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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披荆斩棘(2)

徐斯知道她听懂了,乐呵呵靠在浴室门口,看着她强装不害羞,管自利利落落风风火火地刷牙洗脸上护肤水抹护肤霜刷睫毛膏涂口红,不过一忽儿的功夫。她是做什么事情都有效率的,但他很想她慢一些,不期然地想,看一辈子也是有意思的。

等到两人洗漱干净吃了早餐整理好行李,都换了休闲服运动鞋,把车开到东京迪斯尼乐园门口,正好是园门大开的时刻。

徐斯把车停好,问江湖:“你爸以前带你来过不?”

“去过美国和香港的。”

“玩了几天?”

“一天啊,他多忙呀!”

“那好,我们玩两天。”

江湖掏出手机看日历:“今天可不是休息日。”

徐斯说:“我给你订了后天的回程机票。”

那她还能说什么呢?这徐斯完全是有备而来的。

等进了园区,江湖再一次确定,徐斯确实是有备而来。他把他们的行李先寄存在乐园旁的迪斯尼大使饭店,办理好入住手续。他还在异国他乡请了“黄牛”。专门有人不知用的什么法子打好了好几个项目的“快速通行证”等在园门口,还随手附送两份宣传小画册,一份是中文版公园地图,另一份是中文版的娱乐日程,详细介绍了游览当日所有游行和演出的时间、地点和路线。

虽然有违公平原则,但是——太周到了。江湖情不自禁奖励徐斯一个吻。

他们随着人流涌进这快乐之园。

清晨的迪斯尼乐园本来是座静默之城,阳光渐渐普照,好像魔法就要解开静默之城的封印,闸门一开,童话欢乐迎面开启,好像进入另一个世界,卡通人物满场飞奔迎客,园内瞬间就热闹非凡起来。

江湖的心情跟着热闹起来,想捉一只“小猪”来合影,可“小猪”为了逃避“大灰狼”跑得飞快,让她追了大半个广场,终于气喘吁吁揪住两只猪耳朵,让徐斯拍了好几张照。

她的精力可真是旺盛,昨晚明明睡的比他晚,徐斯想,但如果不这样旺盛,怕根本走不到这一天。他一路给江湖拍了许多照,她表情俏皮,动作夸张,在他眼里,是只和满广场卡通人可爱得不相上下的娃娃。

江湖是在沃特迪斯尼铜像前才终于肯站直了拍照,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她告诉徐斯:“我现在特别尊敬创造出一个王国的神。”

徐斯能够理解她的想法。

有一队旅行团走到他们身边停下来,巧的是都是中国人。团员准备和铜像合影,导游做介绍:“东京迪士尼对日本人意义非凡,一生中一定要去三次——小时候和父母去,谈恋爱就要带着女朋友去,结婚生子以后带着小孩去。”

江湖拖着徐斯往“太空山”跑,他说:“小时候我倒是没捞着被爹妈带来玩一次,第二次来倒像是第三次来似的。”

江湖没听清楚:“什么?”

徐斯当然不会告诉她。只一路小跑跟着她到了“太空山”。他们竟然是第一车玩客,得到工作人员的特别祝福。

只是徐斯实在想不通江湖怎么就对这些危险系数高的游艺器那么感兴趣。好在这室内过山车的设计考虑到大多数游客的承受力,并不十分危险。

坐了过山车的江湖显然意犹未尽,脸上红扑扑地兴奋不减,看得徐斯直发笑,说:“真是小毛丫头。”

江湖果然又兴致盎然地拉着他往“巨雷山”方向跑了,徐斯边跑边快速扫了手中的说明——好家伙,竟然又是过山火车。

不过此时园内游客已多,处处都排开了长队,“巨雷山”下头的通道也不例外。江湖唉声叹气:“亚洲人怎么这么多呀!岛国人也这么多呀!”

徐斯指着前方绵延几十米的蜿蜒人蛇:“这儿是快速通道?那得排队到什么时候?”又望一眼立在前边的一块牌子——“此处向前需等待100分钟。”

两人一致决定换一个游艺项目,结果都要排老长的队。江湖咬咬牙,随便选了一处排着。

徐斯趁排队的空当又给她拍照。

江湖老时不时出神地望着乐园里开开心心的大家子小家庭,一开始并没有发现徐斯偷偷影她,后来发现了就抢过照相机反要给他拍。

徐斯在镜头前有一段天生的倜傥风度,江湖连拍十几张,再一格格看下来,心想,自己怎么竟为男色所迷?罪过罪过。

这样一闹,时间过得飞快,终于轮到他们上游乐船,完成一段可爱美妙的旅程,而后自高处往下坠落,溅起水花扑满面。回到地面,徐斯掏出餐巾纸替江湖擦干头发。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人这样照顾了,江湖决定好生受用这一刻这一天。

徐斯也决定好生受用这一刻这一天。

其实他自小就对游乐场的兴趣就不大。原本莫北建议去伊豆泡温泉吃海鲜,上一回他带着太太来过,因太太正怀孕,故没有玩得尽兴,这一回自当补偿一下。可徐斯却毫不意外地记起了天城山上冰冷的月亮,于是婉拒了好友的好建议。

他在飞机上翻了两小时的日本观光导览手册,看到迪斯尼乐园的宣传,相片上有一只游乐器同人民公园里的那只离心力游乐器很相似。

徐斯下飞机时就给东京的朋友打了电话,委托代为弄几张迪斯尼乐园的游乐项目“快速通行证”,好尽量让江湖在这两天玩个尽兴。

现在看见江湖能快乐成这样,证明他的决定是个好决定。

他随她又玩了三个项目,虽然手握“快速通行证”,可还是排了老长的队。等三处都玩好,两人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也懒得再到处寻餐厅吃饭,只随意地在就近的小卖部买了热狗和饮料胡乱吃了,还打包了一只手枪似的迪斯尼火鸡腿。然后江湖建议找好下午乐园巡演游行的路线,先去占地皮。

徐斯揉她的发,她是良心发现找来借口让他休息。

游行路线的两边早有游客三三两两地聚集,他们找到一处离下一个要去的游乐项目较近的空地。徐斯发现四周的游客都拿出报纸铺在地上席地而坐,他用日语同前头的游客商议,匀来了一张报纸,也铺在地上。

江湖笑道:“多学一门语言就是好,处处有的情面讲。”

徐斯盘腿坐在报纸上,拉住江湖的手,使了一把劲拽她坐下来:“江总,可否不讲体面地随便坐坐?”

江湖学不了男人们粗放的盘腿,蜷了小腿到身后,学日本妇女那么席地跪着。音乐响起来时,她把徐斯的相机抢过去摄影,举累了就放下来,把鸡腿肉一条一条撕下来吃。

不妨徐斯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她的手指正捏着鸡腿肉。他笑着瞅着她,她自然就把鸡腿肉喂到了他的嘴里。

他们和这里所有的黄皮肤黑头发小情侣没什么两样。

一辆辆卡通花车徐徐开出来,江湖兴高采烈地拍照摄影,徐斯一直看着她。《狮子王》的彩车开出来时,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发一阵呆。

她告诉他:“那年我爸爸要做华中市场,一个暑假都没有回来,可我就是想让他带我去看《狮子王》,一直打电话缠他,还被他骂了。没想到他回来的第一天刚下飞机就去大光明买了两张票,领着我去看了这部电影。辛巴的爸爸死的时候,我哭的死去活来。”

他环住她的肩膀。

好在紧接着是白雪公主和王子出场,他们站在高高的花车上向人们致意,那样幸福。他们跳舞他们歌唱他们接吻,虽然历经坎坷,但因爱情的美妙,所以人生变得圆满。花车散发芬芳,正如生活。

游客都看得心满意足。

好在下午的游乐项目并不怎么累人,无非是旋转木马和几场童话表演。江湖一直乐的飞飞的,徐斯也就不会感到太过无聊了。

接近傍晚五点时,他们理智地先去乐园旁边迪斯尼大使饭店的Chef Mickey占位吃了自助餐,出来时整个乐园华灯初上,城堡的尖顶矗在夜空之中,漫天繁星成为点缀,美得如梦似幻。

城堡那处正在进行加冕典礼的表演,烟花“砰砰”地射向空中,还有华丽的音乐。

江湖翘首,空中鲜花怒放,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牢身边的人的手。他的手很温暖,她一扭头,他就吻住了她。

他们的身体贴近着对方,但那还不够。他领着她回了酒店的客房。

那间客房的名字叫“爱丽丝梦游仙境”,门、镜子、柜子、沙发、窗帘等等,全部都是童话的仙境里的翠绿色彩。徐斯把大幅的碎花窗帘一把拉开,他们一起看到了远处的城堡下,公主和王子登上马车,他们正在接吻。

烟花把天空照得更亮,把此处也照亮。

江湖仿佛看到昨日梦境中的花海,她把灯熄灭。

徐斯拉起江湖的手,环住她的腰,贴住她的脸,他们在绚烂烟花下滑出两个舞步。

彼此已经熟悉对方的步伐,那就够了。

烟花忽然熄灭了,世间顿时沉寂。他们在黑暗里额头抵着额头。

徐斯慢慢地吻了上来,江湖不再拒绝,也不想拒绝。她是知道的,她身体深处有一簇莫名的小小的火焰被点燃了,会越烧越高,越来越旺,几乎要把全部的理智焚烧殆尽。

她把自己的热度传递给了徐斯。微弱的火焰刹那点燃。几乎是急切地,他们用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扯开了对方的衣服。

他记得她的腰肢的温软,她的臀部的饱满,她一身丝滑的好皮肤。他用手包裹住她的胸,她的心跳同他一样激烈。两个人的身体依然都是诚实的,呼吸依然一致。

欲望依然可以在一瞬间噼噼啪啪爆出热烈的火花。

但是,徐斯的动作忽然轻悠下来,珍之重之地在江湖的耳畔问:“江湖,可以吗?”

江湖只是迷乱地呻吟和点头,心脏几乎跳脱出胸腔,不知企盼还是害怕。他慢慢地探入,把她的害怕一点一点驱散,仿佛有一股力量贯入她的四肢百骸,她明白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不用在一片苍天茫野中孤身独行。

他伸手拂开她脸上汗湿的发,腾出另一只手来,用两只手温柔地捧住她的脸,她望到他的眼睛里,他们在对方的眼内烙下自己的痕迹,彼此交织,不舍得分开。

他看清楚她在他的冲击下满足地喟叹,微笑,露出漂亮的小虎牙。他俯首吻下去,她的手指插入他的发中,她的唇她的舌毫无保留地、任情地、肆意地回应着他。

达到顶点时候,他的胸贴着她的胸,他的手揽着她的腰,他们在一块儿。

江湖感到晕眩,透过徐斯的发隙透过窗帘缝隙看到的窗外月亮,恰似一团火球,能把自己焚烧至灰烬。

晕眩之后是满足,没有任何牵挂,安心地倦极而眠。

第二天起床费了江湖很大的力气,徐斯正在浴室淋浴,她对着卫生间的门恨恨做个挥拳姿势。

徐斯在里头叫:“能站的起来不?迪斯尼可没世博会的轮椅。”

江湖用被子围着身体“咚咚”冲过去,被里头的徐斯一把拉了进去。

他们出来时,已近正午。江湖把窗帘一把掀开,阳光正明媚,宛如一把把碎金洒遍恢弘的童话城堡。她“哗”了一声,指着远远的沃特迪斯尼铜像:“他看到这样的城堡一定觉得自己是神。”

徐斯自她身后拥抱她:“你信有神?”

江湖颤了一颤。

他说:“我就是神。”

她微微侧脸,同他的脸相碰。她在心里说:“你信不信有神?——我就是神。”

他们用完早餐,再没力气像昨天那样排队玩游乐器,只手托手在世界市集信步闲逛。

江湖什么都没有买,徐斯说:“我以为你对这些挂件绒毛玩具都会有兴趣。”

江湖说:“都是Made in China,如果在这里买了,未免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徐斯看牢江湖,她同他的父亲应该有着同样的万丈豪情,对于女性来说,多么不易?他说:“洪姨曾经讲过类似的话。”

江湖难得听到徐斯讲起家人,又是自己心存亲近的那位,就很想听下去。

徐斯说:“我是我妈和洪姨一起带大的,我爸和叔叔去世的早,她们俩妻代夫职母代父职,行事犀利,把‘徐风’当做毕生事业经营,处处都要争个人先。”

江湖喟叹:“她们都是坚强的女性,都很出色。”她想起洪蝶曾讲过的那段尝尽冷风的凄苦往事,没有来由地缩了一缩肩膀。

徐斯微笑:“坚强通常是和苦难联在一起,如果可以选择,谁还要整这些东西呢?”

一句话把江湖心底触动。

他看出她的怅惘,亲亲她的脸,“小蝴蝶。”

江湖推开他的脸:“讨厌,公众场合注意影响。”

徐斯拉住她的手:“你暗示我再回酒店吗?那感情好,我还没退房呢!”

他们嬉笑打闹,好好地逛了一上午,最后一计算时间,还是理智决定下午就把房退了,提早离园。

从迪斯尼乐园离开刹那,江湖心头掠过一阵不舍。童话城堡保留了一段如梦如幻的记忆,让她几乎沉醉。太久太久不曾这样放松,不用被世间凡事骚扰。

上到高架上头,车河静淌,沿河而上,重新进入了凡世生活。

江湖一直偷偷看身边的徐斯。

她在想他,也在想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这两天情难自禁地不像是自己。

徐斯看到了就捉住她的手,吻了吻。他的多情手段总是如许温柔,好像一团烈火,可是内心深处却有一汪不确定的海潮。

江湖不知道掀起的波澜会将自己如何覆没。

他们驱车至成田机场附近的酒店办了入住手续,再回到市区吃晚饭。江湖为岳杉和一班同事选了礼物,仍建议晚饭光顾那家“老张馒头店”,徐斯当然没有意见。

这天的馒头店生意仍然极好,江湖进去才发现不过三百多平米的地方坐得人挤人。装饰是极为简单的,墙壁上挂着老上海月份牌,用老上海建筑画吊顶,桌椅都是老上海条桌条凳。门边有个展示柜,出售礼盒装的小笼包,白色的环保包装盒,封面上手绘两只小笼包,相当可爱。

他们拿了号,队伍已经排到了外头。徐斯烟瘾犯了,往吸烟点抽烟,拖着江湖一块儿去说说话。

江湖只感叹:“怎么国外做的这么好,国内做的一塌糊涂呢?可惜可惜!”

徐斯吞云吐雾一番,才笑说:“江总,怎么?整合营销的瘾头又上来了?要不回去找他们集团的老总聊聊?”

他口气是一贯的洒脱自信,派头掼的老大。

江湖翻个白眼:“我哪里有别人家财雄势大?”

徐斯“嘿嘿”一笑:“别这么指桑骂槐呀?多不像你,你想说我是仗势欺人的大爷对吧?”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答复对方时,不有意抑或无意,用手遮挡了一下话筒,往旁边走了一步。江湖见状,知徐斯有私话要讲,先独自排到队伍里去。终于等到位子时,徐斯那头把电话讲完了。

他说:“明天还有个紧急会议要开,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了。”

江湖别转过头:“老板事忙,我很理解。”

徐斯把手敲在江湖额头上,江湖避开,可他顺手用力环抱住她,在她耳边说:“回去以后搬到我这儿好吗?就在浦东,你上班也近。”

江湖的心动了动,同他这两日的耳鬓厮磨,他们俱都习惯彼此的亲昵举动。某一个瞬间,她不是没有想过是否就此尘埃落定?

然,这里等待座位的队伍能排到头,服务生给她看到了菜谱,而落定之后是什么?她心里没有谱,心底海潮起伏,这两天的快活快活得不似真的,反而不曾真将真伪努力辨别个清楚。

而今细想,自己决定放开怀抱以后,反而更加害怕,有摸不到岸边的惘然,或许是情深了才会情怯?

在这个时刻,江湖有了片刻动摇,于是立刻答:“不好。”

徐斯只是又抱了抱她,没有再多说什么。

次日一早,徐斯把江湖送到成田机场,帮她办理好托运,即刻告别。

大少爷心头无端冒出的一段抑郁,江湖竟能体会。他们都不是容易迁就的人,细微的摩擦立刻敏感。

但,正是有着万缕的情丝,才生出这万缕的惆怅。

她坐在候机室里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

电视里播电影节特别节目,齐思甜落选最佳女主角,但是能大方地将一双别致的胶底鞋送给评委法国影后芳汀女士。芳汀女士十分惊喜,对媒体说,她相信这个女孩有更好的未来,早有法国的导演盛赞她的表现。规规矩矩用优雅姿态站在影后身边的齐思甜,表情不辨悲喜。

江湖看后一笑,有得有失,患得患失,才叫五味人生。

芳汀女士手掌托着鞋子,又赞叹一回。

回到上海,江湖就给岳杉打了电话,请她将同齐思甜的签订合同款项提早支付过去。

岳杉答允,又关切地问:“一切还好吗?”

江湖答:“很好。”

岳杉说:“这就好。”又报喜说,“浙江的经销商要和我们重新谈合同,希望增加进货量。”

江湖这才畅快地笑出来:“他们消息真灵通,这么快就听到市场风声了。我们下午开个会讨论一下。”

岳杉劝道:“别急,你还是休息两天再说。”

江湖说:“我现在心急似火。”

她直接回到腾跃,岳杉正等着她。她把买好的礼物拿给岳杉,岳杉展开,羊毛大衣款式时尚,触手极软,版型极好,又是自己老早想托人买的牌子。她笑着说:“天也冷了,我一直想要买一件大衣呢!”再仔细端详江湖,女孩气色红润,眉眼半分春意半分愁绪,她心下刹明,但终还是未说什么。

江湖手头处理完几件事情,开始翻阅最近的订单和沪上的报纸。

当日日报上头的娱乐专版,影后拿中国球鞋的新闻已经见刊,给腾跃鞋打了老大一个软性广告。再翻了前几日的报纸,日报和晚报均有报导大领导鼓励民族品牌快速成长的展览轶事,张盛做鞋时候大领导俯身观看的报纸被放的老大,当然张盛手上的鞋子LOGO也是清晰可辨的。

成绩均是喜人的,江湖看得愈发喜上眉梢,于是拨了电话给上一回邀过的媒体人,想请他们再吃一顿饭。对方好好恭维了她一番,又告诉她:“最近整理去年的资料,找到几张江董的照片,正好一起带给你。”

江湖感激不尽,没有想到还能意外得到父亲旧照片,心情又激荡了很久。

她还是回了一趟家,保姆在她归家之前过来打扫过了,里里外外都很干净。

江湖打开父亲卧室的房门。父亲的卧室简简单单,放置的也是红木家具,古朴老旧。长久以来,她终于有了坐在父亲的床边的勇气。

她坐了下来,又躺下来,这晚在父亲的床上睡了个好觉,仿佛又回到父亲的怀抱中。

徐斯在两天后才回来,这两天里的事情和两天前的莫名情绪,让他没有主动去联系江湖。可是一下飞机,熟悉的城市气息扑面而来,他还是憋不住打了电话过去。

这日正是星期六,这刻只有八点半。江湖的声音迷迷糊糊,听到是他,埋怨问道:“怎么才给我电话?”

徐斯笑起来:“在哪儿呢?”

“工厂。”

“还在睡觉?”

“嗯。”

她娇慵的声音似魔音,让他的心头他的身体都有点点不自在。徐斯才不让自己不自在,立时说:“我来找你。”

他挂掉电话时,江湖还在混沌状态。

不知是不是成功使人自满,江湖回沪以后,接连两日都睡的极好,少梦了,也能赖床了。她挂上电话,并没有把徐斯的话听清楚,就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这一次直到有人敲了老半天的门才又醒转过来。

她是先看一眼手机,确定好当下的日期和时间,休息日一般不会有同事无缘无故来打搅她,且大多同事都放假耍乐去了。

江湖应了一声,仍先套了一件T恤,理了理头发才开的门。

徐斯就站在门口,挟进一股凉风。

她嘟囔:“你咋老喜欢大清早来扰人清梦。”

这次也是一样的,他侧身进来,就手把门关上,劈头就是一个绵长的吻,等到两人清醒,已在她的床上纠缠。

他什么都不管,推高她的T恤吻着她,一定会吻到她难耐到无法自持。

江湖心里有些害怕,这里到底是工厂里头,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下属员工,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猜测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诸般猜测让她又惊又怕,可是又不得不陷入他带来的激情,怎么都推不开他。

他要的很急迫,进来的时候,她的姿势都没有调整好,被他压痛了腿。但她一呼痛,他就察觉了,干脆抱着她坐起身来。可这个姿势让他直接触到了她的最深处,两人俱都一震,有种难言的骨肉相连的激荡。

他们望住对方,谁都没有动,谁都想看清楚对方眼底的自己。是江湖狠狠咬了徐斯的耳垂一下,他一颤,又颤到她的深处。两人仿佛都被惊醒了一般,互不相让地彼此拉扯和接近,好像比赛,非要胜过对方。

然则,比赛结束,并未能有胜负。

徐斯死死抱着江湖,不愿意起来。他说:“这几次我们都忘了一件事。”

他的手摸在她温软的小腹上。

江湖也摸到自己的小腹上,咬了咬嘴唇。有些话有些事情已经不可能像最初那样容易释怀,不容易释怀的事情就难以解决了。

而徐斯说:“如果有了,我们就结婚罢,我干不来断自己后的事儿。”

他的声音带着激情后的性感,她听得出他不像是在开玩笑。正因为不是玩笑,所以她一震,非常意外:“What?”

徐斯亲亲她的嘴:“江总,显然你没做好跟我玩长期抗战的准备哪?计划是怎么做的?”

江湖闷闷低头:“我感到压力很大。”

徐斯要笑不笑,她又拿这句搞笑话出来,算不算在搪塞他?她怎可以老是搪塞他?他翻身压住她,“行了,就这么说定了。你有了,我们就结婚。主动权在你手里,我压力都没大,你压力大什么?”

在他身体诚实的反应下,江湖所有的异议和反抗均被视同无效。她彻底闷掉。

徐斯就是徐斯,他既然已有决定,所有言行均如计划进行。他想要同江湖有更多的相处时间,每周必会抽出一天与她共度,不是在江家老宅,就是在他的浦东小别墅,或看碟或聊天,活动乏味,但不乏温馨。

他们鲜少再出去用餐,徐斯也不再带江湖参加各类公关应酬。他情愿找CEE CLUB的总厨做好餐点送来别墅。这点同江湖实在很相似,他们都不是太喜欢自己生活中所必须融入的那种人群活动的人种,如非必要,宁愿独自享受所有闲暇时光。

江湖有兴致时,会简单做几样西式小食,口味都比较一般,徐斯倒是能不多话地全部吃光,但会毫不客气地损她两句。

江湖把嘴一撅,他就吻上去,直到她气喘吁吁。

徐斯口上虽然说过“有了就结婚”的话,但之后的每次亲热是晓得做好保护措施。激情完毕,他会温柔地抱着她去浴室清洗,而后各自占据床的一半入睡。床上的楚河汉界,分得很清楚。

这点他们又很相似,在各自内心同对方保持了一段距离,算不算是保护自己的行为?

但徐斯会带着江湖同他几个好友聚会。徐斯的挚友不多,就那么几个,除了江湖所认得的莫北,还有两位,都是已婚的身份,每次出来带着妻子孩子,人口众多十分热闹。他们会轮流做东组织活动,郊游、烧烤、唱歌、打牌、钓鱼、出海,都是极其普通的活动。谁做东,谁就预备活动的所有的器械食品和流程。

有一回是徐斯组织爬山打靶和烧烤。江湖从小到大一直是人群中焦点,喜欢指挥若定的感觉。她有了老高的兴致,确定了地点和时间,还包了一辆中型巴士,请大家都不用自己开车,享受同车出游的乐趣。

江湖一手买好所有的食品,因为不太会做食品的准备,特地请教了莫向晚和徐斯的另一个朋友关止的妻子蓝宁。

莫向晚和蓝宁都是比较擅长厨艺的,提前一天到江湖家和江湖一起把烤肉类腌制好。江湖学的很用心,人本来就聪明,一个下午就全部会了。晚上徐斯到江家过夜,她特地烤了蔬菜和鸡翅膀加菜,徐斯建议:“不如你跟着她们多学几天?”

蓝宁抽了几张擦手的餐巾纸丢到徐斯腿上:“美的你,本小姐生来就不懂伺候大爷。”

徐斯擦了手,拽着她坐到自己腿上,嘴上还油腻腻的就亲了上来,江湖慌忙推着他的脸逃开,他嘘她:“我是为你好,免得以后应对家务压力大。你做什么事情都好,就是家务做不好,那得多丢人。”

江湖一边躲他一边嚷:“丢人?丢什么人?”

徐斯笑:“丢我的人。”

“呸。”

她终于被他捉住压到墙上,彼此之间不留一丝缝隙。

江湖推着徐斯:“省点你的体力,免得明天被你的哥们杀的片甲不留。”

第二天的活动十分欢畅,在巴士上,一众人的兴致就很高。莫北和莫向晚的大儿子莫非生性活跃,一路充当小主持人,请爸爸妈妈和各位叔叔阿姨轮流表演节目不算,自己还模仿周立波,自嘲了两句“头势清爽不清爽”,把大人都逗得前俯后仰。

关止小夫妻把他们的一对龙凤胎带了出来,不过一岁多的宝宝,已经能看出不同的性格。女宝宝很沉静,总是睁着大眼睛看着大人,大人逗她,她就笑笑,露出小门牙,让大人爱得不行。若是不逗她,她也能安静地看着大家。男宝宝就活跃得多,一路不停伸手问大人要抱抱,也不怕生,就是不肯自己独自待着。

江湖见着有趣,把他抱起来,徐斯教她:“这小子好玩的很,你这样抱他,他会拍手。”

江湖学徐斯讲的那样,像荡秋千似地抱了抱宝宝,果然逗得他咧嘴笑起来,拍手“呀呀”叫了两声。江湖爱得不行,亲了亲宝宝,没想到宝宝也伸了脑袋过来亲她,弄得她一脸的口水。

江湖从来没有同这么小的小孩子相处过,虽是被亲了一脸口水,可还是很开心。徐斯掏出餐巾纸替她擦了脸,转头嘲笑关止:“我就说你这儿子是条小色狼。”

关止凉凉地说:“会说话吗你?见过这么懂礼貌的小孩子吗?这叫礼尚往来。”

徐斯同他这几个哥们讲话就爱互相抬杠,一副互不相让的样子。但江湖能看出来他们的感情很亲厚,不禁暗自叹息,自己从小到大只在父亲的堡垒里称王称霸,生性之中是总要争过同学同事一筹,所以二十多年竟没有交到一个半个知心的好友,让人生平添许多寂寞。

同徐斯交往以后,尤其是自日本回来,他带着她认识了他的好友们,他的那些朋友们个个都家庭美满,性格有趣。

其实她很羡慕,所以每回的聚会都会很投入。许久以来,她不曾真正欢悦过,笑闹过。而她是实心渴望能够这样的。

这天的活动是在浙江的山区,风景秀丽,依山傍水,天气又很好。江湖订了开在深山里的五星级酒店,各项设施都很齐全。到酒店放行李时,徐斯才发现江湖给他们各自订了一间单人房,朝向湖面,视野极好。

他倒没多说什么,进房放了行李,然后带着众人爬山,到了半山腰的临湖打靶区。大家先在湖畔草坪上的烧烤区野餐,吃了很美满的一顿。然后女人们留在外头照料孩子和钓鱼,男人们则进去打靶。

莫北因为近视,所以并不太擅长此道,干脆换下江湖去玩。里头的徐斯和关止比试正酣,两人的环数不相上下。她替徐斯鼓掌叫好。徐斯换子弹时,回头冲她笑了笑。

江湖想,看起来他们出身相似,家境也不相上下,但他这位倜傥的公子哥儿的人生比她的要有趣味的多。譬如,她从来没有出来享受过这样的野趣和刺激的游戏。一来是没有伙伴,二来也是由父亲带大,天生少培养了她这份玩心。

徐斯教她给子弹上膛,如何瞄准,贴着她的身体,在她耳边低语:“今晚我去你那儿。”

结果江湖每枪都没中靶,徐斯在她身后看得直乐。

一天的游戏很酣畅,晚上大家又齐聚山里的农家乐餐厅,各种野菜和鱼头汤都很出彩。饭后回到酒店,江湖抱着肚子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

她仰望着窗外的天空,繁星几点,落在山间,看起来是有好夜景的。她爬起来拉开窗帘,走到阳台上,伏在栏杆上。湖边树着一杆一杆的圆形路灯,好像一把珍珠洒在潋滟的湖面上,更衬出一片波光粼粼。

江湖的心情宁静,迎面的风也是宁静的。

隔壁阳台有人问她:“在想什么?”

徐斯也靠在栏杆上,笑着望着她。

江湖问:“你常和朋友一起出来活动吗?”

“差不多。”

“我觉得我的人生真是乏味。”

徐斯问:“怎么这么说?”

江湖说:“我小时候一直是一个人玩儿,长大了也是一个人玩儿。”

“你爸爸一定不放心你和别人玩儿,你是女孩,又有这样一个厉害的爸爸,和我不一样。”

江湖把下巴轻轻搁在手肘上,慢慢蹲了下来,高度就和一个小女孩一样了。

“我小时候也来过这样的地方,跟着爸爸参加这个研讨会那个颁奖典礼,这个签约仪式那个合作会议,他总把我一个人留在酒店里,不管酒店是面对高山还是大海,我只有站在阳台里看看风景。他说,如果我一个人奔出去,跑丢了的话,就会很麻烦。”

徐斯说:“我的朋友关止,你也看到了,只要他在他女儿身边,就一定抱着不放手。女孩儿是要娇惯一些的。”

江湖点点头,笑起来,她想起徐斯那位朋友带着女儿时候小心翼翼的模样,她又想到了父亲。她说:“从小到大,我只有一个玩伴,爸爸也只放心把我放在他身边。他会尽心尽力地跟着我,不让我有任何危险,但是他从来没有在乎过我到底喜欢玩什么不喜欢玩什么。他都是随我的便而已。”

徐斯知道她说的是谁,他承认自己心里有些许的满不是滋味。他往外看了看,这里是两楼,江湖那边的阳台比这里突出半米,有扶手相连。徐斯就忽而在这边的扶手一撑,跃上栏杆,矫健地跨到那一边栏杆上头,顺手一拉扶手,跃进了江湖的阳台里。

整个动作虽然一气呵成,可也把江湖吓得够呛,这里虽然只有两层高,但那个高度也是有些危险的。她站起来抚着心口,叫:“你做什么?”

徐斯走过来,伸手把她抱在怀里,他说:“你大了,也该换个伴儿一起玩了。老是缅怀往昔,对我这个男朋友多不尊重?”

江湖把头低下来。

徐斯轻轻吻她的发:“小蝴蝶,我很高兴我带你玩过的,是你爸爸没带你玩过的。”

江湖伏在徐斯的怀里:“徐斯,因为这些都是我没有体验过的,所以我才不容易确定——”

“确定什么?”

“一些情绪。”

“你想的太多了。”

“也许吧。”

她仰起头,他吻住她,然后稍稍离开,又抬头望望月色,说:“今晚的一切都不错,不要辜负。”

徐斯掏出手机,拨动几下,竟响起一串悠扬的曲调,江湖熟悉的嗓音缓缓响起。

“Maybe I hang around here

A little more than I should

We both know I got somewhere else to go

But I got something to tell you

That I never thought I wou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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