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你说的孤独，现在回想起来，那已经算是小时候的事情了罢。”云牧渊道。
“嗯哼？小时候？”羽曦听罢，一下子便来了兴趣。
云牧渊脸上露出追忆之色，思绪慢慢地回到之前的东郡、火炉、怪鸟、焚心、信……而后这些纷纷扰扰的思绪顺着他的思路整理开来，“那时，父亲只是留下一把剑，一封信，不知所踪。而当时我七岁，小雨刚出生不久。”
羽曦听到此处，不由地“啊”了一声。
“我还得去躲避聚仙阁的搜寻，独自在钟岚山脉的山谷中一日一日担惊受怕地过着，又很有希冀，总觉得父亲便会在下一刻出现在我面前。”
云牧渊慢慢地说着，语气愈发地平静：“这种日子过了半年，我才醒悟过来，那称为“父亲”的人恐怕便是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时，孤独才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足以让人窒息。”
通过云牧渊的平淡的语气，羽曦可以想象到一个七岁小孩手忙脚乱地哄着怀里的婴儿的景象，有些滑稽，又有些可怜，对此她也只能叹了口气：“那这些年来，你过得很辛苦罢？”
“就你说的嘛，哈哈，兄长的职责所在。”云牧渊笑了几声，回应道，“如果觉得孤独的话，大概是没有目标，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罢。我知道我要好好照顾好小雨，并给她治病。想通这个后，便觉得孤独也便没有什么可怕的。”
“嗯哼……”羽曦随意地应了一声，却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正在思考着其他的事情。过了一会，才听得她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啦……我只是忽然有点感触，想到一些事情。”
“事情？”云牧渊听罢，心里有些好奇，“怎么说呢？”
羽曦少见地叹了口气：“哎，我自己现在也没有理清……”而后将话锋一转，道：“好累哦，明天还要赶路，还是好好睡觉罢，哈哈。”
之后，二人花了数日时间，终于在地平线的边缘见到了灰烬原野的尽头、百越一方设立的边界关卡所在地——灰烬峡谷。
“这天色，很快就会有一场倾盆大雨。”羽曦看着天上泼墨乌云，说道。
她目光所及却是仅存些许光亮天边下的峡谷，“前面就是灰烬峡谷啦，没想到穿越过漫天黄沙的灰烬原野就有一场大雨，运气可真是不错。”
习惯灰烬原野上的干燥后，一口突如其来异常清凉的空气，让云牧渊只觉精神一振，随后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惬意与满足。
听到羽曦一向轻快的语调与其中包含的信息，云牧渊久绷着的心亦随之一缓，迎着渐起的风道：“那我们便快点动身吧。”说罢心里一动，便又补上一句：“或者，我们在雨中前行也是不错。”
“嗯哼。”羽曦不置可否，反而是抬头仰望了下渐黑的天空：“这便要看看这雨什么时候下咯。走吧，汪汪大黄～”
“汪！”
百越之行的第一场雨下得却是异常地快，却是异常地小。渐大的风却是夹着雨丝，带着几分凉意，不住地往云牧渊脸上扑来。“倒是好久没有这般在雨中走过了。”云牧渊心中感叹道。
不知怎地，一旁走着的羽曦忽然停了下来。未等云牧渊开口，便听得羽曦道：“等等，好像有点不对，风中没有苦艾的味道。”
“苦艾？”云牧渊当下问道，而后反应过来——这羽曦曾与他说过。
苦艾是百越颇受欢迎的一种草药，通常会点着作驱逐蚊虫，减缓瘴气影响之用。有人曾说，有百越人的地方，便一定会有苦艾的味道。由此可见，苦艾与百越人之间联系之紧密。
顺着这个思路，云牧渊说道：“灰烬峡谷作为百越一方的关卡要塞之所，平日定然会燃有苦艾。羽曦姑娘你说得有道理，确实是有些反常。”而后云牧渊又想到另一层所在，道：“会不会是距离太远了？还是说下雨天影响？”
“我的鼻子很灵，这点距离应该不会出错。”羽曦吸了吸鼻子，而后说道：“总之，还是要打起精神来。”
羽曦说罢，天空忽然划过一道闪电，“轰隆”一声过后，便是倾盆大雨！
“噢，真被你说中了，你可真能。”
“呃……还不错。”
“呀呀！”一只乌鸦在空中盘旋飞着，叫唤了几声，而后这声音瞬间被瓢泼大雨淹没——它落单了。
前几天，它随族群来到此处饱餐一顿，而这场大雨却将它与它的族群分割开来，让它倍感孤独与不安。盘旋几处后，它最终支撑不住渐重的翅膀，只能落到一处楼阁的屋檐内，躲避着这突如起来的大雨。
正梳理羽毛间，身后忽然传来活人的气息，这让它不由一惊，连忙拍打着翅膀就要飞起却发现那人并没有注意自己的存在，而后它胆子便大了起来，继续停留在原处，眼里盯着那人的动作。
只见那人慢慢地举起一个东西——它记得，它曾数次差点丧命于此，这个东西总会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然后就会有一道飞快的枝条出现那东西指着的地方，只要被那枝条打中，就会死。幸好，这东西并没有指着自己，而是……
“关卡内便一直如此安静吗？”云牧渊抽出背后的黑檀长剑，问道。
入耳之声，除了雨声便是雨声，再也没有其他声响，寂静得可怕。
“你觉得呢？”羽曦反问道。
二人说着，脚步却是没有停下，继续在这寂静得峡谷内向前走着。
关卡内修建的建筑矮小精悍，各自坐落在峡谷两侧，各成一群。想来平日肯定有许多百越人居住于此，然而此时却不见任何踪影。
很快，二人便至一大群建筑群，这些建筑上修有垛口，想来是为了放箭所设。然而，二人却不能在这些建筑群上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乌鸦不清楚为什么拿东西会瞄着下面的两个人，但是它清楚很快自己又可以饱餐一顿，如先前几日一样。这时，它倒是很希望不远处的人类手中的东西赶紧发出声响了。
“呼！”一直瞄着的弩箭悄然发出一声机簧声，而后一道弩箭猛地破空而去！其箭头绿光幽幽，显然是抹了剧毒。
“呀！”乌鸦发出一声受惊的声音，而后这声音瞬间被“叮”的一声劈砍声给打断，而后这些劈砍声更是连续不断！
雨，愈发地大了。雨幕已经将灰烬峡谷笼罩其中，入眼便是白茫茫一片。
如此之大的雨，弩箭早已失去了准头，然而除了弩箭还有利刃。
“来了！”云牧渊侧耳倾听，道。而后猛地将手中的黑檀长剑往前劈砍过去，只听到“叮”的一声兵刃交锋声响，而后他却是堪堪往后一退，躲开另一兵刃。有更多的人！
“人多，你自己多加小心。”羽曦在不远处说道。
此时，二人便是被分割成两个战团，皆是被多名黑衣人团团围在中央，兵刃交锋之声不绝于耳，即便是这大雨都覆盖不住。
乌鸦抖擞着翅膀，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发出兴奋“呀呀”的叫声。它可以看到很多人类围在一起，它可以闻到从中传出的渐浓血腥，它想再饱餐一顿！
兴许是过了一会，又兴许是过了许久，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雨缓了，声音也缓了。
本应是蓄满积水的地面此时却是有些鲜红，而这些鲜红顺着地势渐渐往低处蔓延过去。顺着这些红丝追溯而上，却是站立在原地的二人。二人此时早已占满血污，却不见得有些许动作，只有从二人的略微喘息来看方知二人仍然活着。
“羽曦姑娘你还好么？”云牧渊深吸了一口气，缓下激荡的灵犀诀，道。方才那一战，至少有二十多人倒在了他的长剑下，而相应的便是他身上多出的七道口子，以及稍微懈怠的元气。
不得不说，即便是习得听风辨位之法，云牧渊发现自己仍是擎制许多，远无林府当时应对百越大军那般得心应手。
“嗯。”应了一声，羽曦淡淡的语气中夹着些许疲惫道：“中原来人。”
一堆积水倒映着天上渐淡的墨云，映衬着泛起的点点涟漪甚是好看，而后一个人影由远渐近地出现在这“镜子”当中，直到这“镜子”被最后倒映着的靴底一脚踏破，水花四溅。
“羽曦之名，果然是名不虚传。不才雷天正恭候多时。”只见一名身材颇为健硕的青年将领提着一柄长枪站在二人不远处，朗声说道。
“雷天正？”云牧渊听着这个名字，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仔细一想，便想起对方身份来——
“紫杉郡部将雷天正，年仅二十四便多次领军深入百越，逼得百越蛮夷后迁近百里……”，正是负责商议边界事宜的中原代表之一。
“那我真得对你说声谢谢了。”羽曦冷笑一声，道。
雷天正闻言大笑一声，生受了羽曦这声道谢，而后下令道：“架弩，给我取了这妖女的性命！”随着雷正天的一声令下，机簧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