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正丰视马大是一愣,万想不到自己挨了一顿好揍,竞全然是为了这匹马,心想:我这匹马可是在大漠中捉得的,关你等什么事,喝道:“马又怎的了!”捕快颤声道:“是千里马——凶手——”丁正丰蓦地明白,凶手是骑千里马逃的,刚巧自己替他背了黑锅,心中好不怒气道:“拿公文!”捕快忙抖抖擞擞地从怀里掏出一纸公文。丁正丰一手夺过。但见上面并没图象,大书着:是年是月是日有江洋大盗乘千里马,夜入永州,连杀狮子门钱员外一家十三口,凶残至极。兹令各州各府,各县合力缉拿,违者斩。凡有擒获此人者,赏黄金百两,免税十年,落款是刑部。竞是份天下通缉令。丁正丰大是恼怒,嘿的一声,将纸捏作一团,随手扔掉,无以泄愤,又一脚将捕快踢了个斤斗,这才略是解恨,翻身上马。那捕快受他一脚之踢,不想一下子还能爬起身来,实是意想不到之喜,见这大盗已乘马驰去,忙地向大盗奔去处连连磕头致谢。
丁正丰纵马行去,方发觉连丝雪花也没见到,道路区区折折,本不堪宽,兼行人夹杂其间,宝马时纵时缓,更兼沿途追捕千里马贼公文紧集,势必纠缠不断,不由得大是恼怒。心想如此拖拖拉拉,何日到达扬州?慢慢腾腾地行得一柱香时,仍在雁门关内不远的一个小镇上。丁正丰心中奇劣,见镇上有家燕子楼,济济一堂食客,当即翻身下马。他恶从胆边生,偏偏要在这人多事情杂的地方落落脚,看看这些关内之人拿他怎样。
店伙计迎出来,接他马缰,忽见马没缰,愣道:“客官爷,您的马?”丁正丰道:“马不要你喂。”伸手在马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宝马安静地待立右侧处。缓缓抖动抖动鬃毛,丁顺乘觉无比。店伙计并满堂食客大是诧异,内处一人低喝道:“好马!”丁正丰大步踏进,只见店内有八九桌客,喝彩之人是个精瘦老人,坐在西边靠墙张桌旁,一桌同坐二人,一个锦衣青年,另一双眉鬓白的老者,上坐一席空着,有些古怪。丁正丰也不在意,见近门处有张空桌,便不无好气地对马坐定,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喝道:“小二,拿酒来!”店小二在内处忙声答应。
店里众人略收住声响,靠丁正丰背后一桌上八人似吓不过,站起身来外行。店小二端来壶酒,放在桌上。丁正丰手持酒壶,从容倒酒,心中好不得意,忽觉背后一凉,一男子用匕首抵住他后心喝道:“别动,动就戳死你!”话音未落,白光一闪,一柄白亮的护手勾勒住他咽喉,一女子声音娇斥道:“别动!”丁正丰顿然心惊,持酒的手凝着不动。但见持护手勾的是个窈窕少妇,其他的六名男子手提:刀、枪、剑、戟、双刀、齐眉棍六样兵器。原来六人事先把兵刃藏在桌下,待他一落坐后抽出,丁正丰极少行走江湖,阅历不丰,一下子把背心卖给别人,遭了暗算。众食客惊呼。丁正丰沉得一沉,仍把酒杯酌满,把壶放下。
抓剑绰枪的两汉子见食客骚动,振臂呼道:“都别动!咱们江湖中人,冤有头,债有主,绝不会牵累无辜,我兄弟八人乃浙江锦州八虎。这人是个钦犯,永州连杀十三口人命的凶手。今日撞在我兄弟手里,跟各位无关。”呼得一遍,静皆稍安。那拿刀的似是众人的老大。他向各席团团一抱拳,道:“诸位,我锦州八虎行侠江湖,纵然浪得虚名,但绝非屑小之辈。我们伸手制住这凶手,是防凶手滥伤无辜,锦州八虎武功不济,却仍是要在诸位眼前将这人放开,再生擒活捉,提交官府的。为民除害,义不容迟!名位老爷姐妹,都是见证。”众人有的哦哦出声,有的大声叫好。丁正丰此时连刀也给缴了,真是动弹不得,听言郁怒至极道:“好!”掌在桌上一拍,站起身来。
勒在丁正丰喉节上的护手勾一紧,丁正丰又说不出话来。持刀汉子冷声道:“你恶贯满盈,今日还想逃走?”丁正丰直气得手足发凉。宝马见主人动弹不得,奔到近前,长声嘶鸣,又满是惧意地闪身开去,跟着疾奔上前,再退回去,来回不止。持刀汉子眉头一皱道:“杀了它!”持剑汉子应声道:“好。”看宝马又近得跟前,吸气一个纵步,跃到宝马跟前,抽出剑来。但他剑刚来得及抽出,宝马一个纵身,已远在七丈开外。锦州八虎都吃了一惊。屋中那老头赞声道:“好马!”持刀汉子哼的一声,道:“这贼子有如此良马相助,更不知害死了天下多少人,更是容他不得。”率先大踏步走出,立在街心。
五人将丁正丰围在街心,使刀的汉子这才道:“松他开来。”那少妇首先收勾,使刀的汉子大声道:“恶贼,你仗着宝马,胡作非为,滥杀无辜,今日锦州八虎要替天行道,将你生擒活捉,提你归案。普天下明眼人在此,我八人也不须合力拿你,只要你能将我八人一一打败,便饶你不死,放你过去。”跟着手一挥,持锏的汉子把他单刀抛在街心。锦州八虎行事果断,作风硬朗,旁观众人无不大声呼好,齐瞧着势必给他八人擒住的丁正丰。
丁正丰一把抓住刀,拔出刀。持剑的汉子踏步举剑。丁正丰因一时之气,转眼间又给人当凶手拿住,直气得话也说不出来。这刻给他八人围在场中,但见八人各各兵刃不同,姿式有方,甚是难斗。他早已筋疲力尽,再要一个一个地斗下去,非给擒住不可,想再硬充英雄,死冒这凶手下去,只能死路一条,一眨眼间,有了主意,仰天哈哈大笑道:“你们锦州八只饭桶,口口声声说替天行道,捉拿凶手,你们见到过真凶吗?怎么料定我就是凶手?!”使剑的汉子本扬剑要动,听闻一怔收手。使刀的汉子哼声道:“死到临头,还要狡辨。要知道原委,岂不闻千里马不常有?这马既是千里马,又只识得你一人,你不是凶手是谁?”使剑的汉子道:“多说无益,你人都杀了,放马过来吧!”其他几人亦道:“扔下兵刃,把自己捆了,饶你不死。”
丁正丰大怒,知道再说多余,左手扔掉刀鞘,大声道:“好,今日不杀你两个,死得冤了!”一声怒吼,尽全身之气,劈去一刀。使剑的汉子见来势凶猛,不敢撄其锋地平削回刺,要刺得他回刀相护,岂知丁正丰这刀奇快,竞是直斫而来,没半分停滞,持剑汉子的剑若伤了他,必死在他刀下,慌乱中举剑相挡,铛的声响,刀剑相撞,给他内劲撞得倒退两步,虎口迸裂,流出血,剑给碰飞得射向使戟的汉子。使戟和汉子右戟一拔,将剑挑落地下。丁正丰一刀得手,便欲将那人砍在刀下,正要得手,左侧使护手勾的少妇叱道:“休伤我二哥。”白光一闪,护手勾递到。丁正丰刚给她护手钩钩得咽喉带血,一见之下狂怒,捏刀反砍。
锦州余下六虎见丁正丰如此势威力猛,无不心下暗暗捏了把汗,想这人武功甚高,须得小心在意,不能把辛辛苦苦创下的名头给毁了。两人斗得一阵,互有进退,丁正丰杀心交织,想他勾正是刀剑克星,自己力衰气弱,不宜久攻,心中计较,佯似猛力,双手提刀切她胸。对方见过他一刀之力,举双勾相锁。丁正丰猛松刀飞射对方左脚踝。对方勾急挡。丁正丰瞧得真切,趋步斜进,右手格她腕,顺势重重击下,正中对方小腹。少妇中掌卟地喷出口鲜血摔倒,爬身不起。.丁正丰抓起地上刀,拔开射来的一戟,那边棍一挡,戟射没尘中。众皆震惊。.
丁正丰退步当中,使鞭的哇哇直叫,运鞭狂扫。使刀使剑的汉子齐身抢出,使刀的抱起那少妇,但见人已昏死过去,中伤当真非同小可。呼得两声,不见答应。使刀的汉子脸一沉,伸手一把揪住她小腹衣襟,取刀划开薄袄内衣,露出个紫红的指节突出的掌印。两人一见这掌印,不由得大惊失色道:“大力鹰爪手!”丁正丰恨声道:“不错!”他大力鹰爪手是极其霸道的武功,刚劲威猛,击中少妇小腹本必当送她命不可,只是一来丁正丰势道衰弱,二来天气微寒,少妇穿着薄棉,丁正丰那一掌击不那么实,威力大打了折扣,但饶是如此,从此养个一年半载的伤是少不了.。使刀的汉子挥襟掩了她中掌处愤愤道:“好!今日大水冲了龙王庙,想不到坏事做绝的,竞是天下大大有名的丁家堡中人!”丁正丰哼的一声,那使鞭的汉子却是一抖,他想不到眼前这人就是丁家堡中人,丁家堡威名远播,自己八兄弟可万万难敌,一时犹豫不决,下手也是松松软软,忽有蹄声“得得”响起,不禁向那里一望。使刀的汉子森然道:“也罢,你丁家堡中人怎的,你重伤我七妹,待会我也施还给你,再把你送给官府。”
丁正丰心知今日难逃毒手,但好在他二下出手,轻伤一人,重伤一人,恶气已消了大半,静下心细细拆来,忽使鞭的汉子不知为何发呆,丁正丰瞧机得准,一刀劈砍下,正中他左臂。使臂的汉子惨叫声,倒地乱滚。丁正丰趁这陡然变生,一刀前指,反转身一个箭步,挥手两刀,将迎面拿棍的汉子劈得左避,一个纵身,脱得圈子。
丁正丰满心欢喜,拔掉身后追来的两柄飞刀,抬头看马,但见自己马儿正给个身形奇快的老头追得绕着圈子狂纵,见得他脱圈,嘶声奔迎来。那老人追之不及,手一扬,两支竹筷如道流星般飞射马腿。马腿甚快,他两只竹筷竞是追之不上,射入尘中。这老人吃了一惊,这回丁正丰也把他看清楚了,竞是那个赞得两声好马的瘦老头儿。丁正丰悖地大怒,可这么一望,耽得一步,身后破风声响,一柄柳叶刀掷到,是那使双刀的汉子见急所发。丁正丰铛地将刀砍飞,便这一缓,锦州六虎已然近前,当先根齐眉棍递到。丁正丰拚命外窜。宝马见主人不得近身,斜他身一闪,折过另一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