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口中的那个邪灵,占用的是你父亲李立的身体吧?”
李然表情空白,茫然地望着陶芷,嘴里犹自喃喃地念叨着:“我没有杀崔红......没有......”
他的反应,已经证实了陶芷的猜测了。
“你一直试图隐瞒的这两个女人,谁都没有坐以待毙。崔红想不通你为什么突然跟她分手,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寻找真相,她跟你在一起那么多年,对你的了解可能更甚于你自己。而岑子溪,我想你一直不敢带她去见父母,应该也引起了她的怀疑——女人对于自己在男人心中地位的直觉一向很准,她发现了崔红的存在,正好崔红也找到了她,两个人因此碰面。”
“那时候岑子溪应该还没意识到这件事和朱雀簪有关,毕竟她被蒙在鼓里的时间更长。而崔红隐隐猜到了一点,女人的自尊心会让她觉得自己才是正宫,岑子溪是个靠一只簪子抢了她男人的小三。”
“她发现了你的秘密,并且认为这是你和她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陶芷看着李然,而那个男人显然已经完全崩溃了,双手捂脸倒在椅子里,浑身不住地发着抖。
“她找到你,告诉你她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而你......”
陶芷像是在叹息,又像个冷酷无情的讲述者,一字一句地钉在男人的脊背上,字字见血——
“你不信她,你觉得她在拿这件事情威胁你,所以你杀了她。”
李然像个困兽一般,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嘶哑的低泣。
陶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有怜悯,但更多的是鄙弃:“你精心安排了一场好戏,将所有的疑点都引到岑子溪身上,自己金蟾脱壳,片叶不沾。”
“可是岑子溪死了,李立杀的。你做的这些小动作,李立全都知道,你现在这么急着找朱雀簪,是因为李立已经决定放弃你了吧?”
李然抱头坐在椅子里,一言不发,保持着这个动作足足有半个小时,才终于低哑地开了口:“我不想死......朱雀簪我一定要拿到......”
他突然抬头,一把抓住陶芷的胳膊,声音嘶哑的厉害:“你说你能帮我......我什么都说了,朱雀簪呢?你快把朱雀簪给我!”
陶芷面无表情地掰开了他的手:“你就算能拿到朱雀簪又如何?岑子溪已经死了,你能唤醒它吗?”
“那、那就......没有别人能唤醒它了吗?”
陶芷看着他满脸难掩的恐惧,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低头思索了片刻,轻声说:“有,我就能唤醒它。”
还没等李然露出喜色,陶芷又说:“但是现在朱雀簪并不在我的手上,它被岑子溪的弟弟拿走了。”
李然猛地愣住了:“子溪的弟弟......”
“你见过?”
李然想了想,点头说:“半年前,子溪带我去医院见过他一面——好像是脑子里长了个瘤,很严重,病危通知书都下来了,医院让家属去见最后一面。我那时看到他,已经是瘦的没个人形了,连睁眼看人都难,但后面不知怎么的,听说病又好了......”
陶芷沉默起来。
这么一看,那个少年果然又是个灵。
“子溪的弟弟要朱雀簪做什么呢?”李然似乎有点想不通。
陶芷突然想起了监控的事:“你说你在岑子溪的房间装了监控,岑子溪死的那天晚上,你除了在监控里看到了我们,就没看到别的人?”
李然茫然地看着她。
“算了。”陶芷摆了摆手:“现在去纠结这些也没什么用......这样,你先回去,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朱雀簪抢回来,等你顺利拿到朱雀簪,我自然会履行我的承诺。”
李然慢慢地从椅子里站起来,看着陶芷,眼神有些迟疑。
“怎么了?”
“那个灵一直在找我,我怕......”
陶芷颇为嫌弃地看他一眼:“他现在还不敢对你怎么样,猎灵阁已经够他烦的了,他不会想在这个时候引起猎灵阁的注意的。
得到了陶芷的保证,李然才终于放了心,他拾起一旁的围巾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然后打开房门准备往外走。
陶芷突然叫住他:“等等!”
李然回头,见陶芷从后面走过来,拉开房门朝走廊上看了看。
李然正要问她在看什么,便见陶芷反手关上了门,回身将自己径直拽到了窗边,推开窗户往楼下看了一眼。
“这里是二楼,”陶芷说:“从这儿跳下去,应该不会缺胳膊少腿,你没问题吧?”
李然:“?!”
11点59分,陶芷准时踏进了林枫的家门。
姚子笑正惬意地窝在沙发上玩手机,脚边的小凳上摆了一盘瓜子,听到陶芷推门的动静,他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来,看了陶芷一眼,眼神里有些难言的情绪。
陶芷走过去,从盘子里抓了一把瓜子,问姚子笑:“姓林的呢?”
这个“姓林的”让姚子笑想起林枫说“姓林的饭桶”时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小声回说:“他下楼去买东西去了,应该很快就回来。”
陶芷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打量着林枫屋里的装潢摆设,眼神挑剔,不住地摇头啧嘴,把“嫌弃”二字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他这是监狱还是停尸房啊?这什么审美?”
姚子笑瑟缩地往后靠了一下,像是要离陶芷远一点:“他、他可能是有洁癖吧......”
陶芷“呸”地吐出一片瓜子壳:“我也觉得是。”
姚子笑:“......”
等了差不多五分钟,林枫果然就大袋小袋地拎着一堆东西回来了。
陶芷一秒钟前还在以大内总管的姿态对林枫的小屋自内而外从头到尾地进行否定,看到林枫回来后,立马自如地切换成太监模式,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从林枫手里接过袋子,笑容满面地问候:“林帅回来了?林帅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害!咱们都是朋友嘛,过来串个门,搞这么客气干什么?”
林枫微笑着低头俯视着她:“不客气,买给我儿子吃的。”
陶芷:“谢谢爸爸!”
姚子笑:这两人的对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林枫没理会陶芷的马屁,放好东西后就直接回了外面的厨房,去看看粥煲得怎么样了。
陶芷抱着林枫买回来的东西,看到小屋的门在林枫身后“啪”地关上,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将那些袋子堆在地上,一袋一袋地打开,发现里面都是些面包、鸡蛋、春饼之类的主食,另一个袋子里装了几罐啤酒,还有几小袋涪陵榨菜,不知道是用来下酒的还是用来下饭的。
陶芷用两根手指头拎起一罐啤酒,转头问姚子笑:“听说过喝粥配啤酒的吗?”
姚子笑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我觉得他在内涵你不会喝酒。”
陶芷突然想起第一次碰见林枫的那个晚上,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堪的神情,看上去有点后悔莫及:“我......我那天晚上,没做什么......丢人的事吧?”
姚子笑回忆了片刻:“没有,除了话有点多,其他还挺正常的。”
陶芷:“那就好......”
十分钟后,林枫端着一个学校食堂里的那种大号电饭锅推门进来,吩咐姚子笑:“去衣柜最下面的收纳箱里拿碗。”
陶芷在一旁殷勤地:“需要我帮忙做点什么吗?”
林枫隔着巨大的电饭锅扫了她一眼,把“你能做什么”几个大字写在脸上,说出来的话却是温文有礼的:“请您移开尊臀,这是我们的饭桌。”
陶芷低头看了看,发现这个所谓的“饭桌”就是个一屁股都坐不完的塑料圆凳,眼神有点一眼难尽的嫌弃,不过还是乖巧地站了起来,候在一边,看着林枫弯腰将锅放在凳子旁边的地上。
跟初见的时候相比,林枫已经“正常”了不少。令陶芷感到奇怪的是,他的身体条件似乎异于常人的好,病后恢复的速度堪称神速,每天三顿只喝粥,居然肉眼可见地圆润起来。
“正常”的林枫看起来其实还挺顺眼的,五官都没有什么大的瑕疵,该高的地方高,该薄的地方薄,有点像老剧里那些唇红齿白的小生。或许是个人审美不同,陶芷有时候会觉得,林枫的这种温和的长相比姚子笑那样刀刻斧凿般的英挺要舒服的多,让人看了就很想亲近,而姚子笑要不是那一对酒窝中和了他过于深邃的五官,陶芷一开始就不会那么容易让他接近自己。
所以说到底,陶芷本质上还是个看菜下碟,看脸交友的人。
如果林枫的行为不那么欠揍的话,陶芷觉得自己和他还能有更多故事。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是留在M城继续找工作,还是打算出去闯闯?”
看着林枫有些吃力地将沙发往角落里移,陶芷忍不住上去帮了他一把,随口问说。
林枫直腰喘了口气,没看她,转身帮着姚子笑把碗筷摆好,才慢慢地开口说:“现在还没想好,不过大概率还是在M城。”
姚子笑说:“M城的经济支柱产业是旅游业,所以餐饮服务类的岗位会比较多,你做过快递员和送货员,有经验,在这里确实比较好找工作。”
陶芷不大认同地摇了摇头:“我听冯香说,M城物流配送类的工作工资水平很低,而且现在还在搞什么一体化模式,供应商到零售商全线都由专业的配送公司进行配送,对人员要求也变高了,现在已经有很多配送员下岗了。”
林枫听他俩聊个天整得一嘴的专业名词,有些无奈:“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指望挣什么大钱,够吃够喝就行。”
姚子笑还要说什么,却被林枫抬手打断了:“说不准也会离开M城——先来吃饭吧,看我一上午的成果。”
他弯腰从电饭锅里往碗里盛粥,陶芷托着下巴蹲在一边看着,边看边问:
“你原本不是M城人?”
“不是。”
“你有亲人吗?”
“以前有。”
那就是现在没有了?
陶芷一挑眉,又问:“你亲人呢?”
林枫拿着汤勺的手一顿,过了一会儿,才说:“不在了,前几年家乡发洪水,全淹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温和,陶芷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看不出任何破绽。
就好像真有这么回事一样。
“对不起啊,”陶芷一脸内疚地说:“我不应该戳你的伤心事的。”
编!这么蹩脚的理由,他居然说得跟真的似的。
姚子笑一开始也在为林枫的遭遇感到难过,结果听了陶芷的话,再看两人时,又莫名觉得空气里多了些他看不懂的东西,而且这东西,令他感到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