水。第二天一早,妻子又让日连舍赶着公牛走。这次给公牛足足灌了一锅盐水。五天之内,给公牛灌了五普特的盐水,到了第六天,她又让日连舍赶牛走。牛已不再排泄粪便。第七天国王问:“公牛消耗尽了吗?”“消耗尽了。”他们回答说。国王命令把牛宰了。宰完后,当打开牛的内脏时,一滴血也没流。仔细查看一下骨头,只在脑骨上有少量的血。卡拉莎什就这样完成了国王交给的任务。

聪明的日连舍和美女卡拉莎什

很久以前,有个名叫日连舍·舍申的聪明人。他的智慧和大海一样深,一样宽广。他说话的声音犹如夜莺在唱。尽管日连舍是个十全十美的人,但他生活很贫苦,比草原上任何人都穷。他的茅屋是那样的简陋,甚至当他躺下时,他的双脚露在门槛外,风和雨顺着那些缝隙任意地往茅屋里钻。

有一天,日连舍和同伴们在草原上行驶。天快黑了,骑手们快马加鞭,以便在天黑前赶回住处。辽阔草原上的河流突然切断了他们的去路。河的对岸是山村,河的这边有一群妇女往口袋里拾干粪块。骑手们来到她们面前,向她们致以亲切的问候,并向她们打听怎样才能过河去。这时,一个年轻姑娘,女友们把她称之为美人的卡拉莎什从妇女群里走出来。她身穿一件打补丁的连衣裙。但她却是那么的美丽动人:她的眼睛像两颗星,小嘴像月亮,身段好似一根匀称柔韧的细柳枝。“有两个浅滩,”姑娘说,“左边的———近,又远,右边的———远,又近。”她指了指通向浅滩的两条小径说。只有日连舍一个人懂得姑娘的意思,于是他牵着马向右方向转去。不大工夫,他看见一个浅滩。这里是沙底,水浅。他没费力气就渡过河去,他骑马奔驰,不久就到了山村。他的同伴们选了那个近处的浅滩,他们很快就为这一选择感到后悔莫及。没等到河中央,他们的马就深深地陷入了淤泥里,只好在最深处下了马,手里牵着缰绳,缓缓地朝岸边走去。

当他们浑身湿淋淋,像落水鸡似的走进山村时,天色快到傍晚了。日连舍把马放在尽头的一个帐篷旁。这是山村里最贫寒的帐篷,他马上猜出,这帐篷是指给他路的那个姑娘父母的。日连舍一直等到同伴们回来,骑手们刚一下马,卡拉莎什的母亲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迎向前去,并邀请他们到她家做客。

他们向善良的女人道谢后,便走进帐篷里。帐篷里跟外面一样,一贫如洗。女主人给客人铺上一块干巴巴的毛皮,用它来代替地毯。过了不久,看见卡拉莎什走进帐篷里,肩上扛着满满一袋干粪块。正值春天,一场大雨倾盆而下。所有女人都带着湿漉漉的牛粪块从草原上回来,当晚,别人家都没能吃上饭,便睡下了。只有卡拉莎什一个人带回来的是干粪块。她点燃火,让客人取暖烘衣服。

“你用什么妙计没让牛粪块被雨淋湿呢?”客人们问她。姑娘对他们说,当下雨时,她趴在装着干粪块的口袋上,用自己的身子遮住它。虽说她的衣服湿透了,可要知道,衣服在炉旁很快就会烘干。她只能这样做,因为她的父亲———是个牧人,半夜才能回来,他又饿又湿,没有火,他一定要感到难过的。在下雨时,别的女人都躲在口袋下,结果衣服和干粪块全淋湿了。客人听了姑娘的回答,对她的聪慧感到震惊。其实他们最想知道的是,晚上将要用什么样的美餐款待他们。卡拉莎什这样对他们说:“我的父亲虽然贫穷,但他是个好客的人。当他赶财主的畜群回来后,如果他能得到一头公绵羊,那他就能为你们把羊宰了,假如得不到羊,他甚至会为你们宰两头母绵羊。”除了日连舍之外,谁都听不懂姑娘的话,人家把这话当成笑谈而已。卡拉莎什的父亲回来了。

他一看见自家的帐篷里有些陌生人,就跑去找老爷,请他给他一头公绵羊,为这些不速之客准备丰盛的晚餐。财主把他赶出来,什么也没给他。这时牧人把自己唯一的一头眼看要产羊羔的母绵羊宰了,用羊肉为这些客人———年轻的骑手准备了一席香甜可口的菜肴。只在这时,客人们才理解了卡拉莎什那番话的含意。在席间,日连舍坐在卡拉莎什的对面。他被她的美貌和智慧陶醉了,他悄悄地把手放在胸口上,表示他热烈地爱上了她。他的这一举动被眼睛没从他身上移开的卡拉莎什看见了,她随后用手指触摸一下自己的眼睛:她想用这个说明,他的情感瞒不过她的眼睛。这时日连舍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他盼望能早点知道,她父亲会不会跟他要和他头发一样多的牲口给她做彩礼。卡拉莎什又用手摸了一下坐在她身底下皮子上的毛,暗示父亲不会拿她来换取和绵羊皮上羊毛一样多的牲口。

日连舍一想到自己很贫穷,便悲伤地垂下头。姑娘对他深表同情。她把皮子的一角掀开,用手摸了摸皮背面。她这样做,为的是使日连舍明白,假如她找到的新郎是个可尊敬的人,父亲会把她白白地送给他。

牧人一直在观察两个年轻人的无言对话。他明白,他们彼此相爱了,日连舍和他女儿一样聪明,所以,当日连舍求他把卡拉莎什许配给他做妻子时,父亲欣然同意了。三天后,日连舍把年轻的妻子带回了故乡山村。美丽而聪明的卡拉莎什的名声很快传遍了整个草原,最后又传到了王宫里。当国王听到自己的大臣恭维卡拉莎什是世界上最美丽,最聪明的女人时,他竟对日连舍产生了嫉妒之情,决心把他妻子从他手中夺过去。一天,国王的急使骑马来到日连舍的茅屋旁,他以国王的名义,命令他立刻带妻子进宫去。

他们无奈,只好上路了。国王一看见卡拉莎什,就爱上了她,他决心一定要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当即命令日连舍留在宫里服侍他。白天,日连舍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干活,晚间,日连舍累得不行,回到自己的茅屋,卡拉莎什的身边。

他这时才享受到个人的自由,他一边把头垂在心爱妻子的膝盖上,一边说道:“待在自己的茅屋里多幸福啊!它比国王的宫殿要宽敞得多。”此时他的脚露在门槛外。时间过去了,可是国王陷害日连舍,以便占有卡拉莎什的邪念从未停止过。他多次让日连舍去做既危险又难以办到的事,但是他每次都是又快又好地完成了,所以国王没有理由处死他。有过这样一件事:国王带着侍从日连舍在草原上行驶。那是一个有风的天气,风滚草在草原上滚动。国王对日连舍说:“你去追风滚草,并从它那儿问明白,它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你听着,你得不到它的回答,你的性命可就难保了。”

日连舍追赶着风滚草,他追上了它,用矛把它戳穿,并在它上面站了一会儿,然后便返回去。国王问道:“喂,风滚草说什么了?”日连舍回答说:“伟大的国王啊,风滚草向你问候,它这样对我说:我从哪儿来到哪儿去———风知道,我停在何处———峡谷知道。这是不言而喻的。不知是你这个笨蛋向我提这种问题,还是国王这个蠢货派你来向我询问这种问题。”国王对他这言外之意领会了,但他对日连舍没作任何回答,只是对他怀恨在心。又有一次,国王叫日连舍去他那里。但是既不能在白天去,也不能在夜里去,既不能步行,也不能骑马,而且不能停在大街上,还不能进宫里。想以此置他于死地。日连舍忧愁起来,但同卡拉莎什商量后,他们共同想出一个摆脱困境的妙计。

在早霞时分,日连舍骑着山羊,在大门的门框上出现在国王面前。国王的诡计又遭到了失败。这时他又拿出一条新的计策来。秋天来临时,他把日连舍叫到身边,交给他四十头公羊,这样说道:“我把这些公羊交给你,整个冬天,你都要放牧它们,但你要知道,假如到了春天,它们没有像母羊那样生出羊羔来,我就下令把你斩首。”日连舍陷入悲伤,他赶着羊群慢吞吞地走回家。“你怎么了,我的丈夫?”卡拉莎什问他,“你为什么这样忧伤?”日连舍把国王的荒诞命令告诉了她。“亲爱的,”卡拉莎什高声喊道,“为一件小事情忧伤值得吗?入冬前,你把这些公羊统统宰了,春天来时,你懂得怎么办,一切都会运转得再好不过了。”日连舍照卡拉莎什说的那样办了。春天来了。

一天,国王的急使去敲日连舍茅屋的门,随后宣告国王立即驾到:他想知道他的公羊是不是产羊羔了。日连舍悲伤不已,他觉得这次他必死无疑了。卡拉莎什说道:“莫悲伤,我英明的人。你去草原躲起来,傍晚前,你不要回来。让我来接待国王。一切都会运转得再好不过了。你去吧。”日连舍听了妻子的话,到草原去了,卡拉莎什留在茅屋里。不久,她听到了马蹄踏地声和严厉的说话声:“喂,谁在里边!请回答!”卡拉莎什马上听出是国王的声音。她从茅屋里走出来,并向他鞠了个躬。“你丈夫在哪里?他为什么不出来迎接我?”国王气愤地问道。卡拉莎什却恭恭敬敬地回答他说:“噢,万能的国王,请你可怜可怜我的丈夫:他为了讨好你的欢心,出去了。他一听说你要来拜访我们,就打心眼里感到悲哀,因为我们很贫穷,家里没有什么储存东西款待你这位贵宾。我的丈夫急忙去了草原,为的是挤点自家养的鹌鹑奶,用它配制点奶请你喝。请进屋吧,尊贵的国王,我丈夫很快就会回来款待你。”国王听了,火冒三丈。

“你存心捉弄我,你这坏女人!”他喊叫起来,“你在哪儿见过鹌鹑能挤出奶!”“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明察秋毫的国王?”卡拉莎什毫不在乎地说,“难道你不知道,在英明国王掌管的国家里,不是就有这种怪事吗?你的四十头公羊不是正在准备生羊羔吗?”国王这才明白,自己上了当。他羞愧得无地自容,立即勒马加鞭,顿时消失不见了。从此以后,国王再也没来打扰日连舍和卡拉莎什,他们一起幸福地度过了晚年。

卡拉莎什去世时,日连舍正出外打猎。通常这种时候,他的伙伴们会去把这噩耗告诉他。他们从老远就看见了日连舍。他边走边唱愉快的歌。在他的鞍子上挂着三只被打死的天鹅。伙伴们请日连舍在他们身旁坐下,他们决定不直截了当把这悲痛的消息告诉他,慢慢地转到正题上来。“日连舍,你以聪明绝顶闻名,”他们说,“请你回答我们提出的问题:‘当父亲死去时,一个人失去了什么?’”“父亲的死———保护人的免遭灾祸的那堵牢固的墙倒了。”“说得好,”伙伴们说,“当母亲死去时,一个人又失去了什么呢?”日连舍回答说:“母亲的死———养育人的爱的泉源干涸了。”“说得好,”伙伴们说,“你把兄弟的死,比作什么?”日连舍回答说:“兄弟死了,好比支持人的顶梁柱倒了。”

“聪明的日连舍,最后请你讲讲:当妻子死去时,一个人失去了什么?”“我的卡拉莎什死了!”日连舍急骤地尖声叫起来,他立刻猜到了一切。他想立即回到宠爱的妻子身边去,他满面泪痕,拄着鞭子把站起来,这时鞭子杆折断,压在他身子底下,日连舍就这样离开了人间。

以上三则张静云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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