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相府
“哎呀,媛儿,星露,好妹妹,你快点,再不走就迟到了,今天可是你上学苑的第一天,你可别给夫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八岁的林景煜穿着翰林书苑淡青色的学子服,头发用同色的锦带束起,正站在自家妹妹的房前叫嚷着
过了好一会儿,房门终于开了,五岁的林星露慢悠悠地走出来,只见她一身粉色学子服,头上顶着两个可爱的小发髻,红扑扑的小脸似是刚睡醒的样子,一只胖乎乎的小嫩手,此刻正不满地揉着眼睛
“哥哥,你是怕自己迟到吧?我可听爹爹说了,你这个月已经迟到四次了,夫子说若是有第五次,罚你在练马场跑十圈呢”
“呵呵,你可别揭你哥的短了,再不走,我迟到了,就把你供出去,让你陪我一起跑”
“你放心,爹地会护着我的”
小丫头冲他做了个鬼脸,笑嘻嘻说着
“行行,你厉害,小祖宗,咱可以走了吧”
“嗯!”
“小媛儿,要去上学了?”
林老迈着不太结实的腿赶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爷爷”
小丫头甜甜地喊了一声,乐得林老咧嘴直笑,神神秘秘地将食盒递过去
“这是你祖母给你做的你最喜欢吃的糕点,猜猜看是什么?”
“红豆桂花糕,我没猜错吧”
小星露一把抢过
“猜对了,拿着路上吃,别饿着我的小心肝”
林景煜很是羡慕,望着林老一脸期待
“爷爷,有我的吗?”
林老瞅了他一眼,却是嫌弃道
“哼,你可好好上你的学吧,还想着吃呢,你这次结业考试咋样了?又没过吧?”
景煜顿时心虚了
“不是,这,爷爷怎的就说我没过呢?”
“你爹昨天出去办事,顺道将学苑里媛儿的学子服给领了,夫子可是说了好一通你的事迹呢,哎呦喂,特别是你那成绩,啧啧,惨不忍睹,你爹晚上回来脸色比锅底还黑呢,要不是你娘拦着,估计你今天很难安然无恙的去上学了”
景煜撇了撇嘴,尴尬地笑道
“那个,爷爷,我快迟到了,先走了哈”
说完拔腿便溜,生怕他老爹追出来又是一番说教,星露愣愣的在原地憋笑,好不容易平复了表情,忙不迭跟上自家哥哥
“那爷爷我也去上学啦”
“好,去吧”
林景煜终于成功将妹妹带去上学了
翰林书苑是京城最大的贵族学苑,专为皇家子女及五品以上官员的嫡系子女所设,分男女两个学堂,男子学堂教授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也开设剑术及武术课程,女子学堂则教授音乐,女戒,一些必读的经书以及女红,两个学堂之间隔一道墙。
林星露刚进去便被领到了女子学堂,听了半天的女训,睡过去无数次,感觉自己的书案都要被女夫子的戒尺给敲透了。终于,夫子忍不住了,因为其他的孩子都被星露带偏了,一会儿的功夫就睡倒了一片,说来不怨星露,实在是因为她的位置太好了,第一排正中间,后面的孩子本不欲睡,但星露一点点下垂的小脑袋成功把她们晃磕睡了。
“林星露!给我站外面去!”
女夫子还真没遇见过这般能睡的学生,终是将她赶到了屋外。
院子里,小星露的磕睡劲儿好不容易过了,一脸迷糊地瞅着院墙边那棵老梧桐树,却是忘了自己为何被赶出去,想着这样也好,她可不想回去。小丫头往屋里探了探头,发现夫子并未看门外,这才悄悄地挪到梧桐树下,寻找自己藏在那里的糕点,末了研究一下这棵树,觉得能爬,便提着糕点上去,坐在树干上吃得正香时,好像听到墙那边有人叫自己哥哥的名字。
“林景煜,剑握紧,手臂抬高,腿不准动”
出于好奇,小丫头顺着树干爬上墙头,看到一群和哥哥差不多一样大的男孩,站成一排,在武术夫子的指导下练剑,而哥哥好像是受罚一般,站在一旁定姿势,过了一会儿,夫子让他归队,景煜揉了揉发麻的腿,不经意间抬头,正好看到自家妹妹趴在墙头的小脑袋,瞪了她一眼,小丫头却是没注意到他,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边练剑术的少年们,流露出渴望的小表情,林景煜看星露这样,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别过头去,默默地归队了
不知道看了多久,小星露总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回头,发现已经下学了,女夫子正站在树下看着她,星露没有在意女夫子愤怒的神情,呆呆地问道
“夫子,为什么我们不能练剑呢?”
女夫子一愣,而后回答
“因为你是女孩啊,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舞刀弄枪呢?快下来,怎么说你也是丞相家的千金,别失了体面”
林星露磨磨蹭蹭的下来,想着:女孩不能,那男孩总可以吧
小丫头眼珠子一转,顿时计上心头
“星露,累死你哥哥我了,拿你的小拳给我锤锤好不好”
林景煜刚回府,便迫不及待地召唤小妹,而这次小丫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高兴的扑过来,景煜喊了几声都没见人,心下奇怪,她明明比自己早下学呀,想着到星露房间去看看,可在门口喊了几声也没人应,一口气跑到林夫人房间
“娘,见到星露了吗?”
安以晴正在绣一件月白色披肩,闻言抬起头,看着儿子说
“你去你房间看了吗?方才有丫鬟说好像看到她进了你的房间”
“我的房间,她想干什么?”
林景煜十分疑惑,便回自己房间,推门进去却没有看到人
“妹妹,你在这吗?”
说着往里走,忽的瞥见自己床上的被子鼓起来一块,掀开来看,瞧见小丫头睡得正香。哎呀,这是走错房间了吧?景煜心想,于是摇醒小丫头
“小妹,快醒醒,醒醒,这是我的房间,你怎么这么能睡呀?”
被吵醒的小丫头很是不高兴,一脸幽怨地盯着罪魁祸首,在发现是自己的哥哥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露出讨好的笑
“哥哥,你回来了,我这不是在等你吗?等着等就睡着了”
景煜看她这样,就有些不妙的预感,他太明白自家小妹只有在闯了祸需要他给收尾时,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所以说你是又闯祸了,还是怎样?”
小丫头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用软儒儒的小奶音回道,
“不是不是,媛儿没闯祸,我只是想请哥哥帮一个忙”
“行了,你明知道我最受不了你这副模样了,说吧,想要让哥哥怎么做?”
林景煜一副宠自家妹妹理所应当的表情
“我想要你身上这件衣服”
小丫头眼珠子乱转,最后盯上了他身上那件学子服
林景煜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想到今天上午他所见到的,顿时板着脸道
“别给我说你准备穿着这件衣服去男子学堂”
小丫头没吭声,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内心的想法
“不是吧,妹妹,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弄不好会被学堂除名的,再说了,翰林书苑所有的学子都是有名字登记在册的,名额有限,你怎么混进去。”
“哥哥,我让碧禾打听了,男子初级学堂的穆辰风和我年纪一般大,而且生辰八字都一样呢,穆将军给他请了夫子,不准备让他去学苑了,那不就空出来一个名额吗,我正好可以顶上”
林景煜还是不放心地问
“你确定他不会去学堂吗?”
“那可不,一个月前,穆将军就开始满京都发招募贴了,什么琴棋书画,骑马射剑,阴阳五行的,基本上所有老师都招了一遍,你觉得他还会去学堂吗?”
小星露说的头头是道,半撒娇半耍滑,终于成功动摇了她的哥哥
“那行,我就帮你这次,过两天便是男子初级学堂开学日了,我去把我刚上学时的衣服拿出来,我们去试一试,若穆辰风去了学苑,那你就乖乖上学,别再想什么鬼点子了”
“嗯嗯,一定一定”
小丫头忙不迭地点头
林景煜走到衣柜边翻腾了起来
好半天才找到一件稍小点的学子服
“给,拿去吧,记得到时候让碧禾给你扎个跟我一样的发型”
“好嘞,太棒了,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星露拿了衣服高兴地一蹦一跳走了
两天后,穆辰风果然没有去上学,星露乐滋滋地顶着他的名入了男子学堂
将军府
后花园的长亭中
一白发苍苍的老头挺直腰板站在那里,拿着《历代帝王本纪》,正十分投入地讲解本朝历代帝王的治国之术及丰功伟绩,身旁两个男孩坐在各自的书案边,稍大点的七岁,穿着暗红色衣衫,听得十分认真,眉宇间流露出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和稳重,小的五岁,一袭淡蓝色锦袍,长的十分俊俏灵动,皮肤白净白净像个女孩,一双好看的狐狸眼此时露出狡诈的神色,不知道冲着躲在树后面的侍卫吩咐了些什么,老头见他又神游了,不悦地呵到
“辰风少爷,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你的哥哥认真听课呢?”
“哦,老师,我有一处不懂,您能不能来给我讲讲?”
小辰风一本正经的说道,两只小手却不知道在书案下面摆弄着什么
“哪不懂,让我给你看看”
老夫子说着就往他旁边走去,低下头去瞅他的书案,一旁觉得不对劲的穆祎之刚想出声提醒,只听得一声尖细的猫叫
“喵!”
“啊!啊!是猫!”
老夫子尖叫一声,顿时没了身影。
穆祎之不悦地瞪向穆辰风,
“你又赶跑了一个夫子,你究竟想干什么?信不信我告诉爹爹”
小家伙摆弄着手里的黑猫,很是无辜地说道
“我怎么知道他怕猫啊?”
“哼,你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吧,明明就是故意的”
穆祎之说完就走了,小辰风也不怕他告状,不就是被爹娘训一顿吗?
结果一连好几天,陆陆续续的都有夫子向穆靖远提出离开,原因只有一个,都是受不了穆辰风
穆辰风昨个趁着武术夫子睡午觉,将他引以为傲的长胡子绑到了旁边的树枝上,还打了一个结,最后武术夫子因为解不开,只好气呼呼地把胡子剪了
今个又拿毛笔将书画夫子最喜爱的白鹤涂成了黑色,惹得那只高傲的鹤抑郁了好几天,连绝食都用上了,差点西去
明个又将琴夫子好不容易找来制琴的天下独一无二的千年楠木拿进厨房当柴火,让那位从不发火的温润大叔举着块烧焦的木头追着自己跑了三条街,最后竟然气晕了
当这些恶行一一被揭露在穆靖远面前时,他终是不好意思再挽留,只能赔礼道歉后把这些夫子给送走了
那位教书的老夫子是最后一个走的,他走不是因为穆辰风用猫吓了他,而是因为穆辰风趁他小憩时在他脸上画了一个猫脸,害的他颜面尽失,老先生一身傲骨怎能忍受?走时只留下一句话
“再教您家的少爷,恐怕我得减寿几十年”
送走了最后一位夫子,穆靖远开始收拾自己的儿子,越看越头疼
穆祎之与穆辰风都是嫡子,皆为自己的正妻——长公主慕容茵所生,可二人性子却天差地别,穆祎之从小好学,冷静稳重,且有抱负,最得穆靖远的心,而穆辰风却……唉,一言难尽,穆小霸王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穆靖远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最大的穆禹已经十七了,但因他与长公主成亲较晚,只有老五穆祎之,老六穆辰风是嫡生的,虽说穆靖远对自己的儿子们没有什么感情,但对这两个嫡子比较重视,在请夫子这件事上还真下了一番功夫,这会儿夫子们都走了,连一向稳重的老五都冲弟弟发了火,再看穆辰风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穆靖远更恼了
“你给我跪到祠堂去!没我命令,不许起来,福管家,你去盯着他,还有,明天把他送到学苑去,无论在学堂闹出什么幺蛾子,都必须待在那,不准回来,祎之,你也去学苑吧,多管着点他”
“是,父亲/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