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回到餐厅时,景象已是一片狼藉。
胡桃木桌上的食物连带瓷盘被打翻在旁,还有几张椅子翻倒在地。人们都聚集在一起,瞳孔里大多都充满了惶恐不安。月光如雪色般肃穆地透过玻璃,泛着深蓝色的淡光。这里的一切都在表明,发生了一些荒谬绝伦的异事。
我将疑惑的眼神投向艾玛,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草帽的黑色阴影映在她的半张脸上,如阴暗鬼魅一般。她推开护在她身前的皮尔森先生,向前走了一小步,仿佛再向前便是万丈深渊。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一个纸…纸飞机…”
我更加困惑。一个纸飞机?通常是属于儿童的东西,怎会如此渗人。
“到底,怎么了。”我有些犹豫地开口,并不知道能不能得到答复。
在我发声后瞬间就后悔了——没有一个人回答我。气氛随着空气凝固,夜影婆娑,增添了一丝惝恍。
“从窗外飞进一个纸飞机,”正但我不知所措时,一个冷淡的女声响起,“不知道是从何处而来,噢——上面还带着血迹。”黛儿医生从暗处缓缓走来,她的声音十分镇定,好像什么妄诞的事发生都不能使她的内心产生一点波澜。
“血迹?它现在在哪里?”随着黛儿的指示,我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餐桌。
这是一个儿童经常叠的纸飞机,纸张很小,如果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但却很容易能看见上面醒目的血迹。可即便如此,这么一个小小的纸飞机是绝对不足以造成人们这么大的惶恐。
“还有什么?我想——不止只有这个纸飞机吧。”我又把疑问抛给了他们。正如古老的箴言所说的,“无知者无畏”,我想我现在就处于这样一个状态。
“还有一个......怪物。”艾玛迟疑着开口,即便她的声音小若蚊蝇,但在寂静的气氛中还是显得分外清晰。
“怪物?是……”
我颦蹙眉头,在我的追问下,艾玛终于说出了实情。
是比一般人身材高大的东西——称之为东西,只是因为他的服饰实在过于怪诞,不像普通的人类。
听艾米丽以及那位雇佣兵的描述,他身着夸张的小丑服饰,头戴波乐帽,两侧的头发如奶油蛋糕一般。最渗人的还是一张小丑面具俨然阴暗鬼魅——“当时他在窗外,很黑,但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面具上的血迹。”
沾有血迹的面具?
“他在窗边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咆哮。”
这些令人匪夷所思却又残缺不全的信息,好像一把把利剑,强悍地刺破摧枯拉朽的现实。
风吹破了安静得快要凝固的空气,纸飞机被吹动,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嘶嘶”声。
我隐约看到了飞机机翼上的字迹,赶忙捡起纸飞机,慢慢展开。
纸张已经泛黄,上面大块的血迹让恐惧蔓延着。深红色已经被长久的年岁风干,已经黯淡了。
尽管笔迹并不那么清晰,但我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行“我们都被骗了。”其中“骗”字下面被涂了很多行,好像在暗示着什么。
那个律师——也就是莱利先生见没有了危险,赶忙把蜡烛重新点亮——不难猜出他一定又说了一些体现他所谓绅士风度的话,“让我们把烛光点亮——噢,毕竟一个绅士是不能让小姐们做这些事情的。”
没有人理会他所谓的讨好——至少我现在是这么认为的。
字迹虽然已经不那么清晰,但不难从日期看出这是一篇日记。
记日记的人应该还是个学生,从凌乱的笔迹和些许错别字得到判断。
写字时用力程度深浅不一,作为占卜师——这些必须要拥有的能力在必要时还派的上用场。
“来到这里的第六天,终于要开始了,希望我放弃一切来这里是值得的!”
“刚刚有个人出局了,真鱼唇,他们就不知道规则两个字怎么写吗?”
“谢天谢地”
“……”
接下来的笔迹一行比一行潦草,可以感受到日记主人内心的庞杂以及巨大的变化。
剩下的内容难以分辨,久经风霜,据此根本不能推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这几行字迹就已经让这篇令人匪夷所思的日记更加可疑。“规则”,好像是日记中十分重要的东西。
大雨倾盆而下,似恶毒的咒语诅咒着这片腐朽之地。求生者接连离开餐厅,纷纷回到自己的卧室,今晚恐惧的阴霾却在我心中久久不消散。
我本是信息的传递者,夜莺女士与求生者监管者之间信息沟通的渠道,却好像也同他们一样卷入了这场未知的风暴。
倦意袭来,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卧室。墙上扭曲的画作就如日记主人杂乱的心情,让我再一次感到背后发凉,未知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