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子笑早上7点就打车去了林枫家。
林枫的小屋在M市的市中心，毗邻M市第一中学，原本是一室三厅，后来为了租给在一中上学的学生，房主将120平的房子用墙隔成5个小房间，林枫住的就是其中的一间。
据林枫所说，他的这间房子其实算是白捡来的。他刚到M市的那年冬天，在一家快递公司做快递员，因为大雪，路上几乎没什么人，他送货到一个高档小区，在小区大门前遇到一个突发性中风的老太太，他当时也没有多想，顺手将老太太送去了医院。老太太的儿子知道这事后非要感谢他，听说他刚到M城还没有住的地方，二话没说就将这间小房子送给了他。
这算是一桩奇遇了，林枫说起这事时，显得有些伤感。
“没想到，这房子最后还是从我手上被租出去了。”
姚子笑安慰他说：“房子还是你的，等以后赚够了钱，想回来住就回来住。”
林枫笑了笑，算是接受了他的宽慰。
为了能吃上正宗的腊八粥，林枫提前几天就准备好了所有的食材，姚子笑去的时候，他正在走廊的公共厨房里淘洗各种米和豆类。
这个点学生都去上课了，整个厨房就林枫一个人，姚子笑将买来的水果和饮料放在旁边的灶台上，凑过去想要看看他是怎么弄的。
群租房的厨房本来就小，转个身都费劲，姚子笑人高马大的往后面一站，瞬间占去了三分之一的空间，林枫哭笑不得地朝他摆了摆手：“祖宗，你别跟这儿裹乱了，实在闲的话去给我把莲子剥了。”
姚子笑无法，只得端着莲子回到屋里，坐在沙发上一颗一颗地剥着。
林枫的这间屋子虽然只有20平，但因为他是一个人住的，没什么多余的杂物，看起来居然还挺宽敞。一张单人铁架床，一个双开门的衣柜，还有姚子笑屁股底下这个不知道打哪淘来的老式沙发，整个屋子还留着四分之一的空地，看上去一点儿也没有那种小空间的逼仄拥挤的感觉。
只是让姚子笑不舒服的是，这个房间似乎过于的整洁了，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干净得有些冷清，好像很久都没有住过人，一丝活气也没有。
就是姚子笑现在住的宾馆的房间，似乎也比这里要有人情味得多。
姚子笑心想：可能是因为林枫是个强迫症，非要将房间收拾成这样才觉得舒服。
一边想着，一边给莲子去苦心，一盆莲子很快就剥完了，姚子笑掏出手机看了看，上午八点，陶芷还没到。
正好闲得无聊，姚子笑打开许久都没有看过的朋友圈，靠在沙发上慢慢地翻看。
姚子笑的微信好友并不多，他自己平时也不怎么用微信聊天，不过有时候翻翻朋友圈，倒能从里面找到不少生活的乐趣。
比如死党追了五年的女神和她第七个男友分手，那家伙在人家的分手动态下面评论：让我们猜猜下一位幸运儿是谁?
比如辅导员上初中的女儿数学期末考试考了满分，高兴得发朋友圈到处炫耀，被女儿的数学老师当场拆穿：其实“15”后面的这个“0”并不是我的笔迹......
再比如他爸放了一张初中同学聚会的照片，配文：三十多年不见，你白了鬓角，我秃了头......
姚子笑有时候会想，朋友圈里看到的人生百态，其实都离自己很远很远。上一秒发生的事，等到凝成文字经过电波的传送展现在自己眼前时，最初的那种情感，已经无法真切地被感受到了。哪怕是最亲近的人的喜怒哀乐，对自己而言也远隔千里。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尽管这样想，为了给自家八百年发一次朋友圈的太岁爷一个面子，他还是在下面点了个赞。
点完赞后，姚子笑本想继续往下翻，余光却在老爸的那张聚餐照上扫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姚子笑指尖微顿，点开了那张像素并不高的合照。
一分钟后，姚子笑将那张照片发给了陶芷。
宾馆的房间里，陶芷的手机“嗡”的响了一声，她没有去管，抬头望着对面的男人：“说吧，什么真相？”
李然眼神飘忽，双手神经质地扭在一起：“朱雀簪的确不是我的东西，而是子溪的外祖母留给她的。”
这一点陶芷早就猜到了，所以并不惊讶：“你接近她就是为了拿到朱雀簪？”
李然点了点头，轻声说：“我没有想伤害她，也不是故意欺骗她的感情，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拿不到朱雀簪，我就会死......”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苦，听起来更像是在哽咽。
陶芷不为所动：“所以你要朱雀簪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相信这世上除了人类，还有借人类的身体藏匿在我们中间的别的东西吗？”李然盯着她，目光灼灼。
“灵。”
“你知道？”
“这不重要。”陶芷抬了抬下巴：“说你的事。”
李然低下头，想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三年前，我被一个灵威胁，如果不给他做事的话，他就会杀了我——你应该也知道，灵是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我怕死，只好答应他。”
“他是个很好色的灵，喜欢女人。一开始，他只是让我带他去‘那种’地方消费，后来觉得不满足，又让我去外面找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带回来给他......我、我不敢反抗，都照做了。可是后来，他变得越来越不知足，直到有天，我、我发现——”
李然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怖的事，眼神布满了恐惧：“我给他带过去的那些女孩子——全部都死了！”
陶芷微微皱起了眉。
按照李然的说法，他带给那个邪灵的女孩子的数量应该不在少数，这么多人，它居然全杀了，而且还没有被猎灵阁盯上，那就说明它肯定用了别的办法躲过了猎灵阁的追捕，而且——眼前的这个男人，可能帮了他不少忙。
陶芷神色不变，示意他继续说。
李然面色煞白，嘴唇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我很害怕，但又不敢报警，只好自己偷偷在网上的灵异贴吧里找人问——我那时候还不知道灵的存在，能想到的只有民间的各种灵异故事——结果还真的找到了一位大神，他告诉我火凤可以扫除一切污秽，是邪灵的克星，要我去找蕴含火凤之力的朱雀簪......”
陶芷听到这儿，突然打断了他，问：“你现在还能找到那位“大神”吗？”
“他没有告诉我名字，”李然想了想，又说：“但是我还记得他的id，叫‘妲己祖宗’。”
陶芷：......
还是个挺别致id。
李然接着说：“我查了很久，才终于查到朱雀簪在子溪的手上——当时我正好和她一个剧组，无意间在她发给弟弟的照片上看到了朱雀簪。”
陶芷眉梢一动：她弟弟？
那个白衣服的少年么？
“后来的事就像你们知道的那样，我疯狂地追求她，最后终于得到了她的信任。”
难怪岑子溪听说人类也会觊觎朱雀簪的时候，会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看来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怀疑李然接近她的目的不纯了。
“那崔红是怎么回事？”
听到陶芷突然提起崔红，李然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躲：“崔红是我前女友，我、我们的感情很好，本来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我为了追求子溪，不得不跟她提出分手......”
陶芷眯起了眼睛：“她不怀疑？”
“她当然是怀疑的。”李然停顿了两秒，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像是在强忍着哽咽：“她纠缠了我很久，一定要我给她一个说法，可是我、我......”
“你不敢说实话。”陶芷说：“你怕她不相信你，把一切都抖出去——你就这么看不起我们女人么？”
“我也是为了保护她！”李然梗着脖子，反驳说：“如果她知道了这件事，那个邪灵也不会放过她的！”
陶芷嗤笑了一声，没理会他的辩驳：“那后来呢，怎么没骗到朱雀簪？”
李然绞着双手，断断续续地说：“我后来知道，朱雀簪需要被唤醒才能起作用，而子溪是唯一可以唤醒朱雀簪的那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子溪说明这件事，她如果知道我是为了朱雀簪才接近她，她是肯定不会答应帮我的。”
这的确是李然所面临的最大的难题：想要利用朱雀簪制服邪灵，就必须让岑子溪知道这件事，这就等于明白地告诉她——“我接近你就是为了拿到朱雀簪”，那岑子溪还能放下芥蒂，毫无怨尤地帮他吗？
“我想了很多办法，百般试探她，都没有什么结果，反倒引起了子溪的怀疑，她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崔红的存在，居然自己偷偷约了崔红见面......”
正说到这儿，陶芷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摆手示意李然先停下，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姚子笑打过来的。
“你们先等会儿，我马上......”
手机那头的姚子笑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陶芷突然止住了话音，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