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头公听回锅肉这么一说,便也焦心起来。原来那守阵大神最厌恶凡人,只要听说有凡人闯进生死门中的,势必亲手将其诛杀。这百年光景,也曾有凡人误入生死门者,皆已伏诛。如今黑头公就藏了这么多凡人在此,若然守阵大神知道,势必要牵连自己,当即只能苦苦思索应对之策。
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已在外面响起:“灵兽岛碧月仙座下大弟子杨冰,有事求见莫长风前辈。”
黑头公神情一愣,忍不住喃喃自语:“那名字我已七百年不用,她如何会知道?”当即一把抓住回锅肉怒道:“你不是说守阵大神追你么?怎么会带着个外人来此?”
回锅肉叫苦道:“我见她施法之时,隐隐有凤凰身影,不是守阵大神是谁?”
黑头公追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锅肉道:“这几日我就一直游离在苍茫界间寻找佐料,不想昨日碰上一个女人,她上来就问我要那些凡人。我岂能答应,看她是个女流之辈,又是个凡胎肉体,本要拿她先祭祭牙口,不料不料......不料被她揍了个满地找牙。我当年见过守阵大神的本事,与她一般就是凤凰法身,故此知道她定然是守阵大神变化来捉我的。”
“胡说”黑头公道:“那守阵大神一身黑袍,常年戴着一张鬼牙面具,七百年来从未露脸,你岂能肯定他就是女人。”
回锅肉急道:“错不了错不了,我八百年道行,在她手上走不过五个回合。你快些想法子打发她走,否则我就把你私藏凡人的事情告诉他。”说罢就冲进后方冰洞之中去了。
黑头公忙走到冰洞之前,对着里面正要说话的江小云施了个定身之法。他知道这法子定不住江小云太久,只得先打发了外面的人再做理会。
须臾,只听那外面的声音又道:“莫前辈若在,出来一叙,小女子这里有故人音书一封。”
黑头公正自踟躇,只见洞口已有一个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那女子面目清冷,更胜过了月宫仙子,当之无愧的绝世佳人。只见她身穿一身血衣,血渍早已风干多时。白玉般的脸上虽有许多泥污,却还是遮不住她半点美丽。黑头公注意的,自然不是她的人,而是她手中捏着的一块灰布。那布自然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上面写着一串血红的字,字迹未干,刚写不久。
那绝色女子道:“敢问阁下可是莫长风前辈?”
黑头公冷笑道:“莫长风早在七百年前就死了。”
那女子淡淡一笑道:“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
黑头公大惊失色:“这......这是诗仙的诗,只有我与白妹知晓,你如何会知道?”
女子道:“那位故人还说了,当年与相爱之人遨游太虚,飞渡昆仑之巅之际,偶遇太白诗仙的游魂,遂得此两句诗,以作同心之约。”
黑头公急得一把夺过女子手中的布,展开一看,分明是一张血书,书曰:
悠悠百载,相思难了。信君前言,不悔今朝。
莫长风将那布捧在怀里,呆默许久,喃喃说道:“是白雪儿的字迹,是她的字迹。”忽地跪在地上,“呜”一声就哭得泣不成声。哭了许久,只见他缓缓抬起头来道:“她可还好?诸天之神将她囚禁何处?”
女子惊讶道:“莫前辈不知道么?她就被囚禁在一旁的茫界之中。”
莫长风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咬牙切齿,指天叫道:“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这般说了许久,又才慢慢冷静下来,瘫坐在地上道:“这七百年来,若不是为了能再见她一面,我岂能这般苟且偷生。若是早知道她就在我身边,纵使拼得神形俱灭,我也必要去见她。”说完,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就向洞口跑去:“对了,去见她,去见她......”
女子眼看情况不对,急忙一把将他拉住,喝止道:“前辈!万万使不得。白婆婆还有句话要我带给你‘相逢有日,好生珍重’。”
莫长风止住脚步:“相逢有日相逢有日......她当真这么说么?”
女子点了点头,又从怀中摸出一张羊皮道:“这是我祖师婆婆七百年前留下的手书,前辈不妨看上一看。”
莫长风接过羊皮,看了那落款之处,便面露一丝欣喜道:“原来是凤丫头,她几时就成了你的祖师婆婆了。”女子面色中露出一丝不快,自然是为的那声“凤丫头”,但自己也不知张凤仪与莫长风一辈之间的纠葛,也不好发作,便说道:“祖师婆婆已亡故了五百年之久了。”莫长风一愣,当即长叹道:“做凡人只有一样不好,就是命太短,凤丫头若是多活个三五百年,只怕天上的那位也奈何不得她。”说罢,低头看那封书,口中念道:“苍界不苍,茫界不茫,冰消雪融,风雷塔倾,日出日落,鸳鸯合并......”
女子道:“祖师婆婆所说,便是以同心结之力,破开苍茫界,让冰雪融化,让风雷塔倒,让太阳重新从东边升起,那样一来,诸天之神的咒语便不攻自破,届时你与白婆婆便能相见,只是现在不知那携着同心结的麒麟兽跑到哪里去了。”
“莫非”莫长风心头一震道:“莫非风雷塔下压得那只麒麟,就是凤丫头所托付的那一只?”
女子大喜道:“是与不是,将它带出来,自见分晓。”
莫长风大喜过望,有心问那女子道:“孩子,你叫什么?你对我们有恩,我将来必要好好报答于你。”
女子道:“晚辈灵兽岛岛主碧月仙座下大弟子杨冰。”
莫长风道:“冰儿,我们这就去放了那只麒麟兽。”
“慢来慢来”这时,回锅肉从后面跑了出来,原来他一直躲在里面偷听。一听他们要去放出麒麟,便急忙出来阻止,只听他说道:“那麒麟暴虐成性,万一放出来之后狂性大发,势必要引得一场灾难。”
莫长风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与白鸯鸟相逢的机会,岂能轻易错过,怒道:“怕它怎的,这生死门中能有什么灾难可言。”回锅肉摇头道:“非也非也,那麒麟本是万兽之长,发起性子来,连诸天之神都不敢拿它怎么样。当年它违抗诸天之神,诸天之神杀不了它,最后做出了很大的牺牲才将它囚禁在此,如今若放出来,万一它跑了出去,岂不是毁天灭地之灾”
莫长风道:“管不了那么多,今日谁阻拦我,我便与他翻脸。”
回锅肉苦求道:“你我七百年感情,你就不能听我一句,从长计议,万万不能将麒麟放出来。”
莫长风长叹一口气,望着回锅肉,望了很久,方才悠悠开口:“老友,你我在这一方天地间相处甚久,你岂能不知我性子。如今已知道白雪儿下落,便是我粉身碎骨,势必要去见她。”
回锅肉沉默了许久,自知阻止不了莫长风,便开口说道:“你们这般急匆匆而去,一经触碰风雷塔的封印,那守阵大神必然要来阻止,我与你一同去罢!也为你帮个手。”
莫长风郑重道:“老友,这一去便是九死一生,你可要想好了。”
回锅肉一脸苦笑道:“在这苍茫界之中,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分别。”说罢便带头向外就走。
莫长风正要赶上去,却被杨冰一声“且慢”叫住,杨冰说道:“莫前辈,晚辈有几个朋友,不知是不是前辈所抓,若他们在你手中,恳请前辈放了他们。”
莫长风拍手笑道:“是了是了,你若不说,我几乎忘记。”便走到那冰洞之前,将一股三味真火运于鼓掌之中,缓缓压在那冰门之上,不消片刻,那冰门就渐渐融化。莫长风再解开众人的定身咒,只见如海跳将起来,上前就要与莫长风动手,被一旁的空空和尚拉住道:“先不要动手。”
莫长风叫道:“一场误会,诸位切勿见怪。”
那边江小云从洞中跑出来,差点就撞上杨冰,只一个照面,望着她就似隔了数万年那般,心底里油然生出一种久别重逢的感慨。他此时自是激动非常,不过对上杨冰那张冷冰冰的脸,便是再热烈的情感,也就一小子被浇灭了一般。只得低着头,羞怯地站在她面前,轻轻道了声“谢谢”。那杨冰只当没看见他,也不回答,就把头迈开一边去。江小云望着她,不知怎么,无名火就烧了起来。恰在这时,发现杨冰身边没有他的小白狗,便质问道:“星期天呢?你把它带到哪里去了?”
杨冰的眼神中现出一丝慌乱,瞬间便又变得平静无常,不理江小云,向莫长风说道:“前辈,此间凶险,这些凡人还是留在此地,等你我破开苍茫,再回来救他们。”
莫长风点了点头:“所言甚是。”
江小云跳到杨冰面前叫道:“我问你话呢。”
杨冰眼神飘忽,刻意避开江小云,就要向外走去。江小云心中打鼓,暗道,莫不成星期天在这鬼地方遭遇不测了么?越想越急,便一把抓向杨冰肩膀:“你回答......”江小云的手尚未触碰到杨冰,就见她身上忽地迸射出一团金光,隐隐发出一声凤鸣,江小云就被弹飞出去,似一片落叶一般坠在角落里。江小云神情一愣,便就想起这杨冰对他,不是打就是骂,要么就是不理不睬,便觉心中无限委屈,悲伤一下子尽数涌上心头,就委屈得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滴那个亲娘嘞,我是不活了啊!你不仅抢我的狗,还打我欺负我,还有没有天理,我滴那个亲娘嘞......”
一边的如花,看到江小云在哭,便捏紧拳头,向那杨冰就冲了过去,一拳砸向杨冰脸门。杨冰自修了凤仙引之后,修为突飞猛进,如花人未动,只是那股杀气便早被杨冰察觉。拳头砸到脸前三四寸处,她只微微后退半步,将头一斜,巧妙地躲了开去,再伸出左脚往前一拨,拨得如花向前倾倒,在地上摔了个狗抢屎。如花仍不死心,站起身子还要再打,口中嚷道:“不许你欺负俺江兄弟。”这边空空急忙把他拉住,怒道:“你发什么痴?不可胡闹。”
江小云看在眼里,心中感动,也怕如花真个与杨冰拼命,忙收敛神情,上前道:“小花,谢谢你,我没事了,你快住手。”
如花摸着后脑勺“嘿嘿”笑道:“江兄弟,往后谁若再欺负你,俺帮你揍他。”
江兄弟听了他的话,不知为何,心中感动,眼眶一热,将如花抱住道:“好兄弟。”
空空和尚道:“好了好了,现下要赶紧想法子离开才是紧要。”江小云这时才看到空空和尚,只见他双眼发黑,嘴唇透紫,时不时地打几个冷战,便有心问道:“大师可是身子不适?”空空摇了摇头,拉着江小云避开如花,走到一旁低声苦笑道:“我中了尸毒,错过了疗伤的最佳时机,只怕时日不多。”江小云大惊失色:“大师你......”空空道:“若我有个好歹,如花那孩子心思单纯,极容易被人欺负,往后你要帮我照看好他。”江小云点头道:“这个自然。”
那边如花喊道:“师父,你与江兄弟说什么?”
空空这才走了回来,莫长风便将打破苍茫界一事说了个详尽。他的意思,看到空空和尚有些本事,有意要他帮忙。空空和尚对于自己而言,只有打破苍茫界,才能救这些凡人出去,自然义不容辞。
众人安排完毕,空空、如花、江小云跟着莫长风去风雷塔,如海留下来保护这一群凡人。江小云正要走,冷不凡背后有人一把拽住他,回头一看,是那王玉英。王玉英笑盈盈地道:“江郎,我与你一起去,你休想再抛下我一个人。”
江小云大窘:“你不要胡闹,我根本就不认识你。”王玉英更是紧紧揪住他,怎么甩都甩不掉,便只能向莫长风这边投来求助的目光。莫长风自然心中明了,叹口气道:“拥有之时不知珍惜,失去之后方知悔恨,哎!年轻人啊年轻人......”说着就使了一个定身术,将王玉英定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