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就在头槌箭龟首领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承受那份痛苦的时候，一个亲昵而又的呼唤声在他耳边响起，将他的神魄从天国照下的光晕中给拉了回来……
头槌箭龟首领无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向了身前的一头小型头槌箭龟，看向了他的孩子。
在那一刻，瞧见自己的孩子平安无事，头槌箭龟首领总算是能放下心中那份沉重的执念了。
一时间，杂绪翻涌，二十几年的龟生，像放无声电影般在头槌箭龟首领的脑海中回闪，但他所能看到的最多的，却是只有那改变了他一生的恐怖统治。
所有的凄凉和悲惨，都化作两滴眼泪，以作为他这短暂而操劳的一生的结语……
“孩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好累啊……那沉甸甸的责任终于能放下了……”
“我的族群……还有孩子，请原谅我的自私……”
听着头槌箭龟首领喃喃自语，小箭龟也不顾身旁干涸的血渍，凑到头槌箭龟首领头前，用头槌轻拍着他的鼻尖，却已是两眼汪汪，嘴里也在不停地呼唤着。
“爸爸，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爸爸！”
感受到鼻翼处的触动，头槌箭龟首领那浑浊的眼神中拼尽全力挤出了一丝慈爱的光芒。
他很累，但也不想让自己的最后一刻变成遗憾……
头槌箭龟首领轻轻地用下颚触碰着他孩子的甲壳，瞧见那鲜血淋漓的创口已经消失无踪，他悬着的心才总算是落了下来。
随后，头槌箭龟首领望向了不远处，尽管视线早已模糊不清，他还是找到了将自己带来的小灰，尽管两者身形有些不同。
头槌箭龟首领奄奄一息地说道:“谢谢你……你没有骗我，你救回了我的孩子……”
说着，头槌箭龟首领用下颚在甲板上轻敲了三下。
这是头槌箭龟一族表达感激的方式，清脆代表了纯粹……
而小灰却是撇身走到一边，让出了身后北辰，说道:“不必谢我，是吾主给予了你的孩子以救赎！”
闻言，头槌箭龟首领恍然，转头看向了北辰，并没有因为他是人类而蔑视他，再次用下颚轻敲了三下，说道:“感谢你，人类……”
“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北辰摆了摆手，说道，眼神真挚。
“你……能听懂我的话?”头槌箭龟首领微微惊讶道。
北辰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心，在心里说道:“不是听，而是用心感受到了……心，是灵魂沟通的桥梁。”
他不避讳众人。
毕竟，除他和他的伙伴们之外，在场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听到他和头槌箭龟首领之间的交谈。
闻言，头槌箭龟首领点了点头，赞叹道:“这是何等的伟力啊……那您能不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尊敬的人类?”
“可以，我叫北辰……北极星的北，星辰的辰。”
“北辰……从今以后，您就是我头槌箭龟一族永远的朋友！”
说着，头槌箭龟首领仰天长吼了一声。
虽然短暂，但是却在所有人的心头萦绕了许久。
围在他身边的四十余只头槌箭龟也随之附和起来，声音清长，大意都是赞扬、感恩北辰……
见到这番场面，连舰长座上的紫鸢也不禁微微动容，随手掐灭了手中的半截雪茄，将其扔进了烟灰缸。
随后，她起身走到指挥室的舷窗前，环胸矗立着，默默地俯瞰着甲板上发生的一切，紫眸触动，若有神思……
良久，头槌箭龟群才停歇了下来。
而头槌箭龟首领也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脑袋无力地耷拉在地上，呼多吸少。
显然，他已经时日不多了……
北辰走到头槌箭龟首领的身边，伸手抚摸着他的头颅，而后语气低沉地说道：“抱歉，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即便是我也束手无策……原谅我，在这一点上我没有遵守承诺……”
“其实说来，这一切都错在于我……你不用为此感到自责，能看到我的孩子、我的族人们能活下来，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头槌箭龟首领摇了摇头，说道。
忽然，头槌箭龟首领那原本晦暗不明的竖瞳中闪过一抹精光，弥留的灵魂气息似乎也在顷刻间稳定了下来，甚至比之前还要更强，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好转了一般。
但是，北辰知道，那只不过是头槌箭龟首领离开之前的回光返照罢了……
“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或许，我可以帮你完成……”北辰柔声说道。
对于本性不坏的生灵，他本就生不出厌恶的情绪，此刻，也只是想最后帮他一次……
“遇到的是你，真是我的幸运……”头槌箭龟首领笑了笑，说道，“可以的话，我想将我的族人都托付与你……没有了我，他们就算回去了，也很难有栖身之地。”
“而且，就算你们人类放过了他们，那些散布恐怖主义的存在，也绝不会允许有任何的失败者在自己统治的疆土中继续存活下去，所以，拜托……”
忽然，头槌箭龟首领的头颅重重地砸在甲板上。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由回光返照带来的特殊能量所稳固的最后一丝魂灵便悄然消散。
他走得很突然，却是再也没有了任何的遗憾，因为……
他早已经得到了他最想要的那个答案……
「吼唔～」
头槌箭龟一族仰头齐鸣。
族长离世，全族哀鸣……
北辰上前抚下头槌箭龟首领未合的双目，让他死后也能瞑目。
“爸爸！你不要走啊！呜呜呜……”
眼见得自己的爸爸在自己的面前永远地离开，小箭龟顿时大哭了起来，骤然痛失至亲，让他的情绪濒临崩溃。
但好在，他很坚强，也记得同父亲曾做过的约定——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所以，他并没有做什么傻事，再加上刚痊愈，身体还很虚弱，哭着哭着，他便脱力昏倒了过去……
北辰蹲下身，轻轻拭去小箭龟眼角的泪水，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便让小灰将他抱了起来。
「刚刚失去亲人……缔结契约的事，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想着，北辰转身望向了匍匐在甲板上的头槌箭龟们。
原本超六十之数的族群，现在已经是锐减到了四十三只，不得不叫人叹息生命的脆弱。
但是幸好，自一开始，舰队便选择遵守自己的原则，并没有大开杀戒。
不然的话，以头槌箭龟群的实力，就算有十倍于现在的数量，也根本没有存活的可能……
北辰环视一圈，对头槌箭龟们说道，声音伴随有灵魂波动，直达心灵。
“想必……你们也听到了你们的族长都说了些什么……”
闻言，头槌箭龟们迟疑了一下，而后纷纷点了点头。
见此，北辰回头看了眼紫鸢，后者颔首。
北辰会意，继续说道:“既然你们的族长将你们一族托付与我，我便会给予你们庇护……但是相应的，我的命令你们也需要服从……”
“当然，我不喜欢也不会强求别人，所以，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
“一是留下，接受我的庇护并臣服于我！”
“二是离开，回到你们的故土……我保证，这里没有人会阻挠你们，你们大可放心！”
“接下来……开始选择吧！”
说着，北辰眼眸中星光闪烁，一股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气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
此刻，在头槌箭龟们眼里，北辰便是一位无上的君王一般，威严凌然，他的话语中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魔力，让它们很难抗拒。
而最后，竟是没有一只头槌箭龟选择离开。
这既是意料之内，也是情理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