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奉听完罗雪被带走的经过,心陡然空了,他自觉舍生忘死,练成血鹰剑谱,就是为带罗雪走,两人从此过上共居生活,与世无争,逍遥此生,但此刻,心中所有强烈憧憬的美好愿望,霎那间被狂风骤雨扫去,残暴地将所有希望碾碎吹散,只剩胸中满腔的愤怒和心痛!
“这怎么可能?”他止不住地要拔剑呐喊,心里止不住地狂吼怒叫。
跟着一阵长长的心痛袭来,心灵深处的疼痛才让丁奉感到这时真的,他有点站立不住,双手颤抖,身子摇摇欲坠,脸色霎时间白的吓人。
黑白神医知他激怒攻心,叹口气道:“年青人你不要心急,罗雪此去是给南宫真掳去的,说不定还有机会。”
丁奉听到“掳去”,手抖了一抖,道:“他们走了多久了?”黑白神医道:“差不多十来天了。”
罗雪被南宫真掳去了十来天?十来天可发生无数男女间的事,丁奉但感热血上涌,道:“好,我去找他!”
黑白神医告诉了南宫真住处,丁奉掉头就走,黑白神医急地挡住,道:“咳,年青人,你还没告诉我龙凤在哪,龙凤呢,那个丫头说只你知道。”黑白神医当日当坐疗伤毕,不见了小燕影,隔壁房里留有字条,说是欲见龙凤,得丁奉,现在丁奉来了,还没告话龙凤下落,哪能就走。
但是丁奉此时神智已然失常,见挡竟是毫不退身,提劲纵身,硬生生从黑白神医头顶掠过,再一闪身,已到了七八丈开外。黑白神医武功已然不弱,凭掌中功夫能将武学世家南宫真打败,可是丁奉这等鬼魅般来自血鹰剑谱中的武功,确是从来没见,初见之下但觉打从心里振撼,便这一呆之间,丁奉身影已然看不见。
黑白神医想及龙凤,高声叫道:“喂,丁奉,等等我,还没告知我龙凤消息呢。”展开轻功跟去。
他俩刚走,从一旁树枝众中跃起两人,落在瓦屋屋顶上,凭高眺望,正是兰姐和燕儿。燕儿自兰姐在黑白神医中毒疗伤间回来,两人给黑白神医留了张字条,便在一旁等待耶律红到来。现在黑白神医追丁奉而去,两人看着黑白神医渐渐消失的身影,心内都是忧心重重。罗雪依计被带到了南宫真家,但丁奉的执意去找,会不会再生事端,不敢断定。
“姐,怎么办?”燕儿问。
兰姐没答,只听右首树林中一株树上,陈云的声音道:“哎,此人还真是个情种,真去了。”兰姐喜叫:“陈先生。”那边陈云向她姐妹俩点头示意。兰姐自回来后没见着陈云陆翁,她料知陈云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姐妹俩,有陈云在,那么陆翁想必也在,问道:“陆先生呢?”
“嘿嘿,多谢牵挂,可是我已经睡着了,偏偏又要吵醒我。”燕儿喜道:“骗人,既是睡着了,又怎么会听得见。”兰姐看过去,距陈云树梢七八丈的枝丫上,陆翁果然在卧,原来这两个人一直都在。
兰姐道:“那再好不过了,现在小姐没回来,丁奉去找罗雪了,依两位高见,该当如何是好?”
陈云道:“耶律红小姐只吩咐我俩保护你俩,并没嘱我们再做什么事,你俩要是去追,我俩也只得跟去。”
兰姐道:“这样好是好,只是小姐若回,怎知去哪里找我们?”
却屋里有人定定道:“罗雪走了,去南宫世家了?”正是耶律红的声音。
四人吓了一跳,奇掠进去。果然见着了刚到的耶律红。耶律红担心罗雪真被丁奉带走,拜别师傅后迅速赶回,现在罗雪不见,她心中悬着的一块巨石才算放落下来。
丁奉心中悲痛,一股悲愤,怒不可遏的情感左右了他,使他不能自已。他催动内功,凭任内功在身上肆意发泄,认准了黑白神医说的东面,发力疾奔,内功催动,感觉好受些,于是他功催得更紧。他感觉自己从没如此快的掠行过。耳旁忽忽生风,汗流浃背,奔行了良久,口干舌燥,连衣服都湿透了,他丝毫不想停下来,傍晚,暮鸟归林,天完全黑了,他也不想停下来。
这样疾奔,从黄暮时到黄昏,从黄昏再到夜幕降临,再由夜幕降临到天色深沉,丁奉象疯了般,只想停下好好喝几口水,同时,更强烈的只想再接着疾奔,若是再奔行百十里能把他累死,他将非常乐意。
终于,他停了下来。前面有条小河,他扑到水里,灌了几口冷水。冷水入腹,丁奉慢慢有了感觉,感觉自己仍然活着,感觉心痛稍缓,湿漉漉地从河里爬上岸,丁奉又被眼前的茫然所迷惑,“人生漫长,没有了罗雪,自己将何去何从?”
两天后,丁奉衣裳褴褛地出现在了南宫世家所在镇子凤凰镇,他看上去又脏又乱,有几处衣服刮破,蓬头垢面,神容憔悴,只有腰上佩着的把剑还略是记忆着他曾作为名剑客的尊严。简直就是个活脱脱的叫化子。
终于到了凤凰镇,虽不知南宫世家在这附近哪里,但他整个人,都异常紧张起来。他极想见到罗雪,但此时,他又骤然异常害怕见到罗雪,因为她若不属于南宫真,见到了她自然高兴,但她若以属于南宫真,这种局面,是他绝不愿看到的。
下着小雨的街头,站着丁奉这个茫然失措的人。
他感到饿,伸手兜里,还有五两碎银,见旁边面馆有点热闹,就走进去坐下,屋里食客七八人,都很喜庆。小伙子老板道:“客官,要辣么,加肉么?”丁奉点了下头。小伙子道:“好勒,您稍等。哎哟,赵大爷,李大爷,您二位也来了,里面请里面请。”新进来的两人提着烟壶,略是点头,小伙子赶紧催另位食客到了丁奉这桌,把那桌收拾干净,请那二人入座。
那两人看见丁奉还配着剑,哎呀声道:“这位兄台还配着剑啦。”众食客也似这时才见到,有几个也切切私议。赵大爷,李大爷坐下,抽了两口烟,丁奉的汤面也到了。丁奉捧起碗就吃,于旁人的异常神情,毫没在意。
他实在很饿,吃得很难看,汤面刚出窝太热,使丁奉偏听偏偏不能猛吃。
有几位食客免不住笑了。
赵大爷道:“都不能小看人,这位兄台虽然落泊了些,谁保将来不是象南宫公子这样风光的事。”
李大爷羡慕:“谁说不是呢,前两天南宫公子大婚,方圆十里百姓只要贺礼了,无论贺礼多少,南宫世家都是奉送九两银子,那得花多少银子啊。”
丁奉听得“南宫公子大婚”,胸头剧震,筷捏在手里几乎跌落。
只见姓赵的大爷抽了几口烟,嘿嘿笑道:“所以这几天镇里的人都特别喜庆,为什么?都有银子啊,哈哈。”
丁奉右首张桌上个老者眉花眼笑道:“不满诸位,咱家祖孙三代分别去了八次,随礼随了十两银子,南宫世家真豪气,居然给我们回了七十二两银子,哈哈,好,南宫世家好样的。”
他一说完,众人都是唏嘘,赵大爷李大爷相顾愕然。李大爷连连顿足道:“我家有三十来口人,我怎么就这么蠢呢,没想到这个法子!”众人不免又是唏嘘一阵。
丁奉心里“怦怦”直跳,现在看来确实,南宫真是婚配过了,但是是和谁呢,是各罗雪吗?
一想到是和罗雪,丁奉眼前顿时发黑,他凭定力强行镇定,慢慢恢复知觉,他连吸两口气,将这股心涌强压下去,手足已不听使唤的在微微颤抖。
只听赵大爷道:“南宫世家一下子这么豪爽,据说是得到了罗家姑娘带的那把剑中的宝藏,足足有四五百万两银子呢。你们都道那秘笈藏在哪,不在那剑身,却是在那剑柄中。”
众人屏住呼吸,都不敢相信。李大爷洋洋得意道:“这事我也听人说起过,这事传得很玄呼,都说罗家姑娘,也就是现在南宫少奶奶罗雪,——”正说着,突地身后桌子“咔嚓,啪啦”震响,脖子一紧,给人生生握住。
握住他握子的,自是丁奉。丁奉听到此处,心都碎了,哪还能自持?
他双手急剧摇摆,嘶声道:“你说什么,罗雪,罗雪是南宫真老婆?”
众食客都吃惊不小,看他神情巅狂,脸佩长剑,更是害怕,靠边的人立时缩身更远处,老板小伙看了也是害怕,不敢靠近。
李大爷却是连走都不敢走了,看着给他握住,吓得半死的赵大爷,烟壶掉落地上,发出缕缕青烟。害怕道:“有话好说,好说。”赵大爷也是连连点头。
丁奉放了他,他就委顿伏在桌,丁奉的手说象块钢铁把脖子挤压过样,他摸着脖子,直信没有压碎,这才微微直起身。
丁奉把拳捏得“骨骨”作响,沉声道:“说,南宫真娶的,是不是罗雪?”
说完,他眼泛锐利,就象把刀,目光射在李大爷脸上。李大爷害怕极了,他从没见过如此害怕的人,他更知道这些江湖浪人一言不合就开杀的事,额角冒汗道:“这,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他们,他们都知道。”他伸手指了指又往后宿的几名食客。
丁奉听得明确无疑,再一扫眼那些害怕一食客,无不是点头,点头,点头,再点头。丁奉把这些点头看完,心中失望,愤怒,绝望再难抑制,一声大吃,一挥拳,把身前桌子打得粉碎,丁奉打碎了桌子,仰天大叫道:“师妹!”冲出屋去。
外面仍下着雨,丁奉在街上边冲边叫,引得店里店外的人无不观看,听得他声音震耳欲聋,人象片失控的野马在街上奔行,无不骇然。丁奉奔行得一阵,又奔行回来,他仰天长啸了约莫十多声,怨气出尽,便收了声,站在雨中直喘气。
在他来凤凰镇找罗雪前,虽早知肯定是这结果,但当这个结果血淋淋真实出现时,他还是不能接受。
雨淋在身上,冰冷,无情,茫然,要吞噬他,征服他,但是一种不屈的血性在他骨子里流动,使他不甘,不情愿,不屈服。
在这种倔强的性子下,他突地感觉到南宫世家虽然近在眼前,但他和罗雪的距离,一下子隔了千山万水,来时兴冲冲,不惜一切要找到她的心情,一下子消失殆尽,心里万分想见,但性子却异常坚绝的拒绝相见。
他一子象不属于他自己,他属于一颗心,和一个异常强大的性子,这两者主导支配了他。
丁奉在雨中呆了很久,直到傍晚的时候,他才开始挪动身子,用二两银子交了房租,找了间房子脱了湿衣,他钻进了被窝,他冷,浑身冷得发青,牙齿打颤,浑身似没了温度,十月的天气已然寒冷,更何况淋了半天的雨。
一连几天,丁奉都躺在床上,他既懒得动,也不想吃饭,他几天没吃东西了,但他,确实是不想吃。
也记不得几天了,这天掌柜的来敲门,道:“大爷,南宫世家有拜贴到,请大爷赴南宫世家相会。”丁奉听说是南宫世家,陡生反感,道:“找我干什么,他知道是我谁?”
“不知道。拜贴上也没写名字。”
“那你怎么找我?”
“他们说是找那天一拳打碎了面馆一张实木桌子的大爷,我们不敢瞒,可能就是因为这,这才有拜贴送到。”
想到罗雪,丁奉心陡然生出一股亲切,这股亲切感,在几天的孤寂里尤其想念;想到南宫真,丁奉心里陡然生出股强烈的敌视心理,这种心理带着强烈的恨,强烈的愤怒,虽是过了几天,这种愤怒丝毫没减。
他眼前仿佛出现了罗雪的光彩照人的身影,在向他招着可爱的小手,他犹豫了,“要不要去见罗雪呢,罗雪还在意我吗,他还会见我吗?”
“南宫真!”
丁奉被股愤怒的火烧炽起身,因为是去见罗雪,他的心又开始怦怦直跳。
问清了道路,他也来带了南宫世家,但见就在街头的不远处大片树林中,四壁围墙高耸,他走了一会,还没见着大门,这南宫世家看来还不是一般的大,而是很大。他不想中规中矩地找到正门再进去,看看四周无人,一提气,轻轻松松地跃上围墙,但见到处都是亭园走廊,屋宇楼台,气势比起中原大侠的府地不知要大好几倍,不由得暗暗惊异。
“南宫世家,数代人的努力,果然非比寻常。”
当然想到罗雪就在此间,他的心欢喜中多是忧伤。但不管怎么说,既然来了,罗雪总是要去见见的。
双脚轻点,跃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