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张信悄悄上屋顶观望了周德家返回的家丁部曲,谁曾想竟碰上了黑衣人与周德家丁的打斗。
黑衣人一番凶狠迅猛的出刀,令张信只得抱着袖手旁观的心态,静静地观看周德家近几日的好戏。
要是有件周德家家丁的衣裳就好了,这样混进去比深夜强闯或许更安全。
张信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时半会儿如何获得一件周德家丁的衣裳,可是四日已过,今天就是腊月十七,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次要再像初入周府时那样,估计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总不能指望他家的家丁天天闹肚子吧?
躺在木床上的张信懊恼地锤了床板一拳,一个翻身便站在了地上,抱着双手在屋里踱着步子。
“少侠?”老汉从门外探进了脑袋。
“何事?”张信的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
“老朽见少侠烦躁地走来走去,便猜想少侠是有心事,少侠不妨说说,兴许老朽能帮得上忙。”
“老人家,此事您帮不上忙。”张信胡乱地挥了挥手,示意老汉离开。
老汉见他如此烦躁,便无意继续打扰,很知趣地转身离开了。
没有任何征兆,黑夜便早早地降临了,城东很快就陷入了一片死寂,就连平日里歌舞升平的周府,此时也没了动静。
张信这次没选择从正门的围墙翻进周府,而是选择了上次离开时那一边的围墙。
他未能如愿以偿地得到一件周德家丁的衣裳,因此只得出此下策,以便绕开前院那一帮子巡逻的守卫。
但愿不要跟黑衣人那一伙撞上了,张信在心里默念道,手脚并用着艰难地攀上了周家的围墙。
翻过墙头踩在屋顶上时,张信脚底打了个滑,左脚重重地踏在了木质的屋顶上,发出了一阵“吱吱呀呀”的轻响。
张信的额头上当场便蒙上了一层细汗,赶忙趴在了墙头与屋顶的交界处,缩起了身子。
“娘,屋顶有声音。”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嘘,那是老鼠,老鼠......”一个妇人用打颤的声音回道。
这对母女交谈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清晰,被屋顶的张信听得一清二楚。
好端端的冬季,怎的会有老鼠?张信缩在屋顶不禁暗自发笑,悄悄地直起了身,忽见这列房屋的尽头亮起了火光,忙把身子又缩了回去。
今儿个运气忒背了点儿!幸亏今夜的月光不亮,不然真得被发现。
“吵什么吵什么?!再嚷嚷爷叫你们吃鞭子!”家丁蛮横地对着屋内叫道,声音大得整排屋子都听得见。
张信轻哼了一声,轻手轻脚地在房顶上爬着,一边仔细地听着下边儿的动静。
“沙沙沙......呼~呼~”声音很轻。
“啪~啪~”似乎什么软软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咯......咯咯......”这声音细得像丝线,还断断续续的。
张信脑子里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忙加快了动作,爬上了房顶的顶端,探出了自己的头。屋下,火把的火光正亮。
果然!张信心里暗暗叫道。
掉在地上的火把明显被人插在了雪堆上,周边留下了一堆凌乱的脚印。
两个家丁躺在冰冷的地上,一个已没了动静,还有一个正死命地抓着自己的脖子痉挛着身子,手指缝里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脖子上流出的血染红了覆着雪的地面,在火光照耀下黑亮黑亮的。
火把照明范围的边缘,正躬身半蹲着的两个黑影轻轻地迈着步子,手里的刀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着寒光,两把刀的刀尖上都沾着些许血迹,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两个黑影似乎奔着另一排房屋中最靠前的那一栋去了。
这二人怎么进来的?
张信心里直纳闷,在屋顶上艰难地爬着,以便跟上屋前那两个黑影,无奈这二人移动得实在太快,加上张信这本就不太娴熟的爬行,距离很快就拉远了。
两个黑影迅速地就消失在了黑幕之中。
张信在心里头儿暗暗叫苦,一边继续朝屋顶的最前端爬着,不住地看看对面灯火通明的一排屋子。
如果两个黑衣人的目标真是那儿,那么他们的身影早晚还是要出现的。
“吱~~”那屋子的门忽的打开了,里面走出了一个硕大的身影,更准确地说,是肥胖的身影。
周德。
张信不假思索地就在心里念出了这个名字,顿时又生出了轻微的恶心感,八年了,真是一点儿没变。
要是能丢个火把过去,指不定还能把他的脸照的反光,油亮油亮的......
周德好端端的从屋里出来作甚?
张信满脑子的疑惑,死盯着周德那肥胖的身影不放,他猜那两个黑衣人的目标应当就是他,若真是如此,周德怕是离死不远了。
周德从屋子里出来后,拖着满是肥肉的身子慢慢的消失在了黑幕中,似乎去了前院。
张信总算是爬到了屋顶的尽头,能够将附近的一切尽收眼底了,代价便是他已爬得满头大汗,手臂有些发麻。
周德的房中慢慢地又走出一个人,张信仔细看了看,似乎是那晚在角落里与黑衣人碰面的那个家丁。
怪哉,一个家丁怎会在周德的房中?
两个黑影在周德房中灯火的照耀下已经模糊可见,正蹲在离房门只有约莫二十步远的地方。
那家丁似乎有意远离了门口,只是对着门前摆了摆手,指指前院的方向并点了点头,向两个黑影示意周德在那儿。
随后,家丁便进了里屋,消失在了张信的视线中。
屋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不免引起了张信的警觉,他赶忙扫了一眼房下的花丛,却什么也没看见。
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既掩护了他,也给他带来了不便。
张信只得悄悄缩了点身子,避免太过暴露而被人发现,而后继续盯着平地和对面屋子的动静。
周德屋子旁边的两栋屋子,门忽地打开了,悄无声息。
刚刚消失的那个家丁突然又出现在了房门口,手里抓着一张弓,搭着火箭。
不好,有蹊跷!
可张信发现的为时已晚。
一支火箭拖着轨迹射向了院子里,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枯草,整个平地瞬间就被点燃的枯草照得亮如白昼,照得黑影无所遁形。
两个黑衣人自觉中计,便迅速站直了身子,向围墙跑去。
“抓住他们!”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吼道。
墙边的花丛中,前院的门口,甚至是院里的雪堆中,转眼间便钻出了全副武装的家丁,将两个黑衣人团团包围。
好家伙,真能藏!
张信拂去额上的冷汗,在心里默默地感叹道,方才冲出去的家丁中,有一位就藏在他所在的屋子旁边的花丛中。
张信缓缓拔出了自己藏在腰间的刀,若是黑衣人招架不住,他就去接应一番。
先前零零散散冲上前的十余名家丁顷刻间就被两个黑衣人砍得伤亡惨重,上下翻飞的刀光晃了又晃,就让大地洒满了鲜血,将一地的白雪染红。
两人背靠着背,观察着将自己围成了圈的家丁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冷笑。
“姓王的,你个叛徒!”一人对着房门口站着的叛徒恨恨地骂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啊,哼哼。”
姓王的家丁说这话时,不但阴阳怪气的,还直把脑袋慢悠悠地晃来晃去,叫张信看着只想把他头砍下来。
“都给爷上!”人群中的周五大吼了一句,挥了挥左手,一众家丁们便大叫着蜂拥而上。
两个黑衣人见势不妙,忙向围墙一路杀来,两人手中的刀挥得那叫一个神出鬼没,凡靠近五步以内距离者,瞬间就会一刀毙命,周家的家丁们根本拦截不住。
洁白的雪地上,洒着一道道鲜红的痕迹。
“嗖”的一声,一支箭矢便射在了离黑衣人最近的家丁身上,家丁哼了一声便轰然倒地,两人遂摆脱了家丁的纠缠,向着围墙一路奔来。
张信瞟了一眼围墙,这才发觉墙外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靠垫着什么东西露出了上半身,手里抓着弓箭。
“大哥先走!”
冲到墙头的那个黑衣人喊了一句,迅速蹲下了身子,背后的黑衣人纵身一跃踩在了他肩头并伸出了手,墙上那人也伸手抓住,两人一起用力,那黑衣人便踩在了墙头,随后迅速转身,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另一黑衣人猛地跳起,将手伸出,墙上那人再次伸手接住。
“别让他们跑了!”姓王的叛徒大叫道。
周五见状,抢过一旁家丁手里的长矛,对准还在攀墙的黑衣人便掷了过去。
锋利的矛尖毫无阻碍地划破空气,扎穿了那个黑衣人的手,伴随着自己发出的惨叫,他重重地跌在了院里。
挣扎着爬起身,又一支长矛飞来,从背后刺进了黑衣人的身子,顿时血如泉涌,这黑衣人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二弟!”墙上的黑衣人大吼了一句,便要跳下去,却被另一人攥住了手。
“大哥快走!”那人纵身一跃,拉着黑衣人一起消失在了墙头。
“二弟!”
嘶哑的吼声盖过了家丁们的叫喊,震慑着周围的空气,像极了受伤的雄狮。
周五率一众家丁赶到,见地上奄奄一息的黑衣人还在颤抖着手攥着刀,举矛便刺,将地上的黑衣人扎得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黑衣人紧握着刀的手慢慢地软了下去,松开了。
周五似乎还不解气,对着地上的尸体狠狠地踹了几脚,“爷让你狂!让你狂!呸!”
“五爷,那边屋上还有人!”一个眼尖的家丁指着张信大叫道。
话音刚落,便有两支长矛飞来,扎在了张信趴着的屋顶上,张信见状立即爬起了身,朝墙头滑去,再用双手抓住墙头,手一松开,双脚便已踩在了周府外的地面上。
张信带着满腔的愤怒,一路没停地狂奔回了老汉家中,无人尾随他。
进了家门,张信“砰”地把门甩上,随后就捂着脸瘫坐在了墙角,胸口闷得厉害。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