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家里来了我的三舅舅,也就是我四哥哥的父亲,理由很简单,借钱。
我从厨房里端了八仙果茶出来,轻轻放到他面前,打断了他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话,
“三舅舅,八仙果茶有助于缓解抽烟的干咽症状,今天下雨,就不给您加薄荷了。”
他略带尴尬地笑了笑,来了一句“小烊有心了。”
我抿着茶水看着他匆匆忙忙地把烟掐灭在我早已准备好的烟灰缸里。然后迫不及待的再次说出想要借钱的话。
真是个老烟枪,我的视线扫过他指缝间黄黑的老茧。
我放下了茶杯,忍住了即将要脱口的咳嗽声掐了掐手,抬眼的瞬间换上了以往一样的微笑,看向了他,他稍微错开了我的视线,我当年也可是在家族里凶名远扬,人人避我不及,怎么会喜欢往我身边凑,只有在用的到的时候,才来看看,然后又迫不及待的躲开,继续厌恶。
“四哥哥住院我和母亲都很着急,尤其是母亲,她想要去亲自看看,但是目前没有时间,上下午的课都排满了,实在抽不出空。”
“您也看到了,她去上课了,并不在家,大事我也做不了主啊。”
“小烊你也大了,也该有点……”
“三舅舅,我就是一个穷学生,只能这一百块钱聊表心意,其他的真的是爱莫能助了,母亲回来,我也会如实转告她的。”
“你!!!”
“三舅舅,您还有什么事吗?这几天虽然是雨天,仍然需要注意别肝火太重,否则这身体,可就难养了。”
来客拂袖而去。
我把茶水倒掉,把它里里外外固执的洗了一遍又一遍,总觉得肮脏不堪,甚至到最后我的皮肤都在凉水里起了皱,摁在玻璃上只有指甲下面有一点点粉红,其他的地方都是惨白色的,蓝青色的血管在其下蜿蜒盘行,丝毫没有感觉的指尖就像是死皮烂肉,附着在我的误会至极的黑色腐骨上,刺骨冰凉让我的灵魂感受到了不断的抽离,猛然间脑海里响起之前那个可以称为是父亲的身份的人对我的称呼。
“烊儿,到爸爸这边来。”
小男孩迈着小短腿飞扑上去,开心的大叫,而男人用自己的胡茬扎着小孩子稚嫩的小脸蛋,咯咯的笑声荡了整个麦田,随后那些金黄色的麦田不断扭曲,幻化成了让我几度恶心的画面,陌生女人的发丝粘黏在有汗的臂脖上,呛人的烟味,混浊的气体,女人意外的惊呼尖叫声,男人被发现后的怒骂声让我连连退步,逃出门外。
铺天盖地的恶心感涌上喉头,灵魂下沉的失重感让我从流理台上翻倒在地,扒拉着嗓子不断呕吐
脱手的玻璃杯咕咚一声沉到了池子底,雨拍打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哗啦——”
水最终漫出了池子,肆意流淌下来,我抓住流理台的边缘缓缓爬起,额头上传来的热度让我明白了我再一次毫无前兆的发起了烧,然而我错估了水流的速度,光滑的大理石瓷砖和水无一不是造成滑倒的元凶,我没能把玻璃杯捞出来就脸已经贴紧了钢制包角的陶瓷柜门。
冰冰凉凉的温度让我这个高烧患者觉得很舒服,我想着,把手也贴住了柜门。
就这样睡一会吧,实在是不想想太多了。
当我再次醒来就是浓浓的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身边的天花板上挂着几个点滴瓶子正正一滴一滴的掉着,左手背上的冰凉温度进入着我的血管,我就知道我是在了哪里,昏昏沉沉的脑子并不想要弄明白到底是谁送我过来,打算继续睡过去。
“你醒了?吃点粥吧。”
是竹啊。
“医生说是思虑过重再加上长期身体虚弱致使的中耳炎,引发的发烧。阿姨已经过来交完费了,你安心睡吧。”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直直的瞪着眼睛,直到一双大手覆盖上我的眼睛,我才迟钝的点点头。
没人管我,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