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南清宫的喜事
“玉儿，今生只爱过一个男人，就是德芳你。”信里只有歪歪斜斜的几个大字，三天来却如千钧般压在德芳心上，“玉儿，你是何苦呢？”德芳不禁流泪了。她不太会写字，少年时期只有自己教她写过一些笔画简单的字。想必，“德，芳，爱”这些笔画较多的字是香儿教给她写的。想起香儿，德芳不免又一阵心痛。都道他无情，德芳迫于人言和宋太后的懿旨要娶她，其实香儿也根本不满意这桩婚事，为了父兄的前程事业只好委曲求全。婚后才发现，他们根本合不来，一个是高傲冷漠，心不在焉，一个是冷若冰霜，孤芳自赏。
许久，香儿找到了她的幸福，那就是来自侍卫朝阳的爱慕。渐渐地她和德芳表面上相敬如宾，其实各有打算。德芳期待着玉儿入主王宫，香儿与朝阳难分难舍，暗结珠胎。
“算了吧，走吧，都走吧。”德芳无力地闭上眼睛，缓缓躺在竹木藤椅上，父皇，母后，宋太后，德昭兄，恒兄，玉儿，你们都走了，我，很快也会和你们相见的……
还有一个纤雨呢，那……我还是要好好活着，不能抛下她。这么久以来，她那么一心一意痴迷的爱着自己，无论经历苦难和委屈，她都那么一如至往。甚至，连他隐瞒了玉儿和香儿的事情，她都没有一句怨言，这样的好女孩，为什么每次都忍不住要板脸训斥她呢？
“琪瑞，纤雨呢？把她给本王叫过来。”修养几日，德芳的精气神渐渐恢复，纤雨这丫头呢？这几天都没见了，太过分了，一点也不关心自己。
“你愣着干嘛，快去叫啊。”
“回王爷，您把娘娘关进柴房了，嘱咐我们不许求情不许议论，否则一并处置。”
“哦？有……吗？”德芳突然想起那日，刚刚痛失玉儿，肝火攻心，浑身发烫，难以忍受，似乎跟纤雨发了脾气，“是……怎么一回事？”
“属下……不敢说，怕治罪。”琪瑞故意气他，二十多岁血气正盛的汉子，把眼前持重的王爷敬为父亲，虽未明说，但是琪瑞多次舍生入死保护王爷，他们心里都是明白的。
“呵呵，有什么不敢说。本王最喜爱的侍卫就是琪瑞你了，看来你是恃宠而骄啊。”德芳故作慈爱，到底怎么一回事啊，快说便是，本王不是想不起来了。
“就是娘娘心存仁厚，成全了朝阳和香儿……呃……娴妃娘娘，您就大发脾气。依属下之见，王爷，您，对任何人都很仁慈，除了……”琪瑞不敢说了。
“但说无妨，恕你无罪。”
“除了……除了……对于娴妃娘娘和婧妃娘娘。”
“此话怎讲？”
琪瑞打开话匣子，“王爷您的威严名声远扬，可是回到王府，在娘娘们面前，在她们心里，不过是和普通百姓家一样，只是一个夫君，只是一个男人而已，您，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在娘娘们面前耀武扬威，她们需要的是关心照顾疼爱。”
德芳心想，臭小子，看来你比本王还会疼爱女人，都来指着本王了。
琪瑞打量王爷嘴角泛起一丝若隐若现的微笑，大胆的讲，“难道，王爷，您不怕婧妃娘娘变成第二个香儿……”
“这……”德芳一下子明了琪瑞的意味。
“那八王爷若没有别的吩咐，下官就要告辞了，今日是李太后娘娘的国丧，下官还要赶去参加吊唁。”王太医施礼。
“下官再次恭喜王爷。”
“好，好，就有劳王太医了……”
咦？怎么回事？纤雨渐渐努力的睁开眼睛，看见所有人都穿的雪白雪白的……呃，不是被关柴房里了吗？隐隐约约记得琪瑞开了锁来搀扶自己走出柴房，岂料一阵恶心眩晕……怎么了吗？
“王爷，娘娘醒来了。”庭芳惊喜的说。
纤雨这才发现虽然每个人缟素裹身，可神情却不显得那么悲痛，刚才太医不是说今日玉儿姐姐下葬吗？都被皇上追封为太后了，可见场面不小，德芳，怎么没有参加？
“纤雨，你终于醒来了。本王，错了，以后再也不乱发脾气……”德芳温柔的捉住她的纤纤小手，慈祥的笑起来。
“你还笑得出来呀？”纤雨疑惑。
“为什么不许本王笑？”德芳还是一副逗她的样子。
“那……狸猫换太子的案子，就算了结了吗？”纤雨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疑惑的问。
德芳风轻云淡的说，“是呀，皇上心存仁厚，只是跟刘娥说，‘不及黄泉不相见’，并未杀她，她嘛，出家为皇上和玉儿念经祈福去了。今日嘛，玉儿被追封为孝仁皇太后，祭奠她的忍辱和母爱……咳咳……咳”
换了纤雨抚摸德芳的手，“别难过了，玉儿姐姐总算得到儿子的承认了。不过，你怎么没有去参加？”
“不……咳……咳咳……不难过，我怎么能去参加，能抛下你吗？”德芳转脸又变出一张欣慰幸福的表情，轻轻地说，“傻丫头，你有了我们的骨肉……你说，你又昏睡不醒，我能离开吗？”
纤雨弹簧一般坐立，使劲抓住他的胳膊，“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旁边的丫鬟侍卫无不露出喜色，这个娘娘，真是小孩子一般，得知自己怀孕激动地不行。
德芳扶了扶她的额头，“傻丫头，你怀孕了，都一个多月了，为什么不告诉本王？”
“你，呜呜……”纤雨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肚子，想象不久的将来自己就会变成一只走路都吃力的大青蛙，“怎么会这样嘛？就这你还要把人家关柴房呢？我坚决不要这个孩子！生孩子很痛的。”说完，躺下蒙头撒娇。臭王爷，三天两头给人家脸色，搞得自己连妾都不如。哼，母凭子贵，看你得意，我就不叫你好过。
德芳急的鼻子上冒出一层细细的汗，这可如何是好？“纤雨，本王求求你，你可不能在这件事上任性，本王都要过不惑之年了，膝下无子，会被人笑话的。”
纤雨掀开被子露出个脸来，“那就多纳几个妃子，要她们一年之内必须生产，否则杀无赦！干嘛要逼迫我？”
“好啦，好啦，别乱讲了。本王答应你，只要你愿意乖乖地生下世子，别的本王都依你。”
一旁的丫鬟和侍卫见状，一阵发笑，难以自持，眼前可怜楚楚恳求娘娘的男人真的还是自己家里那个威严的王爷吗？
德芳端来了庭芳刚刚熬好的滋补参汤，“来，纤雨，以后只要一下朝，本王就回家照顾你。这个，是王太医列出的滋补单子，他的医术很好的，他说我们准会有一个世子。傻丫头，你怀孕了那么久了都没有一点感觉吗？”德芳说的时候那叫一个热泪盈眶啊。
纤雨摇头，“我又没有生孩子的经验，怎么会知道怀孕是什么感觉？再说生男生女那可也说不准，万一是郡主呢？”
德芳白了她一眼，“瞎说，下一胎再生郡主。”
重男轻女的家伙，哼，谁还要再给你生下一胎。哇，这参汤好像不怎么好喝，味道好难闻，里面加了好多味中药。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南清宫婧夫人贤淑仁德，与朕之皇叔八贤王伉俪情深……”纤雨真的好激动，等了那么久，终于被封为南清宫的王后了。呵呵，以后有了世子，不愁不能称霸这个南清宫，臭王爷，以后这里就是本姑娘的天下了。制，和召不同，制是皇帝亲笔书写的圣旨，召，是内侍省按着皇帝的意思转述的皇上的旨意。有此可见，嘿嘿，不解释了。
“擢升为南清宫之宫妃，入主中宫，加封一品诰命夫人，钦此。谢恩……”
“臣妾谢皇上恩典。”纤雨接过圣旨。
“有劳桂公公。”德芳施礼，“赏。”
“谢王爷和王后娘娘。”
“咳咳……咳”德芳自从玉儿去世那夜在苑外受了风寒，就一直咳嗽，“傻丫头，这下你满意了吧。”
“满意啦，就是以后不许再欺负我了……”纤雨幸福地埋头在德芳胸前，想着肚子里还有他们的骨肉，一时间幸福得自己仿佛就要像冰块一般会被融化掉。
德芳拍着她的肩膀，“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不能再任性，做一个恭良娴静的母后才是。不然，本王难以放心啊。”
“嗯？王爷，你要出远门？有公事吗？”
“没有，咳咳……就说你要安安静静小心翼翼地过这些时日，安全地把世子生下来才是要紧呢。”
“好啦，你都说了无数遍。啰嗦。”
“哎呀，不想吃嘛！”
“一定多吃香蕉，这样对你对孩子都好。听话。”
“不想喝这滋补汤药了，好苦，想吐。我想喝鱼汤……”
“樱桃买来了……”
“哎呀，别叫我看见樱桃，这会胃里难受，我想吃芒果……”
物换星移度几秋。就这么德芳一日日悉心照料着她，心想，一个孩子都要了他的半条命，不知道朝中同僚生了七八十几个孩子的官员是怎么熬过来的。德芳一手端着一盘纤雨最近叫嚷要吃的鸡爪，一边瞅着她鼓起来的大肚子，太医说了孕妇肚子尖尖地，就准生男孩。算算日子，就最近十几天了，赵德芳一阵激灵，想不到自己也有儿子了，这是多么意想不到的事情。两年前遇到纤雨的前，还以为他自己在这个世界里会永远孜然一身，孤独终老。
“王爷，礼物都准备好了，您看是属下差人送去呢？还是……”胡庸前来禀报。
“王爷，什么礼物啊？”纤雨俨然就是这里的女主人的口气。
德芳现在什么事情都不瞒着她，当然还能敢瞒吗？动不动都要拿杀死自己儿子为要挟。“哦，也没什么，咳咳……咳……庞太师要过寿了，本王差人送去一幅前朝字画做贺礼。”
转身对胡庸，“还是你去吧，带上字画，就说本王有事在身走不开。”
“等等，王爷，你带上我，一起去凑热闹吧。”
“？？？你那么大肚子，咳……我怎么放心？更何况历年本王都是差人送去，和庞太师很少往来……”
“我好闷啊，我就想出去走走，哪里热闹去哪里！“纤雨撇嘴。
德芳现在看到她心情不好，心里就怵，“那本王陪你去樱园走走。”
“不，不！我就要去贺寿！你说吧，要不要带我去！”纤雨本来就是急脾气，再加上妊娠反应，马上就要爆发了。
“这不大好吧。”德芳真是拿她没办法。
纤雨竟转身抽出一旁侍卫的剑，乱挥起来“不让去，就杀掉你的儿子！”
“傻丫头，快放下！咳咳……咳咳”德芳急的大叫。
琪瑞猫着腰小心地从纤雨身后夺走了那把剑。
“好，好，本王这就去换衣，马上带你去。”
“恭喜太师……呵呵。”德芳带着春风般的笑容走向厅堂。
“哦，是八贤王大驾光临，确实让本府生辉不少啊。八贤王请上座。”庞太师虽然在朝堂上和八贤王斗得是不可开交，可人家来自己脸前祝寿，礼节还是要守的。皇上没有亲自来，自然上座就是八贤王的了。
“哦，不不，本王还带着王妃，多有不便，坐旁边就好。”
庞太师这才发现八贤王还携着婧妃一起来了，那肚子挺得仿佛是昭示天下他八贤王终于老来得子似的。庞老头这下就有点不爽了，今天到底谁是主角？你没事来这里凑什么热闹？以前不都不肯赏脸的吗？
硬生生挤出一丝笑，皮笑肉没笑，“好好，来人，给王妃娘娘上软榻。”
“呵呵，有劳太师。”
“恭喜八贤王，王妃娘娘。”
“呵呵，同喜同喜。”
庞太师走出厅堂还隐约听到前来贺寿的官员拍八贤王的马屁，心里甚是不爽。不就是有个怀孕的女人嘛，值得这么显摆？老夫我还有个飞星将军儿子呢，老夫我何时像你这么显摆了？
“南清宫八贤王，送后主李煜《虞美人》字画一幅。”
“礼部侍郎崔兴，送碧玉如玉一双。”
“转运使刘云玲，送金玉满堂金雕塑像一个。”
“开封府包拯，送亲笔贺寿辞一幅。”
庞太师在院内招呼客人，听见管家在给账房对账，“亲笔贺词一幅？”你******穷酸秀才，包黑子，想气死老夫吗？
“洪彪，包拯送的什么贺辞？”庞太师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
“小的不识字，好像就是四个什么字来这。”
好你个包拯，老夫山珍海味地给你们吃喝，连本钱都不打算还给老夫，难道你还想赚老夫吗？
回头又看到厅堂里那个八贤王更是嚣张，到处和来客说笑。哼，到底是你请客还是老夫请客？
“洪彪，通知伙房，饭菜不要做了！按来客人头计算，每人二十个猪肉包子！想吃就吃，不想吃也得吃！哼！”
“啊……”洪彪也傻了。
官员缙绅们看到下人端来的一盘盘包子都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
“大家静一静，今天老夫六十五大寿，在此谢过各位大人的赏脸。咳咳……老夫效仿皇上削减开支，简约做寿，仅招待大家共享眼前的包子宴，将省下来的花销一并交给国库，为支援前线将士……”
“哦……”众大臣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太师英明。”
“每人二十个包子，不够吃的尽管开口讲，不过，可不要浪费粮食啊。”庞太师嘴角一扬，露出一个阴险的笑来，八王，包黑子，你们等着瞧吧。
赵德芳恨不得敲碎包拯的脑袋，你就那么穷吗？害得我和纤雨还要跟着你受苦。恨完包拯，恨太师，真是小人之为，明知道本王带着有孕在身的王妃，故意整自己。恨完太师，又恨纤雨，叫你不老实，这下死定了吧。一人二十个包子，这下本王荣幸要吃掉四十个包子，真的要命啦。
官员们很自觉的拿起包子就着茶水吃起来，就算再不想吃，也要努力吃下去，否则二十个包子吃到明早，恐怕太师也会留客到明早……
德芳和纤雨看到右侧的包拯一手拿起两个大包子吃的是津津有味，就试着吃起来。还是猪肉白菜馅的呢？纤雨在王宫吃腻了那些名贵的小炒，还有怀孕后太医们的精致食谱，换个口味也不错。德芳嚼着包子就觉得味道一般啦，看纤雨还真的打算把十个全吃掉，就悄悄地告诉她，“吃一点点就行了，剩下的本王给你解决，或者，我们到时候闯出去，谅他们也没人敢拦。”
纤雨眨眼一笑，“恩，我们尽量吃。”心想，用得着闯出去吗？就这么点小事。
德芳环顾周围看大臣们的窘态，一般来说，那比手掌还大的包子，壮汉干完体力活也顶多吃上三四个，最多不过五六个嘛，想来这些文弱书生怎么能够跟那些壮汉相比较，一个个吃上一两个就闻之想吐了。
德芳拿起第二个包子慢慢吃，在这里斯文也用不上了，反正就是希望眼前的包子赶紧地消失掉！
“纤雨，还行吗？不能吃就别吃了，还有我呢？”德芳心疼地把纤雨搂在怀里。
纤雨鼻子酸酸的，眼前这么一大盘包子，他一个人如何吃得下。虽然近来他一天到晚不停地咳嗽，身体也大不如以前了，想必是失去玉儿伤心太重。可在纤雨看来他的男子汉气概却丝毫没有褪色。
夕阳西下几时回？这句元曲用到今日可真贴切。太师府上都掌灯了，来宾们真的是“宾至如归”了，一个个地正望着自己的大肚子或是眼前的大盘子发呆呢？
不知怎么的，德芳觉得自己吃了好多，以前没这么大饭量的？数一数，盘子里也就剩下七八个的样子。知道纤雨一个包子窝在手心吃了一下午，难道是自己……吃掉了三十几个？不会吧。整个宴会上的大臣们只有包拯还在津津有味地大口吃着，还顾而言之，“哎呀，李大人，吃呀，味道很好，呵呵。”李大人捏着鼻子看包拯，“老夫不行了，不行了。”
“王爷，王爷，”纤雨私下拉扯一下德芳的袖子。
“嗯？”
纤雨悄声说，“王爷你的袖子宽大，把剩下这几个包子放进袖中，我们就能混出去了。”
德芳脸一红，岂是君子之为？万一抖落下来，本王脸面何在？不过天色已经暗淡，在这样下去自己就要咳嗽，纤雨要是着了凉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哎，本王遇上了你小丫头，真的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啊。
“哦，庞太师，多谢宴请，包子味道很不错。”德芳扶着纤雨，走到大门外给太师寒暄告别。
“好，好，只要八贤王开心就是给老夫最无上的奖赏。慢走。”庞太师眼望着他们走出去了。
“太师，小的明明看到王爷和王妃偷偷往衣袖里塞包子，您就这么放了他们。”
“能够这么整一下八王派的人，给他们点颜色已经很不错了。八贤王是什么人？皇上都称之为亚父，你敢拦？还有剩下官员，不管是掖着藏着，只要盘中包子没有了，就放他们回去。老夫也要回去休息了。”
“呵呵，王爷你数数。”纤雨坐在马车上，抖一抖上衣，原来二十多个包子都贴着她的肚子外边小衣排列一圈，反正怀孕也看不出破绽。
“呵呵，你呀，古灵精怪。”
“哪啊，我们周围的王大人薛大人都这么干的，只是他们没有我装的多呀，袖子里至多装四五个的样子啊。”纤雨说着，还把德芳袖子里的四五个包子拿了出来。
“真丢脸，这……哪里是大丈夫之为。”掉落了包子，德芳脸又红了。
“呵呵，还装蒜，要不是有我在啊，你还不是要和别的大臣一样，拼命吃掉十几个才能把剩下的藏起来。”
“咳咳……咳……好，好，你聪明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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