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如墨。
不现繁星。
大地中森然跳动着点点蓝芒。宛如莹虫之光,给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带来一丝慰藉。聚目细看,那光竟是从一具具曝尸荒野的尸骨中散发出来的。
枯骨遍地,连绵一片。
有的枯骨状若龙蟒,有的枯骨长达百丈。甚至有些人骨通体金黄,每根骨头上都镌刻着复杂的纹路,在黑暗中闪动着诡密的光。
这些枯骨好似经历了漫长岁月,不少已经破碎开裂,沉寂在焦灼的泥土里。
“老头子,你的身体能吃得消吗?真不行咱不做了!”
某处巨骨搭建的骨屋内,一位妇人的声音突然响起。那是一位有着绝美轮廓的女人,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好似两颗幽绿的宝石。在黑暗中散发着醉人的色彩。
在她的面前,坐着一位佝偻身躯的老头儿,此刻,老头儿正低头摆弄着几根颇为璀璨的玉骨。
“破开牢笼,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与其呆呆的看着这遍地尸骨,燃尽余年,倒不如孤注一掷,向死而生。”老头抬眼看向妇人,沧桑的话语中满是决然,暗白色的眼睛没有瞳孔,仿佛化不开的迷雾,浓郁致极。一节节骨头在老头儿手里不断盘磨,竟开始变化着形态,那密布的纹路也在此刻清晰了不少。
妇人见自己的老头儿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也蹲下身子弯腰捡起屋内堆放的一块玉骨,轻轻抚摸着。
“你会怪我吗?”老头儿忽然停下手中动作,看着身旁妇人,出声询问。眼中虽然看不出神色,声音里却夹杂着无尽的怜惜。
妇人闻言,身躯一顿,双眸闪动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只是那笑容很苦。两滴泪珠顺颊而落,不经意间,浸润了手里的一块玉骨。
“在这神荒炼狱,残存数万载,虽然苟活于此,但我从未怪过你,不论你做怎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妇人坚定地神色,让老头儿动容。
亘古的时间长河,老头儿靠着体内残存的鸿蒙之气,存活至今,一心参悟破解之道,终于让他想到了办法,即使这个方法有太多的不确定,他还是决定倾尽全力,放手一搏。
不为别的,他亏欠了妇人太多太多,将其带离苦海,是老头儿今生最大的愿望,哪怕搭上自己这把老命也在所不惜。
呼——
呜呼呼——
阵阵狂风掀起漫天沙尘,如同洪荒巨兽咆哮不止,又像这万千枯骨满含不屈的呐喊!
漆黑的夜,仿佛永恒。幸好有连绵尸骨散发的微光,才不至于被这浓浓的黑夜所吞噬。
骨屋内,老头儿原本深陷的额纹越皱越紧,他将手里握着的一块玉骨,轻轻放在一边,伸手在面前的骨堆中翻找。好像再找一件极为重要的骨件。
“你是在找这个吗?”妇人突然将手伸到老头儿近前,手掌摊开,掌心中三节指骨透明如玉。看样子已被她打磨了许久。
“五指论长度,为首中指的三根节骨,藏神纳秘再好不过。你我的命运就指望它了,希望这次,能顺利通过吧。”老头儿微微点头,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他虽然想到了办法,但是,这个方法已经尝试了两次,结果都因为指骨出了问题,被这方空间规则打击的连渣都没剩下。
数千年的努力,在老头儿看来,就如同自己的孩子,未出世,就已化为飞灰。那种痛他这辈子都铭记于心。如今,这第三次的尝试,在他心里,已经做好了向死而生的打算,决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
老头儿颤抖的接过妇人手里的三节指骨,双掌合十,一道道流纹倾注于上,光华如玉的三根指骨在他的双掌间不断翻腾。
妇人看着老头儿愈加苍桑的容颜,面容也愈加苦涩。
不知过了多久,老头儿才缓缓睁开浑浊的双目,两手摊开的那一刻,原本晶莹如玉的三节指骨居然散发着六色光辉,这光辉瞬间照亮了骨屋,紧接着,光华内敛,再次变为晶莹玉骨。
此时,老头儿的发丝掉落了大半,身躯已佝偻的不成样子。
“老头子!”
“呵......咳咳!你我这一生本是历经万古无波,却从没想到会落得如此境地,在这神荒炼狱,心境已大不如前,修月,最后一步我已无力催动,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老头儿看起来颇为虚弱,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他略带自嘲的话语刚说完,整个人就陷入到萎靡的沉睡当中。
妇人没有说话,此刻早已哽咽的脊背颤抖,她轻轻地来到老头儿身前,弯腰把老头儿安置在骨床上。转身将地上堆放的二百零六块玉骨静静的带离屋外。
嘎吱——
嘎吱——
踏着遍地的枯骨,伴着幽蓝的光,她消失在了这方空间的尽头。
几日后,在这依旧漆黑的夜幕中。一道白光划过天际,犹如一颗耀眼的星辰,在秘夜中一闪即逝。
“呵呵...成了!”骨床上,苏醒过来的老头儿,艰难抬头望着屋外,苍老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只见妇人热泪盈眶的跑进屋内,伸手抱住床榻上盘坐的老头儿,两人相拥而泣,希望的泪水渐渐浸透彼此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